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防万一,林杰带上了配枪,开着薛骏生留在局里的车一路风驰电掣来到S大。守门的保安认识薛骏生的车,林杰顺利进入了校园。
半夜里,空旷的路上只有几盏枯黄的路灯亮着,深处的草坪、灌木都隐藏在黑暗中,时不时响起的几声虫鸣让林杰感觉到这里还有生命。她将车停到篮球场外,徒步走到六号教学楼。脚埋在及踝高的野草里,草叶像黑夜长出来的尖牙,在林杰腿上划出血痕。但林杰毫无感觉,她的所有精神都放在眼前这栋散发着不寻常气息的废楼上。
高空里的月亮从云层上露出一半,周围的光晕镀上了一层暗红色,林杰踩着暗红的月光,一步一步走进半开的大门里。
苏晓跟着魏麟来到一个豪华的别墅群前,这里是S城著名的城中花园别墅区,住在这里面的人非富即贵,可以这么说,这个小区里集中了全S市80%以上的财富和权力。他们两人站在别墅区对面的小土坡上,此时,整个小区漆黑一片,感觉不到一丝生气。按理说,就算这些豪华堪比皇宫的房子没人居住,晚上也都会亮着门灯或者廊灯,他们既然买得起房子就不会计较那点儿电费,但现在不管路灯还是门卫房都没有光亮,苏晓感到寒毛直竖,这里不会已经没有活人了吧?
魏麟走到土坡前笔直生长的两棵槐树前,手里的黑刀在两树之间纵向划下,眼前的空气竟像固体一样打开了一道大门。
苏晓已经看得目瞪口呆,在大门关闭的前一刻才急忙挤进门里。
“跟紧了,否则你会落在这里,再也出不去。”魏麟边走边说,甩了甩手里的黑刀插回刀鞘。
“出不去……会死吗?”苏晓听了魏麟的话,紧紧跟上了魏麟的脚步。也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是地狱?苏晓还想跟魏麟多沟通沟通,可谁知魏麟径直向一座三层别墅走过去,根本不搭理他,苏晓只能默默跟在后面充桩子。
路过保安亭的时候,苏晓朝内看了一眼,见那保安面朝他们坐着,一动不动。苏晓在他眼前晃了晃,保安一点反应都没有。
“人眼只能看到一定频率的光,如果面对着的是超出可视光频率范围的光波,例如红外光,人眼就跟瞎了一样,但是很多动物眼睛的可视范围要比人类大得多。”
不远处的院子里传出一阵狗吠,保安朝这边望了一眼,似乎骂了句什么,又转回头去。
“所以,有些动物能看见的东西,人眼是看不到的,对吧?”苏晓似乎明白了这个世界的规律,跟在魏麟身后兴奋地说道。
魏麟偏了偏头,看了苏晓一眼,又转回头打量着眼前的别墅。
苏晓也指望魏麟能给他回应,自顾自继续说道:“我的眼睛能看到的东西,而别人却看不到,也是这个原理吧?”
“或许。”魏麟言简意赅地回答了苏晓。
苏晓受到鼓舞,蹬鼻子上脸地问道:“那你的眼睛呢?你也能看到鬼吧?这种眼睛有没有什么副作用?需不需要定期保养?”
这次魏麟没理他,迈开长腿,三两步就走到了别墅围墙下。
“嘿!”苏晓跑着跟了上去。
一路顺利地穿过大门、花园,苏晓和魏麟站到了别墅二楼的窗户下,魏麟抬头望着二楼半开的窗户说道:“王正云就在里面,他是救出姜妍的关键,你想好怎么把他带过去了吗?”
“打晕,套麻袋背过去。”苏晓说。
“恩?”魏麟侧目看着苏晓。
苏晓跃跃欲试地看着魏麟。
魏麟叹了口气,“师父是看走眼了罢。”
“师父?……”苏晓话没说完,突然胳膊钳上来一股大力,眨眼间就被魏麟一手拎着跳上了二楼阳台,要说的话直接被甩在了身后。
“哇!”苏晓扒着围栏往底下张望,这别墅的一层要比普通楼层高出很多,魏麟这一跳就跳上了四五米高的阳台,而且还带着个一百三十多斤的大小伙子?
转头朝魏麟投过去敬佩的目光,却看到魏麟面无表情地说:“没出息”。
“嘿!”苏晓顿时就不乐意了,刚想反驳,却发现魏麟看的不是他,而是窗户里面的人。
苏晓转过头去,看到舞动的窗帘里,一个白花花的人影正团在地上瑟瑟发抖。
“你饶了我吧,我以后初一十五……不是……我每天都烧钱给你,每天都烧,你死都死了,杀了我也活不过来了,就不要带着我过去烦你了……”
苏晓趴到玻璃上,看着那人撅着屁股一遍一遍地磕头,额头上都冒血了。
苏晓问魏麟:“他就是王正云?谁把他吓成这样了?”
“谁要杀他,他就在害怕谁。”
“薛……马辛?”
魏麟没有回答他,径自推开阳台门走了进去。而看到阳台门无人自开的王正云,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不会是孟娴吧?看来孟娴当年根本不是自杀,他就是杀死孟娴的凶手,靠着污秽的金钱逍遥法外,但自己做过的事怎么样也抹不掉,心里有鬼所以他才这么怕鬼……”苏晓也跟了进来。
“没有证据不能乱说。”魏麟打住苏晓的话头,从王正云身边散落在地的稿纸中拿出一页来。其余的稿纸都是乐谱,只有这一张写满了字,笔迹混乱,应该是在极度的恐惧中写出来的。
苏晓在床边的书桌上看到几个药瓶,随手拿起一个来,看不懂药名,又转到说明部分:“适用于各种神经症所致的焦虑状态,如广泛性焦虑症。原发性高血压、消化性溃疡等躯体疾病伴发的焦虑状态——他有焦虑症?”苏晓又把剩下的几瓶药都看了一遍,“他正在吃治疗焦虑症的药。”
魏麟已经将稿纸上的内容大致看了一遍,神色复杂地看着趴在地上的王正云:“恐怕,我们不能带他走了。”
“为什么?”苏晓结果魏麟递过来的稿纸,快速扫视了一遍,脸色越来越凝重,稿纸上的内容大部分都是忏悔,但其中却透漏了八年前的秘密。
八年前。
刚入职一年的薛骏生,笔挺的警服,青松一般站在S大校门口,引来不少女生的偷偷打量。冷峻的双眸在看到一个纤纤身影时,流露出些许不易察觉的温柔,这独一无二的温柔,霎时间在窥视的人群中激起了小小的骚动。
这时,大门口传来一声急刹车,一辆高调的红色敞篷跑车带着风停在薛骏生旁边。一声亮白色西服的王正云摘下墨镜,朝刚走到门口的白衣女子吹了声口哨,笑嘻嘻地问道:“美女,今晚有空吗?”
薛骏生看到王正云后,愤怒地走过来,挡在白衣女子身前。王正云挑挑眉,一个小警察而已,他丝毫没放在眼里。
“美女,留个手机号啊?”
孟娴瞪他一眼,哼了一声,拽着薛骏生走了。
王正云望着两人恩爱的背影,叹了声可惜,发动车子走了。
但三天之后,他却在自己家看到了小美女,并知道她叫孟娴,且摇身一变成了自己的姐姐。
孟娴仍然穿着那件白色连衣裙,像谪仙一样站在古香古色的客厅里。王正云痴痴地看着她,忽略了自己母亲此时愤怒的表情。
“她也是我女儿,现在找上门来了,我总不能不管不问吧。”
“你管,你问!你是不是还要把那个小贱人养在家里?”
“你怎么说话呢?她是我女儿!”
“好……好好,你给我记住,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父母的争吵以一方摔门而去结束。王正云耸耸肩,“没想到你是我姐姐,不用在意,他俩经常吵架。”
王正云对于家里多一个孩子没什么感觉,何况孟娴也不讨人厌,有这么一个谪仙姐姐住在家里,整个暑假王正云都没怎么闹腾。王正云甚至想把孟娴介绍给自己的朋友认识认识,但没想到,还没等他定下Party的主题,就看到了让他终生困在噩梦里的一幕。
那天半夜,王正云回家又晚了,他蹑手蹑脚打开门,悄悄朝二楼走去。路过厨房的时候,王正云发现厨房的门缝里透出一些光线,似乎有人在厨房走动。
他鬼使神差地悄悄靠过去,轻轻打开一条门缝,却看到有人正将一个硕大的东西从烤箱里拖出来。当王正云看清楚的时候,脑袋如同被雷击中,跪在地上剧烈呕吐起来。
厨房里的人缓缓转过头,王正云看到了自己披头散发的母亲。
那天,薛骏生接到报警,来到S大烧得面目全非的六号教学楼,当一具烧得焦黑的尸体被抬出来时,他忽然感觉到不安。他走到枯黑的尸体前,眼中充满不解。王正云从人群里冲了出来,他隔着警示带直愣愣地看着孟娴的尸体和尸体旁边的年轻警察,似乎想说什么,但他什么也没来得及说,身后跟来的保镖捂住了他的嘴,不动声色地将他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