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14996300000224

第224章 九九归一

永诚帝打开来使文书,快速的扫了一眼,目光越过文书移向萧静好,眼中的杀气犹在,只是被压抑着不能发泄,就像一只关在笼子里的饿虎,看着鸡在笼外挑衅,却不能上去扑食一样。

挣脱禁卫军,萧静好扑到殿中央跪下,语音更加清亮:“恳请北渊皇帝陛下重审晋王一案,明晰冤情,还忠臣清白!”

这句话中气十足,在永诚帝看来当然是靠山来了胆子更大了,在朝臣看来却是此女坚韧不屈,一介弱女子都能为了天下公义尚且如此,能至生死于不顾,况且是和晋王同朝多年,对他的处事为人多少有些了解的人,但凡有一些良心的朝臣们此时已经暗下决心,兵部尚书乌有庭深谙南晏太子妃这个时候回北渊,必然是为了晋王一案,见此时时机已到,对其余几人使了个眼色,第一个站了出来。

“陛下,适才这位姑娘曾说过,在前日初审时公堂上晋王有意推翻供词,却在短短几个时辰后对所以罪状供认不讳且画押,臣认为此间有蹊跷,最后一次审案的时间也不对,若不彻查重审不足定民心安朝局,臣恳请陛下准许重审此案,查清真相,还晋王殿下清白,以慰大行皇后在天之灵!”

话音方落,孝诚帝张开的嘴巴来不及吐出一个字,数十名文武大臣纷纷出列匍匐跪地,整齐的声音响彻大殿:“恳请陛下重审此案,还晋王殿下清白,慰大行皇后在天之灵!”

对立的一派均脸色惶惑,偷偷将目光瞟向汤阁老,看他反应。

为首的汤阁老脸色铁青,此时找不到任何理由去反对重审此案,那一句“以慰大行皇后在天之灵”已经将他的话堵得死死的,万般为难之际,只得将抬头观察皇上神色。

三日前无一人对此案提出异议,如今行刑之际却突然有将近一半朝臣恳求重审,孝诚帝扶着龙座的紧紧攥着椅把手,手指节处泛着青白色,抿着嘴唇久久不语。

就在三日前最后一次审案,斥尘衣当堂翻供时就已经料到对方必会速战速决,不是在重狱中暗下杀手就是造伪供词强行画押,于是当晚元纪在牢中暗示过付廉,使他们不敢在牢中直接下杀手,后元纪离开了大理寺并未回府,而是联络了朝中各官和太医院的张太医收齐证据,时间紧迫,在昨晚才基本敲定,于是便在今日清早带着上万百姓击鼓鸣冤。

只是这些以永诚帝现在被猜忌冲昏的头脑,是不可能往这上面想,他只觉得这些人突然在今日倒戈,明明白白就是对天子发难,想到这处心中的怨恨则更甚。

汤阁老何等眼光,在看见永诚帝一副森凉刺骨的表情后,心里暗自一定,反倒是不言不语,装作老孙子似的,低头退后了一步。

“还晋王清白?”座上天子的语气如冰凝冒着白气,冰的人不禁哆嗦,“你等如何笃定晋王就是清白的?啊?”

最后一个“啊”字声调陡然窜高,带着怒极的火气回荡在大殿。

……

北风卷着大片的雪花在空中飞舞,大理寺至正阳门,曾有死囚的家眷数过,一万九千九百八十一步。

九九归一,命落黄泉,苍天碧落,锦书难托。

囚车辘辘而行,驶得并不快,但车轱辘的哐当声一声接一声,毫不留情的碾过剩余的时间,压过雪地余下两条迤逦的残痕。

长街两旁的所有店铺在两个时辰前匆忙打烊,铺门前的幡子毫无精神的挂着,被风卷起落下发出“唰唰”的声音,在空寂的街道上寂寞的唱着送行的曲调。

一部分百姓默默跟在囚车不远处,数百名铠甲装备整齐的禁军押送着囚车,将百姓挡在数十丈之外,最前方骑马的三名监斩官,其中有一人正是督察院左都御史汤少晴,眼观六路的四处扫视着可疑人等,跟在旁边的是燕京府尹,暗暗的唏嘘,位极人臣和阶下之囚只一步之遥,生与死也只这前后一瞬而已,伴君如伴虎啊。

晋王位分‘尊贵’,押送囚车竟动用的禁军,手中一杆杆寒芒迸绽的长缨枪枪尖对着百姓,众人不能靠近,只能远远的看着囚车中那个萧索的身影。

车中男子表情安和,如雪般苍白至透明的肤色如往常般带着冰晶的剔透,干净纯澈的如同即将羽化的仙,倾世之姿丝毫不逊当年,一身雪白的囚服穿在他身上却不显落拓,身形孱弱瘦削身姿却挺拔,带着镣铐伫立在囚车中,直直的站着,雪花染白了泼墨般的黑发,远远观去,就如一个冰雪雕砌的人,清贵如他,是山外高洁晶莹雪,生在不染尘埃的苍穹之顶,谁敢又谁能亵渎?

一万九千九百八十一步,转眼就到。

正阳门广场外的监斩台外围已经聚满了乌压压一片人,等着宫中消息等得心急的百姓们,见到囚车驶过来,心中生堵,有人已经哭了出来。

哭声越来越纷杂,情绪波动,加上人越来越多,人潮跃跃欲试向囚车靠拢,试图将车堵在监斩台外。

汤少晴一见囚车减慢情形不对,怒喝一声,两旁禁军立即挥起长缨枪驱赶百姓,手下并不留情,一时间惨叫尖叫如洪流般扩散,人潮前后拥挤,就如煮至沸腾的水,云奔之涌风云悸动。

囚车中漠然不语的斥尘衣突然睁开眼,眼风直扫高踞马上发号司令的汤少晴。

“住手!”

一声断喝盖过喧嚣,清楚传至汤少晴的耳朵。

慢条斯理的转身看了看囚车,冷冷一笑,“煽动群众延误行刑,百姓丢命也是你造的孽,下地府去慢慢偿还吧!”说罢转头大喝:“给我挡住那些人,但凡挡住囚车者都按可疑人等抓获!”

“狗官!”

不知道是谁先骂了一声,紧接着骂声四起,越来越高,哄哄闹闹响彻广场上空。

气氛陡然升温,群清激动之时推搡拉拽开始恶化,一窝一窝的人倒地,人潮中人头如浪花涌动,惨叫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那边汤少晴等几人胯下的马被惊动,他一个文官控制不住惊马,缰绳片刻离手,高头大马烦躁的扬起精壮的前蹄,一声长嘶,眼见就要发狂。

四周禁卫军被人流阻挡,也只有干着急的份。

斥尘衣心中一凛,欲掌劈囚车,只听一声清喝,一条人影从人潮中直纵而起,如长虹贯日飞身落下,稳稳跨上汤少晴的马背,两手一捞缰绳到手,腿弯用力缰绳猛收,“吁——”,马儿被全力制服,缓缓落下前蹄。

斥尘衣轻吐一口气,对那人投以一笑——龙小妹!

“都散开,散开!”

浑厚的高呼自人群外传来,在轩辕广场正阳门外等宫内消息的元纪闻声赶来,一人一马穿过雪幕,人群霎时间安静,目光灼灼的等待他带来的消息。

……

此时皇宫大殿内,孝诚帝的怒火勃然,足以杀死人的目光紧盯着下面跪着的一排人。

“陛下。”乌有庭从容踏前一步,躬身道:“此事之真相背后,必是晋王的清白……”

“你拿什么保证?”高声打断他的话,永诚帝如一只嗜血的狼,盯着乌有庭这只让他厌恶的羊。

“臣愿拿性命保证!”乌有庭噗咚一声跪下,坚定道:“用臣这一条命保证晋王殿下清白!”说罢一拜,接着道:“此事不仅关乎殿下清白,更加和天下公允相辅相成,不管重审有异无异,信服的是宫外上万百姓,若就此抹过,晋王殿下一命是小,寒的却是百姓和将士的心,不管怎么说,殿下在众人心中声望仍在,现下南晏来使已至,万不能让别国对北渊刑名产生非议,请陛下广纳谏言,恩准重审此案!”

“臣附议!”

纷纷匍匐一地。

“臣,附议。”

又是一些观望的大臣,本是两边不靠,但事关北渊稳固,不得不站出来说话。

永诚帝喘着粗气,一时竟说不出话。

萧静好看看天色,心中万分急迫,再拖一会就算是重审也毫无意义。

“皇帝陛下,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萧静好大声道:“试问一个与人无争却又容纳万物的人,何故会去谋害皇后勾连外臣,况且殿下一无精力二无子嗣,他要这样大一个江山坐甚?”

他要这样大一个江山坐甚?

这一问若一声洪钟轰鸣,虽重却嘹亮无比,敲得满朝文武陡然变色,这话太明白太犀利,纵是心中有数也不敢将这话在大殿上当着皇上和朝臣的面来说,这是大不敬,足以让她立即人头落地。

而这一记洪钟,却似乎敲醒了孝诚帝,惊然一个哆嗦,心口一痛,随之而来的就是浑然天地中逐现一片清明,如光穿霾云风散浊雾。

满殿嘈杂声中,听他无比清晰的声音。

“准!”

汤阁老一口气上不来,两眼一翻轰然倒地。

不等传旨,一直关注殿内情况的几名黄门官一听此话,立即有一人拔腿就跑,一口气冲下腾辉台高声呼喊,一顺排开站岗的皇宫禁卫军口口相传,消息以风的速度传至正阳门。

……

急调的五千燕京府府兵自长街南面涌过来,凛冽的气势丝毫不逊禁卫军。

数万人拥堵在一起,众人噤声,只有少数受伤的百姓轻声的哀叹声。

汤少晴马上惊魂,才松一口气,回身正要怒斥身后人,眨个眼功夫,龙小妹已经飞身下马,没入人潮中不见了人影。

人潮外的元纪眼睁睁看着那道俏丽身影隐入百姓中,张口欲唤却发不出声音,她从头到尾就没看过他一眼,若是愿意见他,何以来了燕京却处处躲着自己。

心里有些难受,有些焦急,宫内消息还未传出来,眼见时间已经临近,若不是这些百姓阻拦着,只怕这会子人已经被押上刑台了。

汤少晴唇角一抹冷笑,目光越过增援的五千府兵,扫过囚车中的斥尘衣,缓缓落到人潮之外的元纪。

“岚王殿下和人犯兄弟情深,拖着病躯赶来送他最后一程,真是让人动容啊。”

说罢转向燕京府尹,道:“烦劳大人调配府兵,将有可疑人等驱散,莫误了时辰。”

众人见元纪脸色沉肃,也知宫内消息并未传出,心灰意冷之余,只得纷纷垂头让开一道,囚车再次启行,驶向刑台。

监斩台上,三位监斩官并肩而坐,数丈外的惨青色刑台被白雪覆盖,单薄的人影在翻飞的雪片后,远远的看不真切,只觉得天地间一色的白,一阵北风狂啸,卷起层层雪浪,破碎的雪沫在半空浮动不休,像一曲提前奏起的哀歌,在数万人的抽泣中凄然不竭。

汤少晴看了看案上的香篆钟,迫不及待的高声下令:“脱枷!”

在人群沸腾声中,一名单肩扛大刀的红衣刽子手大步跨上刑台走至斥尘衣身后,两名禁军麻利的去枷,退至台下。

“行刑!”

不等时间到,汤少晴抽去令牌,抛下刑台。

“午时未到!”

人群下一声女子的高喝,众人又是炸开了锅,高举拳头以示抗议。

汤少晴扫过台下,漫不经心的嗤笑道:“早一时晚一时结果都一样,总是逃不过天地王法,黄泉路上再去争那一时半会的时间吧。”转向一直紧抿嘴唇的燕京府尹,道:“府尹大人,您说呢?”

不等燕京府尹说话,高声断喝:“行刑!”

刽子手双目一凝,缓缓举起了手中长刀。

无数人沙哑着声音高喝,无数人希望破灭嚎啕大哭,府兵和禁卫军此时情不自禁将目光锁向刑台上的那个人,手起刀落,自此就再没有那位北渊的传奇,凤栖山一样巍峨不移,永远守护着这片疆土的晋王,眼眶莫名发热,长刀落下的那一刻,所有人又猛然闭上了眼睛。

“住手!”

来自四面八方几个人的声音,在人们睁开眼睛的同时,一声尖锐的铁器交接声自刑台上铿然响起。

再看,剽悍刽子手的长刀已经落至台下,呆滞的站在人犯身后,怔怔望着穿过人群往刑台而来的几个人。

一袭亮黄色骑装跨着枣红色的骏马,女子乌发高束,眉目英挺俊秀,执着马鞭的右手遥指监斩台上的汤少晴,乌黑的眸子凝着欲将迸射而出的寒芒,似要将那人毙命于眼前,盯得汤少晴背脊阵阵凉意,额头却莫名冒出冷汗。

目光移开,望向刑台上的人,泪水霎时间滚出眼眶,利落的翻身下马,拨开台下禁卫军,一起一跃间已经奔至斥尘衣。

“元琪公主!”

人群哗然不已,人人目中惊现喜色。

元纪松了口气,自方才另一处发声处一眼寻到了龙小妹,目光不由得将她绞住,担心一个眨眼这丫头又不见了。

被他看着颇不自在,龙小妹往后稍退一步,目光四处扫,穿过人群看向远处,眼睛一亮,扬手高声呼道:“姐夫!”

众人下意识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广场外一人一马穿过雪雾缓缓行来,那人手握缰绳却不收不放,任由着胯下骏马嘀嗒嘀嗒的踏着雪,态度闲适懒散,似乎行的很慢,但却在下一个眨眼后已至监斩台下,越过人潮,和另一端的元纪遥遥问好。

绯红的唇角噙一抹笑,近处见真容的百姓们无不屏息轻叹。

是苍茫素裹中的一点颜色,开在不合时宜的季节也能如当季一般艳绝葳蕤。

他把玩着手中的长鞭,乌黑的马鞭在玉白的手掌间轻轻的拍动,流光潋滟的眸子看似好奇的打量监斩台上的几位官员,突然一笑,对人群外的元纪叹道:“哎呀,今日可是瞧到了传说中的飞雪奇冤,不枉本王千里迢迢来一次,不枉啊……”

汤少晴忍不住大声纠正:“六月雪降诉奇冤,燕京一年有大半在下雪,怎么就天天有奇冤了?”

沐沂邯瞥他一眼,懒懒道:“管它的,本王瞧到有雪有冤,就是飞雪奇冤。”说罢转向刑台上,看着斥尘衣衣着单薄跪于风雪中肤色剔透身影缥缈,修眉一蹙,低声叹道:“轮回时擦亮一双招子,来生做颗树也比投胎帝王家好,像他这等性情的人,化身松木长青居峭壁悬崖,沐朝阳披晚霞,亦可算是造化。”

元纪听的清楚,话中含义也能体会,心中微痛即刻却又释然,迟早的一天而已,只要不是含冤九泉,其余结果他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不是不能接受。

一别三载不见,再见却是这等境况,元琪手忙脚乱的搓着斥尘衣冻僵的双手,三哥曾说她哭泣时不好看,此时不住的吸着鼻子,将眼泪往下咽,唇角挤着僵硬的笑容,不住搓捂着他的手,却怎么也搓不热。

“三哥……三哥……”

元琪再忍不住,捧着斥尘衣的手泣不成声,突然又解开斗篷帮他披上,撕下袖子垫在他膝盖下,斥尘衣任由着元琪手下不停的忙碌,只是瞧着她笑,其实确实是身体已经冻至麻木,连抬手给她抹去眼泪的力气都没有。

喘着气停下来,嘴里呼着白气,仔细瞧着斥尘衣,但见他除了比原先瘦削以外,从面容上看并未有很大的改变,只是感觉却变了,就像失了人气,明明就在眼前,却感觉下一瞬就会随着雪化去,唇角眉梢眼尾含着笑,那笑容却缥缈的很,像湖心的涟漪,风过则静止,随时湮灭无形。

刑台上元琪拥着斥尘衣细声说着话,人群却突然沸腾,汤少晴眺望皇宫处飞驰过来的禁军统领,不用听他声声高呼,只瞧众人脸上漾开的喜色,就已经知道结果。

霎时间高呼声排山倒海响彻长空,案上的香篆钟无声落下一截香灰——午时三刻方至。

汤少晴仰天闭上双目,契机已失大势已去,汤家亡矣!

又是一队人马急匆匆赶来,为首的一人穿着从二品锦鸡官服,正是礼部侍郎,呼呼的喘着粗气,身后跟着几百人的仪仗,一眼看到沐沂邯和元琪,掏出手帕擦汗,又顺了口气,声音都累变了调:“太子妃,睿王,下官出城迎接才知两位已经事先进了城,一路寻过来,哎呦……容下官喘两口气……”果真喘了两口气,接着道:“请随下官进宫,皇上未时二刻在腾辉殿接见两位。”

元琪起身,冷冷道:“本宫今入燕京,偶闻晋王冤屈,心下愤慨难平,烦请大人代为转达,恳请皇上至轩辕广场亲审此案,百姓为证,还本宫兄长晋王清名,亦可昭显孝诚皇帝德名!”

清名,德名!

正是君臣之间的区别,也是灵魂所在。

没有那个皇帝不在乎自己在位之时流传给后世的德名,正如为君所用,一生忠君,在百年后落得一个清名,对一个臣子来说,这比什么都重要。

礼部侍郎为难的将目光别向睿王,期盼他能帮着解个围,但看到那人一副闲适的不得了的表情,只得怏怏的打马回行,往宫里赶去。

……

一个时辰后,孝诚帝在数千人的銮仪卤薄仪仗下摆驾轩辕广场。

亏得礼部上下一干人等迅速安排张罗,明黄色主审大台已经搭盖好,重锦帷幕金黄华盖,大台四周数万禁卫军已经将场子戒严,百姓被拦至数十丈之外,只能远远的遥望天子审案。

南晏太子妃和睿王这两位不速之客在永诚帝座下左右位,岚王元纪则坐于大台外侧,方才轩辕广场外见礼,元琪见到皇弟并未表现亲热,礼数周全的相互见礼,说了些场面话,孝诚帝也不再是小孩子,登上皇位五年,天性早就磨灭的所剩无几,见着几年前远嫁的皇姐,也没像往昔那般喜形于色,倒是和沐沂邯会面时,脸上有关不住的怒意,显出了几分仍保留的孩子气。

殿阁大学士数名,刑部礼部吏部尚书和左右侍郎,大理寺卿,少卿,督察院左右都御史,数十人在御驾左右侧,而斥尘衣仍旧跪在台子外的雪天里,跪着台子上垂首看着他的所有人。

萧静好默默立在高台下,站在距斥尘衣最近的地方,目光停在他单薄的背脊上,心中一阵阵抽痛,寻着她的目光,斥尘衣仰头一笑,只为知己朋友相见一个不含任何意义的笑,却在唇角微弯的同时,猛然扯住她灵魂深处的痛觉,刹那间疼的窒息,怎么也挤不出一个用来回以他的笑容。

血脉跟着滞缓,仿佛严寒浸骨,冻住了一身热血,下意识将手放到胸口,一道温暖的目光在右侧牵引着她望向高台,看进一双让人安心的眸子,像温热的水潺潺滑过全身,舒缓了僵硬的神经,终于抿唇一笑,目光扫过元琪,元纪,龙小妹,诺敏,沐悉,十七,再移向沐沂邯,斥尘衣,心中突然豁然开朗,所有人都在,这严冬总归要过去不是吗?

一路走过相识相知的人,自四面八方齐聚燕京,但说为救他性命而来,只怕是浮浅了些。

元纪元琪作为他的亲人兄妹,何尝不知命定如此,他必然会先一步离去,他自己更是早就看透看穿,坦然面对生死,从未曾觉得这两者有多大区别,相反的却是他在安抚着大家,接受重审还一个清明之身,目的也只是让关心他的人心里好过,也是让皇上在往后不会后悔愧疚。

从头到尾一直漠然不语的孝诚帝,目光有些闪烁却又自始至终看着台下的斥尘衣,台上台下寂静一片,只有主审台上雪花落在棚上的簌簌声。

斥尘衣微垂着头,落下的累积的雪已经没膝,元纪轻哼一声,正要下台去再给他加件斗篷,却听孝诚帝终于开口。

“满朝文武近半人数,恳请朕重审你谋害皇后一案,乌有庭更是以性命担保你的清白,皇兄可不要辜负众卿和朕啊,你若有冤,这就讲来吧。”

斥尘衣抬起头,似乎声线不畅,默默的长吸了一口气,咽了咽干哑的喉咙才开口道:“臣下确实是有冤屈,皇后并非臣所谋害,亦未曾勾连外臣。”

话音方落,台上众人下意识将目光投向拢着袖子窝在椅子里的南晏睿王沐沂邯。

似乎察觉众人目光,沐沂邯转了转流光溢彩的黑眸,抬手扶额,修长的手指盖过眼眸,抿了抿唇角似一抹自嘲的苦笑,用谁都听的到的声音自言自语道:“这等恶心的罪名也有?也不知道晋王殿下勾连的是哪个傻缺哦……”

众臣呲牙加鄙视——你是缺心眼还是缺心眼?

又听他叹:“还不如早些勾连本王,也就不至于落到这步田地,哎……”

四面眼风似小刀——你还不如早些选个死法!

坐在大台边角的元纪对下面使了个眼色,立即有数个王府护卫簇拥着一个太医模样的老者过来。

“皇后中毒前的脉案留在太医院的全是虚假的。”斥尘衣偏头示意太医上前,道:“张太医手里留有真实脉案的手抄本,请皇上过目。”

张太医将手中卷册呈上。

台上汤少晴突然发声,“张太医,你竟敢私自抄录皇后脉案,好大的胆!”

同类推荐
  • 不羁少爷逍遥妻

    不羁少爷逍遥妻

    湛车合出手毒辣,被师傅关在万壑峰思过,八年后出来,俨然一副放荡不羁,顽劣好玩的模样湛车合身兼几派要职,不为情事所困。身受叔父,义父,师傅传教功夫,一步步巩固其在江湖上的地位。朋友或忠诚,或叛变,或冷漠。他笑看世事,无所谓的样子,江湖在复杂,他都过得简单。湛车合一心铲除边疆教派势力,是他们侵略中原的企图不得逞,在其间湛车合或得或失,他都当作身外之物,什么都不在乎,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在感情方面,湛车合可谓是处处留香处处留思,他到底在乎谁,还是说他到底在乎什么。
  • 天下红颜为谁醉

    天下红颜为谁醉

    后宫的生存总是充满勾心斗角,为了自保,女人们的爱恨情仇纷纷和权利和阴谋联系在了一起。天上一颗星斗悄悄熄灭,地上一曲哀歌繁华绚烂……情节虚构,请勿模仿
  • 曦妃传

    曦妃传

    如果再给青岚一次机会,或许青岚依旧会选择待在那个冰冷的皇宫,待在那个站在最高处的男人的身边,或许她只想亲口的真正的问一次那个男人,你真的爱过我吗?而然家族的荣耀,自身的安危只能让她在这个皇宫中心狠手辣,唯一温存的那一丝情,到了最后再说出还来得及吗?
  • 未曾失去

    未曾失去

    “相公抱抱,木啊。”蠢逼的红凉拥有天底下最好的丈夫军团,最好的朋友军团,她还需要怕么?“羽杳相公,几生几世,我依然爱你”
  • 神秘帝王将军妃

    神秘帝王将军妃

    正剧文艺版:她,风华少女,男装入世。天下第一将,神话少年。他,曾经韬光养晦,为皇位步步为营,隐敛风华之间,城府高深似海。他,执着守护的军师明楼,腹黑帝王,身份神秘莫测。紫衣紫眸,姿容冠绝天下,魅惑铁血无双,却只为她倾尽天下,至爱至宠于一身。她与他,是自己来不及参与的过往,却只祈愿——与她现世携手,一世一双人。*挚爱专宠版:宠她爱她,无需缘由;帝、将携手,双剑合壁!欺吾妻者、负吾妻者、陷吾妻者,严杀不贷!但貌似,无人敢欺他妻。二人,遇神杀神,遇魔嗜魔,横扫天下!*小白护妻版:“禀皇上,晋云燕皇欲与我朝姻。”太监禀报着。“准!哪家姑凉?”某帝眼皮未抬,神色淡然。“皇后娘娘”太监头低得埋进了沙子里。“敢抢吾妻,打回去!”某帝紫眸喷火。“皇上,大商国要求联姻。”小官弱弱开口。“哦?哪家姑凉?”某帝皱眉,容色森寒。“皇后娘娘”小官缩着脖子。“敢抢吾妻,灭了他!”某帝跳脚,怒起拍案。“皇上,馥华公主下嫁我朝。”太傅抹了把虚汗。“好!下嫁何人。”某帝面色一缓,终于没人抢妻。“皇……皇后娘娘!”太傅一溜烟跑了。“天杀了!送军营——充妓!”某皇面如阎罗。……这是一个某女少时恋错郎,继而又遭腹黑狼手。再联手,去整盅其他不诡狼的故事。双强联手,嗜宠翻天;美男如云,一世一双人。◆粽子非后妈,亲们,请放心入坑,新文需要亲们的多多扶持~O(∩_∩)O~
热门推荐
  • 警宜源回

    警宜源回

    世间万物皆有定数,有舍就有得,平凡的人要过不平凡的人生就必须能放弃常人不可割舍的事,物,以及所有。
  • 洞真高上玉帝大洞雌一玉检五老宝经

    洞真高上玉帝大洞雌一玉检五老宝经

    本书为公版书,为不受著作权法限制的作家、艺术家及其它人士发布的作品,供广大读者阅读交流。
  • 我爱你,只是我们不合适而已

    我爱你,只是我们不合适而已

    如果没有云,天空会不会寂寞?如果没有天空,云到哪里停泊?---------------------------------------------------------很久以后,等他们都孤独终老,他问:“还爱吗?”她答:“恩,还爱,但是心不会痛了”他又问:“为什么就这样抛弃我,我一直很爱你,爱到骨子里”她眉眼弯弯:“你非我良人,怎知我情深?!”
  • 无上修仙

    无上修仙

    少年丁飞身怀“洞察”的能力,敌人的招式看一遍就能学个七八分,踏入修真界后,更是偷学天下修真功法!凭着这个特殊的能力,他广罗美女、开宗立派。左拥绝色仙子,右抱性感魔女,收的是极品弟子,创的是另类门派!然而仙道阴谋比人间更狠毒、更阴险,平凡少年该如何在这纷乱仙界立足?又如何成就无上大道呢……
  • 痞子总裁:萌妻逃逃逃

    痞子总裁:萌妻逃逃逃

    因一场意外,两个在不同平行线上的人,站在了一起。“你身边那么多女人为何不能放过我?你喜欢我哪一点,我改还不行吗!”“你哪一点我都喜欢,我就是赖着你怎样,不服我们就生个小孩。”
  • 胖妃也倾城:谁为朱颜博一笑

    胖妃也倾城:谁为朱颜博一笑

    “丫头,做我的妻,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做我的皇后,与其让你忘了我,不如让你恨我。”“珠儿,我永远在你身后,不离不弃。”你说做人难不难,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女红针织、音律舞蹈样样不会,是美女也就罢了,所谓女子无才便是德;为何偏偏是胖女,咱别的没有,有的是头脑,金钱、地位、男人她都要大把大把的抓。
  • 负卿

    负卿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庙里的和尚要下山。会经历什么呢?温馨提示:作者是无逻辑星人。。。。。。
  • 仙遥

    仙遥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她在重华宗做了九年外门弟子,十年杂役,曾高高在上,也曾一夕被打入尘埃。十年蛰伏,恍恍度日,终于幡然醒悟,以心证道。东华小千世界前三百七十五万年,唯她一人上登天台。这是一个原装女配在生死一线间,受高人点化,自立自强的故事。
  • 外星归来的五好青年

    外星归来的五好青年

    从外星归来后,在某金手指督促下,林仰天决定响应国家号召,改造自己做一枚五好青年,为社会传播正能量。(咳咳,大家不要喷,这是主人公内心真实想法啦。)要与好吃懒做作斗争,变成勤奋向上的青年。要与贪财好se作斗争,变成坐怀不乱的青年。要与出口成脏作斗争,变成斯文典雅的青年。可是..咳咳..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耶,自己体内的各种恶习似乎有愈演愈烈的趋势,会严重违背国家人民期待的,会变成历史罪人的。“不行,我要坚决抵御各种诱惑,做情操高尚的人,做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做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妹纸,软妹币,请不要诱惑哥,哥决定成为一段传说。”
  • 郭台铭与富士康

    郭台铭与富士康

    它与华为同年诞生,对街而立,销售收入是华为的6倍。它做电脑,销售收入是联想的3倍。它就是富士康科技集团。在台湾,它又叫鸿海。这是中国大陆第一本系统披露富士康经营秘籍的著述。本书揭开了关于富士康的种种迷团,读者当可见微知著,一窥全球500强企业的成长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