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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真是个木头先生 (2)

“你把地址和电话给我,我从网上转给你,到时候会有短信通知你!”

当一个男人无偿地借钱给女人的时候,人们总会隐隐约约觉得他是不是想从女人身上得到些什么。可是我一没姿色,二没青春,三没好脾气,他何必呢?真不知道是他真傻,还是我太市侩了,难道不怕我骗钱吗?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是我在中国的第一个朋友啊!”

他还真把我当朋友看了,感动得我想抱住他痛哭流涕。

“我骗你的,我还有小金库,不用担心!”

他似乎还不相信:“Really?你不要不好意思,如果有困难一定要跟我说。”

“什么困难?”

“任何困难,我一定会帮你!”

再次感动我。他的话像一份沉甸甸的承诺,我暗自发誓要对这位小兄弟好点儿,就大发感慨:“要是你在就好了,就算有一天我无家可归,还可以去你那儿混几天。”

他紧张地说:“不可以。邻居看到会说闲话的,影响不好。如果你没地方住,我可以把房子让给你,我搬出去。”

这是什么精神?听到这句话神马都是浮云了,我立刻觉得这位从小在美国长大的华裔心思单纯、善良纯真,保留着中华民族伟大的“男女授受不亲”的精神,与我眼中“万恶淫为首”的美帝国主义国家培养出来的洋鬼子不一样!

他又一次让我刮目相看。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里,原本追求单纯生活的我也变得越来越世俗,而他还保留着我已然失去的单纯和美好。如此仗义,如此热情,如此正派,让我对这位比我小两岁却比我成熟纯净的男人刮目相看。

到无锡的第二十二天,我接到了另一家公司的面试通知。对方是一家专门出版教辅书籍的图书公司,约我第二天去面试。

为了得到这份与我心意相合的工作,经验丰富的我还是查阅了很多资料,了解了教材编辑、策划和出版的一些知识以及无锡的用人要求。

这时候的北京人还穿着厚厚的毛呢外套,江南已经入春,大街小巷五彩缤纷的颜色煞是养眼。为了面试,我特意穿上十厘米的高跟鞋,还去理发店修剪了一下头发。直到站在镜子前,看到自己全身上下洋溢着干练、成熟和活力,我才满意地出发。其实,穿衣服和面试有很大关系,不能太出挑,因为碰上女领导就不好了;又不能太不修边幅,邋遢的人谁也不想要。第一眼要亮,但不要出挑,所以那天我选了一件黑色的风衣,腰间配一条红色的腰带,为整个人提亮了一个颜色。

按照对方给的地址,我来到了无锡市的崇安寺附近,在最繁华的街道拐了两拐。无锡有不少城中公园,免费开放,很多人为了抄近道都从里面穿过。我匆匆走过去,来不及观赏,但一眼望过去便觉得心旷神怡。最后拐到风景的尽头,一处偏僻幽静的楼宇。这里与一墙之隔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是我心中的桃源胜地。

接待我的小姑娘叫小美,嘴特别甜,一见到我就说:“您是静文姐吧?总编正等您呢!”第一次在面试时被人叫姐,我一下子就对这个图书公司颇具好感。小美将我带到总编室。进去之后,我看到一位中年女人,身材稍胖,头发短而干练,面相和善,对我客气地说:“坐。不好意思,我先把手里的工作结束掉。”然后让小美帮我倒了茶。她边收拾一些文件边跟我聊天,怕我坐不住。

虽然如此,但我还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心想,女人的度量都小,如果我说自己未婚未育,她可能看我这个年纪,像是马上要生孩子似的,或许不会录用我了。在她收拾东西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挣扎,要不要撒这个谎?

“你不小了吧,有孩子了吗?”

没想到,她还没正式面试,就问起我来了。

“都五岁了。”我琢磨着,三岁以下的孩子太小,很多事情需要妈妈亲自处理,而五岁以上可以送到幼儿园,不用花费妈妈太多精力,于是就说五岁了。

“我们公司有位同事刚刚离婚,孩子也五岁了。她现在一个人忙来忙去的,很操心。带孩子难啊,我也是从那时候过来的,理解。对了,你没离吧?”她像聊天一样带着考我的目的。

“那还不要了我先生的命?猫有九条命,他就两条—我和儿子。”我笑着说。

然后,她终于完结了手中的工作,开始跟我谈面试的事儿。

“我姓金,你可以叫我金姐,大家都这么叫。”她介绍完自己,接着对我说,“我看了你的简历。你在图书公司工作很多年了,我想能力应该是没问题的。只是你知道我们专做教辅书,这方面你的经验不足。先试用一个月,试用期工资四千,如果到时候你能胜任主任一职,我们再谈薪水。”

“虽然我编过的教辅书确实不多,但是图书编辑、策划和运营模式其实是一样的,这些可以说是经验,也可以说三五天即可明白。如果公司认可我,我自当竭尽全力。我对这个行业一直很有热情,不像很多把它作为谋生手段的人。以它为生,它就是获得物质的媒介;以它为事业,它就是追求。”别的能力没有,编几本书的能力我还是不容小觑的。

“我很欣赏你这样的人。对于薪水方面,你还有什么要求?”金姐礼貌又直接。

“试用期过后八千。”我也直截了当。

“无锡的行情比不得北京,我们也是个小图书公司,利润不比大出版社,你这个要求确实高了。税后六千,图书可以提成,五险一金,五天八小时。可以的话下周一来上班。”金姐是个直接的人。

公司的环境,小美的为人,这么直接的金姐,五天八小时的工作时间,在这些天马不停蹄找工作的过程中实在不多见。

“金姐是个爽快的人。我也直说了,我喜欢咱们公司的氛围和环境,所以决定留下来。”

“欢迎。”金姐站起来跟我握手,我也赶紧站起来。

从永宏图书公司出来时,小美还跟我说“静文姐再见”。我回头望了一下这个公司,觉得这家公司的老板真是会享受、有品位的人。将办公地点选在城中花园的尽头,有点儿曲径通幽处、人间天堂之感。我的小资情调一不小心又掉出来了。

“清晨入古寺,初日照高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山光悦鸟性,潭影空人心。万籁此俱寂,但余钟磬音。”这是唐朝诗人常建的《题破山寺后禅院》,被收入《全唐诗》中,一般人只熟悉前半阕的后两句。这首诗题的是破山寺,破山寺就是兴福寺,在今江苏常熟虞山北麓,离无锡不远。我想,把破山寺换成崇安寺也是通的。这个曲径通幽的地方,不就有点儿崇安寺后花园的意思吗?

欢呼雀跃的我决定先去崇安寺步行街逛一圈,奖励自己一套衣服。买衣服是我的一大嗜好。所有头上戴的,手指、手腕、脚腕还有脖子上挂的饰品我从来没兴趣,只是对衣服的热情一直不减。在淘宝上看一天,收藏上百套就能满足我的虚荣心。

在崇安寺城中花园里,有老人在拉二胡,还有几个老人伴着二胡在唱小曲儿。北京也有这样的老人,在后海公园里,玩空竹的、拉二胡的、唱京剧的、耍太极的……光听曲就知道北京粗犷,京剧咿咿呀呀,有北方大男子一家之主的潇洒;无锡老人唱的是锡剧,以前称“文戏”,有江南水乡民间音乐的特色,柔和抒情,清婉悦耳,有江南小家碧玉的清丽。我驻足听了一段,虽然也不大懂这段唱词。听着老人依旧清朗的嗓音,望着她那斑驳苍老的脸,心想年轻时也定是个美人胚子。岁月的刀啊,生生把一个美人割成了满脸皱纹的老太婆。一想到以后自己也会变成这样,我忽然觉得可怕,再也不像从前文绉绉地念“老了就老了吧,交给世界一副慈祥的面容,没有皱纹的老祖母是可怕的”,现在倒是理解明星为何拼了命地想要保住容颜—对他们来说,老相当于死亡,活死人的感觉一定相当不好!

我是要放下旧情,从伤中走出来了。人生苦短!

走过城中花园,就是热闹的崇安寺,人来人往的。无锡的特色我一早就领略过,比不得其他城市。这里的品牌专卖店全在大厦里,于是就有了八佰伴、保利广场、三阳百盛、宝龙广场、新之城广场……唯独没有像苏州那样的步行一条街,连卖衣服的小商贩都在地下商城里。地下商城也是旅游景点,除了现代化的衣服鞋帽堆以外,是潺潺流水的风景。

虽然美中不足,却也是我喜欢的城市,步调不急不慢,适合生活。而北京太赶了,为了争分夺秒,早餐从来都是在路上消化掉的。

买到衣服,虽然肉痛了一下,但还是满心欢喜地回家了。

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到微博上广发扎根信息,让亲朋好友都来旅游,跟着将校内状态、QQ状态也同步更新。

刚登录,Daniel就发过来问候的QQ表情。看来他已经研究了不少,竟然学会发表情了。因为心情好,我就跟他扯了几句。我似乎能感觉到,他因为我的好心情而兴奋。

“我喜欢看电影,尤其是文艺片。为了让我学习中国文化,小时候妈妈总是逼着我看文艺片。我喜欢王家卫的电影,很有中国味道。”他开始跟我聊兴趣了。

“那是我高中时的兴趣。我现在喜欢恐怖片,越恐怖越好。还要找很多人跟我一起看,然后听别人被吓得尖叫,我就特兴奋。”好心情让我特别想捉弄他。

我看他犹豫了老半天,才发来一句“我以为你喜欢文艺片”,敢情要跟我拉近距离啊!

“你可以把家里地址给我吗?我把玉龙雪山的照片发给你,还有一套健康饮食的书,给你寄过去。”他小心翼翼地问。

亏我今天心情好,不然准说“我一直很健康,留给你自己吧”,于是我把地址给他发了过去,他回复了一句“Thank you”。

给我东西还要对我说谢谢,这是哪国的礼?太礼貌了!于是我想到日本电影里,日本人见面,一个人站起来点头弯腰问好,另一个人也忙不迭地点头弯腰。好不容易两人坐下了,说不到两句,一个人又站起来弯腰,另一个人也赶紧站起来同样弯腰。好费事的礼节!《史记·货殖列传》中有云:“仓廪实而知礼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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