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婚后张汝州却发现,李清照虽是字画、古董大家,却早已经在流落中变得一贫如洗了,张汝州显得十分失望;而李清照也发现了张汝州根本不是划开她黑暗生活的那缕阳光,她彻底伤了心。没过多久,二人因为品性不合,爱好更是不同,便开始经常吵架,最后张汝州甚至对李清照大打出手,这让李清照痛不欲生,这并不只是肉体上的痛苦,更是遇人不淑的深深自责。她失去的除了自己的幸福还有那卓尔不群的声名,到头来却只换来这样的结局。但是,那个时代中,女人想要提出离婚是不允许的,而且她还是顶着世俗的压力再嫁的,她已经没有力气和底气再与世俗斗争了。最后,李清照终于发现了她的这个“丈夫”张汝州的官职是贿赂得来的,在收集证据之后,李清照便把他告发了,张汝州因此丢了官职,远赴他乡。
按说,李清照就此也该脱离苦海了吧,其实不然,宋朝法律规定,妻子告发丈夫,即使印证丈夫有罪,妻子也要同受牢狱之苦,就这样李清照便入狱了。在家人的帮助下,虽然她只在牢中呆了短短的九天,但是经历了百日来的磨难已经让她更加憔悴了,那颗曾经晶莹剔透的心也彻底碎成一地。
声声慢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从这首绝唱中,我们可以看到李清照在饱经世事沧桑后的心情,明诚去世,改嫁汝州,却还是没有收获那期冀的生活。过去那些美好的回忆几乎消失殆尽,现在陪伴着她的只剩下亡国之恨,感情之殇,寡居之苦,这些苦痛和折磨把她撕扯得支离破碎,于是在这篇《声声慢》中我们才会看到如此凄厉的语调。最早的她是绮丽,而后是凄婉,现在已经是凄厉了。李清照这条创作道路的改变与秦观有些类似,不过二人的言词风格还是有着明显不同的。秦观的伤感和凄厉有许多自身的因素,甚至说秦观比李清照还要敏感,他身上的那股挥之不去的忧郁一直笼罩着他,所以秦观的作品总会有一种难以抹去的属于宿命般的忧伤。而李清照的伤感和凄厉完全是基于她多年的坎坷经历,那些过往一次次都把她深深地伤害,她的伤感是逐次深入的,直到晚年,这份伤感凝结,以至成了无法排解的阴郁。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这一开场白十分“惊艳”,人们都知其好,却未有几人识其好在何处。最妙之处在作者连用了七个叠字词,反复读来,有一种出自天然的韵律感,这归结于李清照良好的学识积累。她也是一个出色的音乐家,当然这几句的美并非全是在于音律的婉转,还在于这七组词的顺序排列和意义的逐次加深所产生的强烈的情感冲击。最是“寻寻觅觅”的,在这追逐的过程中,忽明忽暗的理想仿佛就在前方向她招手;但是,在寻觅太久后,方才发现原来只是“冷冷清清”,寂寞空虚,多少的努力却只换来了“凄凄惨惨戚戚”。这份失落是痛彻心扉的,竭尽全力却一无所获,难以着力的痛苦久久难散,浸入骨肉。况且在这个“乍暖还寒时候”,更是容易让人感到伤感,特别是对这样的一个伤心人来说,怎能不更加难过呢?她想沉沉睡去,或许只有这样才能够离开这个充满嘈杂和伤痛的现实世界,但是却是“难将息”。既然如此,那就饮“三杯两盏淡酒”以求解忧吧,但是却感到了别样的心酸,独酒太闷,总是会让人想起那些凄凉的往昔,酒暖回忆,却抵不过“晚来风急”,这几句把作者的愁怀写的丝丝入扣。“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南来秋雁,正是往昔在北方见到的,它们就好像是自己的故人,真想对它们说“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了。此处寄寓作者的怀乡之情。
下片中的一片片衰败的景象让李清照更加难以承受,“黄花”、“梧桐”、“细雨”交织而成的不止是美丽,也是刺痛自己的触目惊心的画面。“黄花堆积”,看来一片凄凉,而自己也是“憔悴损”,曾经的如花容颜也这样远去了,不复存矣。国破家亡之后,在这寄人篱下的日子里,连一个唱和同游的人都没有了,孤独就像一面涂满蛊毒的旌旗,在看似遥远的地方飘扬,其实却是近在咫尺,自己却正是深陷其中的蛊母,难以自拔,属于自己的只有无尽的煎熬。“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说出了作者更脆弱的心情,只有自己一个人的生活,只希望能快点到天黑睡觉,在睡梦中才能度过这不堪忍受的现实。但是对窗凝望着这一片衰景,怎样才能挨到天黑呢?时间慢得就像静止了一样,好不容易挣扎着盼到了黄昏,却见“点点滴滴”的“细雨”淅淅沥沥地打在梧桐树上,好像带着寒气直打在了自己那不再温热的心口上,浸泡着,腐蚀着,越来越痛,让人窒息。“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的确如此,这一切一切,怎么能用一个“愁”字形容呢?全词尾句最是浅白,最是易懂,却最是有味。此“愁”不仅是思念亡夫,不仅是忏悔过错,不仅是感怀国难,还有许许多多的残酷回忆,都在此时汇聚在了一起,变成了一条汹涌澎湃的伤感河流,无情地冲刷着她,无情地淹没了她。
这首词是李清照晚年时候最为经典的作品,同时也是她一生作品中最具个人风格的作品。这首《声声慢》掺杂了太多的故事,低沉哀怨的口吻中,诉说的不止是自己一生经历的磨难,同时也有外因对自己内心的震荡,所以这首词便有了与其他词作不同的腔调。作者锤炼而得的多处妙词运用也使得这首作品的艺术价值很高,虽然文名绝世,但是李清照却是一生饱经磨难的女子,从曾经的绝世独立,到最后的散落烟尘,岁月给她的不只是生命的锤炼,还有对灵魂的不断消蚀,使得她从纯白渐渐走向了黑暗,不是堕落,而是现实所迫。李清照一生无子无女,自赵明诚去世后,她就已经是孑然一身了,再加上与张汝州的一场婚姻闹剧,让她成为了士大夫嘲笑的对象,而后她无依无靠,贫病交加,最后落寞地客死南方。李清照,这一株生长在清水中的芙蓉,在成长的过程中,有过阳光和雨露的呵护,那时的她,风采奕奕,倾国倾城;但在秋日到来的时候,却在秋风寒雨中日渐憔悴,最终香消玉殒。我们仰望的是“千古第一才女”的才华惊世,我们慨叹的是命运为何给这样的女子这样不堪的一生。不过,她曾拥有,我想在她即将溘然长逝的刹那,一定会把这一生的美好片段全部拼接完整,然后带着一个完整的灵魂飞上天国,与她的爱人、她心中的故国一起。
千古传扬的第一才女
提到诗人、词人,人们下意识地都会联想到一系列的浪子形象。其实我国一直有不少女性文学家出现,而且她们身处万花丛中却绝不平庸,带着女性与生俱来的敏感和细腻,为文坛注入了更加温暖的气息。男儿爱言志,女儿喜谈情,所以人们就常常认为“词”是比较偏于女性化的文学形式。可是因为古代妇女读书的少,很少有文学素养很高的女性,因此无论诗坛还是词坛,都一直是男性占据高峰。
不过,历史上有一些知名的才女,给这样的格局带来了冲击,即使她们没有成为创作的主流,也留下了深深的一笔,改变了许多男子对女子的看法。比如汉朝的蔡文姬就是知名的女诗人,她也是三国时期最富盛名的女诗人。她的《悲愤诗》全面而细腻地反应了一个时代的动荡,反应了一个女子对于家国的怀念,“真情穷切,自然成文”是后人对此诗最贴切的评价,再比如鱼玄机,从小聪慧爱读书的她,对于诗歌写作的把握甚至超过了许多寒窗苦读的男子,而且她以女人的多情融入诗作之中,使得自己的作品总是显得生机盎然。当然,还有一位女词人也不得不提,那就是朱淑真,她是一个女人中的女人,其缠绵其温婉都使得她的作品是看来最有女人味的,前期婉丽、后期幽怨的风格都很明显,让人一眼便识是出自这位“红艳词人”之手。
可这些才女与李清照比起来,都显得相形见绌了。她们有的才华出众,却是不明世故;她们有的容貌惊人,却是不屑检点。但是,李清照却不是这样,虽然她也有过二婚的“污点”,但是仍可以在她的心中发现那珍贵的光明火种,她是相信爱情的,所以她不会像鱼玄机那样放荡风流。当然这些都似乎只是评价一个人人品的佐证,不足以证明其才华和影响,但是“易安体”风格的创造,“词家一大宗”的至高评价,都表明了李清照的词作已经成了人们心中公认的高峰,何况她也有改变宋词走向的能力,所以无论从实力还是影响力来说,李清照都是当之无愧的“千古第一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