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队还不好意思拿出来。”
“就是就是，那么一个大美女还藏着掖着……”
林杰路过茶水间的时候，看到于磊、王昆明和其他几个小同事正凑在一起贼眉鼠眼地窃窃私语，其中好像还涉及到了队长，于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然后突然在于磊耳朵后面大喊一声：“薛队好！”愉快地看着他们抱头鼠串。
王昆明吓得杯子都掉了，热水撒了一身，烫得跟红皮虾似的。
等他们反应过来，也不敢跟林杰这个前辈怎么样，反而是林杰不怀好意地笑：“跟姐姐说说，聊什么呢？”就听于磊在那儿不满地哼唧，林杰一攥拳头，朝于磊一记眼刀杀过去。
“好吧好吧好吧！”于磊立马服软，哼哼唧唧地说：“就是薛队带着女朋友的照片来上班，还不好意思拿出来，藏在公文包里，被我不小心看到了——是个很漂亮的美女！”
林杰撇嘴，“还‘很漂亮的美女’，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说着转身走出茶水间，临走没忘教训这帮小崽子：“说不准人家是薛队的妹妹，你们要是瞎传，小心薛队扣你们奖金！”身后一片嘘声，林杰瞪了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崽子一眼，进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薛骏生的公文包大大方方地放在桌子上。林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慢慢走到薛骏生桌前，打开公文包，拿出里面的相框。
“孟娴？”林杰脸上刷地没了血色，手上的东西像烧红的铁块烫得她松开了手，相框掉在地上，玻璃摔得粉碎。怎么会是孟娴？
“那些照片应该都已经销毁了，为什么薛队还有孟娴的照片？”林杰的眼珠飞快的转着，想弄清楚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林杰，干嘛呢？”薛骏生抱着一大摞资料出现在门口。林杰窘迫地不敢看地上的照片，也不敢看薛骏生，后退几步，腿撞到了于磊的桌子，于磊的笔筒歪倒，里面的东西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薛骏生看到林杰看见他就跟跟见了鬼似的，开玩笑说：“怎么，我长太丑吓到你了？”薛骏生走过来把资料放到自己桌子上，一低头看到了地上的相框，相框里面，一男一女朝着他生动地笑着。
薛骏生弯腰将照片捡了起来，弹弹上面的灰尘，举起来端详了两眼。照片上的自己和那个女子都很年轻，并且那个女子比自己好像还要小两三岁的样子，背景……好像是S大的校门。薛骏生把照片翻过来正对着林杰，问：“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
林杰却像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眼睛瞪得有些吓人，“我……我不认识。”
薛骏生盯着林杰的眼睛，眉间皱了起来。林杰明白薛骏生一皱眉就表示他发现了疑点，不禁转开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林杰，我们都是刑侦专业，你应该知道，一个人如果撒谎，她的表情会出卖她的。”
“我真的不知道！”林杰扭开头跑了出去。
薛骏生看着林杰狼狈的背影，直觉林杰不仅认识照片上的人，而且这个人让林杰很忌讳。
但，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这张照片会莫名其妙出现在他家里？而且他对这个人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这时候于磊也回来了，看到一地碎玻璃渣和薛骏生手里的照片，嚷嚷道：“薛队这是你女朋友，真漂亮！哎林杰是不是吃醋了？我看她眼睛都红了，哎哟薛队你别打我……我……我去，我桌子谁弄的？”
“查查这张照片是不是人工合成的。”薛骏生把手里的照片扔给了于磊，坐到椅子上开始翻看S大六号教学楼自杀纵火案的案卷。
案卷在档案室存了八年，封面有些泛黄，中间的表格里写着当事人的名字：孟娴；年龄：21；职业：学生。
薛骏生摇摇头，这么好听的名字，这么美好的年纪，姑娘真是太可惜了。
翻开第一页，案卷上夹着死者生前的生活照。薛骏生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看着照片里的女子：乌黑的长发束在脑后，额头光洁，眼睛秀美，像混血儿带着些异域风情，笑起来脸颊两侧有两枚对称的小酒窝。
“薛队，这不就是……”于磊把薛骏生给他的照片放到案卷旁边，两张照片里的女子一模一样。
薛骏生突然大脑里一片空白，好长时间才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明明是夏天，感觉自己呼出的却是寒气。
“她叫孟娴？”很好听的名字，为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薛骏生看向案卷的下方，经办人一栏里写的是林杰的名字。
S大。
苏晓一进校门就感受到异样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他忍住被围观的不适，疑惑中回到宿舍，看到空荡荡的宿舍里只有他那些被扔了一地的书、衣服、被褥，苏晓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此时的苏晓还没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等他瘸着一条腿把东西收拾好之后，狭窄的宿舍里突然闯进十几个男生，把他挤到了墙角，涌上去把他刚收拾起来的东西都从窗户扔了下去。暖瓶撞在地上发出轰隆一声巨响，仿佛是批斗开始的号角。
楼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所有人都在议论，苏晓不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他冷眼看着所有人，看着那些嚣张的男生把写有校训的纪念奖杯从窗口抛出去，砸在地上粉碎，溅起的碎玻璃把围观的人吓得匆忙后退。
从那几个人的衣着上看，他们其中几个人并不是S大的学生，却能替S大的学生“出头”。苏晓冷笑，等他们把东西都扔完了，拿出手机来准备打电话。但其中扔东西扔得最凶的那个高个子男生走过来夺下了苏晓的电话摔在地上——看来他们也怕警察，只不过，苏晓只是打给姜妍而已。
“S大怎么会有你这种道德败坏的人，竟然对舍友下毒手！”
“滚出S大！”
“S大不欢迎你！”
不知道喊了一句“杀人凶手！”，众人群情激奋，纷纷附和。
苏晓脑袋里反反复复、断断续续跳出几个词：法不责众、众口铄金。或许是苏晓的平静太可怕，或许他们在潜意识中还是相信鬼的存在，没有人敢上前推搡苏晓，苏晓在一群激愤得如同斗牛的人中顺利走出宿舍楼。
眼前是苏晓的全部家当，但现在大部分都坏得不能用了，围观的人中有几个苏晓熟悉的同学，但他们眼光闪避，没人敢上前帮他。
“你们在干什么！”
薛骏生的沉稳似乎给这个激愤的群体打了一针镇定剂，控制着他们的情绪突然消失，他们一哄而散，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孤零零的苏晓。
人群散后，苏晓看见了薛骏生，他正一脸严肃地看着地上的东西，“大学生从来都没有理智吗？”
“群体是容易煽动的，”苏晓面无表情，“当他们被赋予一个信仰或者一个使命的时候，他们会无视精神的自由。”
“你不用给我照本宣科，”薛骏生冷着脸，“我对你的逆来顺受不做评价。但至少你得懂点法律，诽谤罪没听说过吗？”
苏晓没说话，低着头收拾地上的东西。薛骏生烦躁地抽着烟，转开视线朝隐藏在篮球场后面的六号教学楼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