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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魔域仙界:玉蟾碧鳞(1)

紫元宗霍然站起,双眼直愣愣地瞪着众仙,暗自思忖『我随他们闯入天山神宫,倘或遇上什么波折,耽搁时日误了回程,人世间忽忽便是数年,甚至数十年!生死倒是小事,无忧定然苦盼与我重逢,她怎么办?……除非妹妹被尹方士所掳,也带进了那地方,那还算不虚此行……可是,凭尹方士的本领,如何进得去天山神宫?即使进去了,无忧未曾服用金丹,只怕性命旦夕难保!』他心乱如麻,脑海中思虑纷杂。朱雀更是惊慌,起身拉住紫元宗的臂膀,倚在他旁边,急道:『三五年?明明说好几天便回,忽然又变卦!这,这太欺负人了……小草还等着我们快回去,现在倒好,要让他多等几年!萧前辈受了重伤,吴老爷子年老体衰,贡孜村荒凉偏僻还流行瘟疫哩,那么艰难的境地,五六岁的小孩子能熬多久?你们坑蒙拐骗,冤着别人上贼船,真是枉为仙宗高手……』她越说越大声,心头怒气渐盛。紫元宗暗想『无论怎样,寻找无忧还得靠自己,不能听凭这些仙人的摆布。』念及于此,牵着朱雀疾步后退。船舱右壁上有个窗户,两扇木板紧紧封住窗框。紫元宗背脊靠着舱壁,一抬胳膊肘,猛然撞开了窗板……蓬莱众仙无动于衷,冷冷的注视着他的举动。焰摩天忽道:『此船离地已有万丈,你若跳窗出去,定会摔得粉身碎骨,还是少安毋躁罢。』紫元宗呆呆地凝望窗外,那湛蓝的天空里银河浩渺,璀璨的繁星几乎举手可摘。他皱了皱眉头,愁绪暗生『云层都看不见,确实太高了……金风遁,行云流水,诸般陆地飞腾术全无效用,现在跳船,无疑是自寻死路。』朱雀直瞪着焰摩天,心道『好啊,摩天尊者,一直以为你是好人,没曾想把我们当猴耍。我是好骗的么?哼,咱们走着瞧罢!』她强抑怒气,笑道:『事情没弄清楚,我们干什么逃跑?大哥别着急,有些话还要请教大仙们呢!』挽着紫元宗的臂膀,两人携手坐回木几边。这时锻魂奴躬身入舱,双手捧着酒壶,近前将木几上的小杯斟满,又退到角落里。

太白童子道:『金丹的药力十分沉猛。昔时王质吞食百颗,肝胆固若金铸。临终前他筋骨腐烂而内脏完好,苦痛百日才得气绝。两位才服金丹,宜用杯中的甘渊清泉缓解药效,以防身体受损。』朱雀毫不犹豫,端起杯子仰头饮尽。等紫元宗也喝了,她放下酒杯道:『反正我们是虎落平阳,龙陷浅滩,只能乖乖听话。啊,童子尊者也会算计,就给我俩各吃五颗金丹。如果五日内不能返回,我们就得饿死在仙宫里了,是不是到时候还要蒙我俩吃些仙丹仙药啊?』太白童子道:『此去天山求取神剑,五日内必须成功。逾期后果不堪设想,再吃仙丹也无济于事。』朱雀奇道:『哦,此话怎讲?超过五天是什么后果?』开阳师匠道:『现今情势,心魔已重返无明魔宫,其魔力与日俱增。五年后它将无可匹敌,定然恃强肆虐凡间。唯今之计,只能用四把神剑扭转乾坤,令光阴倒流,回到心魔极弱的时期,再设法将其消灭。』东井冥月接着道:『进入神宫五天内取不齐四把神剑,人世间已是万物涂炭了。到那时,紫元宗的生死已无关紧要。倘若他毙命于天山神宫——真身既灭,心魔或许随之消亡,此结果亦为圆满。』直至此刻,朱紫二人才明白蓬莱仙宗的意图。紫元宗摇头苦笑,心道『这话直截了当,却也干脆。』朱雀连连点头,微笑道:『好个弥天大谎。取风雷水火四神剑,使光阴倒流救世间么?真把人家当小孩哄啊?我只晓得诸位仙人本领很厉害,吹牛云天雾地,行起事来草菅人命。元宗大哥的生死无所谓,他只是你们的手中棋子,对吧?』船舱里静悄悄的,蓬莱诸仙表情漠然,一个个犹如泥塑木雕,对朱雀的讥讽毫无反应。过了半晌,焰摩天道:『杀死心魔真身,能否灭除心魔,此事尚难确定。我十年炼魔,耗尽法力也未能成功,可见并非易事。我们此去天山,求索神剑为主,必要时要和天山仙宗商议大计。』东井冥月微微摇头,道:『道不同难以为谋,天山仙宗认定只有紫元宗才能灭魔。故此占据神剑等他出世,几百年间无所作为。』开阳师匠道:『仙界传闻——天山射姑仙子和张道陵曾遍观前世,后世之因果,说心魔的真身是寅时生人,其名唤作「紫元宗」,经历万般苦厄而结成了心魔。天山仙宗依据讹传,束手只待紫元宗降世,竟放任魔道猖獗。』太白童子接着道:『张道陵自汉末便下落不明,近年射姑仙子也渺无踪迹。两位仙人的话,已成无稽之谈。』听了这番对话,紫元宗瞠目结舌,暗想『以前我问尹方士「何以知晓我是寅时生人」,他笑而不答。原来……仙界早就算定了我的身世!那……我和那心魔真的有关系?我是他的真身!』思前想后,只觉此事太过离奇。

旁边朱雀揉着额角,接连摆手道:『停!打住!各位暂停!容我仔细理清原委。』摇头晃脑一番,恍然大悟道:『好,详情我还没明白,至少弄清了几件事情:第一,天山仙宗和蓬莱仙宗,都想要除掉心魔;第二,你们的主张不同。天山仙宗顺其自然,希望心魔的真身——就是元宗大哥,炼成剑术自己除魔。而蓬莱仙宗喜欢用强,什么收齐神剑使光阴倒流啊,什么囚困心魔啊,什么杀死真身紫元宗啊,反正是仗着法术胡来蛮干,对不对?』蓬莱众仙默然。过了片刻,太白童子道:『小姑娘灵性非常,「顺其自然」四字,正是天山仙宗的宗旨。而蓬莱仙宗修炼的要诀,乃合「天行健」之理。天道阳刚,沉猛而强健,静则潜龙藏渊,动则斗强争锋。正邪之争历来你死我活,我们对邪魔不会委和求存。』东井冥月道:『万物生演强者为尊,此乃至理。但若恃强凌弱,那便是魔道。蓬莱仙众自古远避尘世,灭性孤修,只向强者挑战,绝不为私欲欺压弱小,因此蓬莱仙宗法力虽强大,入魔为害者极少。我们对紫元宗既无恶意,也不存好感,怎会无端加害?若他能够消灭心魔最好。可是魔道强大,紫元宗道浅力弱,取胜的把握微乎其微。』朱雀笑道:『哦?讲的有道理。紫元宗法力很弱,很难战胜魔道,所以杀了他最省事,对吧?如此处置,你们倒很有把握啊!我就再来问问,就算杀死元宗大哥,或者取齐神剑倒转光阴,这些法子全部用完,还是不能灭掉心魔,那你们又怎么办?』蓬莱诸仙寂然沉默,好像都不愿作答。又过许久,焰摩天缓缓道:『即使此行失败,心魔仍会被灭。不过那是玉石俱焚的后果。』说着他伸出右手,直指舱壁上的窗口,道:『紫元宗,你往南斗六星方位观望,能否望见红色的巨星悬垂天外?』紫元宗扭头朝窗外瞻望,只见星河灿然横亘,织女牛郎遥遥相对,中间橘红色的光团晃烂摇曳,确是一颗罕见的巨星。他心念微动,记起数月前黄河岸边发现此星,夜宿沙漠时又复重见。当初仅如果核,这回已经大若茶杯了。《炁化真诀》记书天象变化之理,二十八宿列载分明,却从未提及这颗奇异的红星。紫元宗满面疑色,转脸朝焰摩天点了点头。

焰摩天道:『那红星名为「北微陆」,本位于黄道之外极北玄境,缥缈宇宙幽邃处,不犯日月之轨。如今忽然出现于南天,且时刻往地面下坠,实为蓬莱仙宗天龙神尊的法力所引。假若我们此去天山得不到四把神剑,二十年内「北微陆」便会坠落大地,届时山脉崩塌,江海燃烧,世间万物生灵也将毁灭。』开阳师匠道:『尘世既毁,心魔无所凭依,自然随之消亡。』朱雀瞪大双眼左右顾盼,看众仙神情俨然,不似危言恐吓,当即高声道:『二十年内毁掉万物生灵!你们……你们究竟是仙宗,还是魔宗啊?天龙神尊又是什么怪物?凭什么决定万物的生灭?』开阳师匠冷然道:『与其任世间被邪魔占据,不如毁掉重造。天龙神尊乃五行天神,自有创世之法。』太白童子道:『万不得已才会如此。北微陆由五行物气构成,「风雷水火」四神剑能御万物。只要我们取齐神剑,当可驱使星体返回本位。』朱雀略微思索,点头道:『我懂了。天山仙宗若不交出神剑,蓬莱仙宗就要毁灭世间,对么?你们以此为要挟,果然谋划周密。』说着扶案起身,走近窗户边眺望,道:『让我瞧瞧,蓬莱仙宗干得好事……咦,哪里有红色的星星?没有啊……』焰摩天道:『此星微茫难测,且常隐遁于云光雾霭之后,凡胎肉眼是看不见的。紫元宗虽未成仙,但已养成道胎,天眼已开,所以他可以看见。』太白童子道:『取齐神剑既能驱退灾星,又可战胜心魔,是最妥当的救世之法。两个月前,赤垣尊者立地佛潜往龙虎山庄,寻觅天雷神剑,料知定能成事;紫元宗体内暗藏巽风剑;玄水剑早被天龙神尊所得——据此算来,三把神剑已有着落。如今我们要向天山仙宗索取的,其实仅是离火剑而已。此行成算很大,只是……』话到此处忽而住口,太白童子那张素常呆板的脸孔,罕见的露出了严峻之色。

东井冥月接过话头,冷冷地道:『只是神木宫主极难对付,对吗?尊者所指不差。诸位应记得,那位「八万四千精灵王」,昔日曾经轮番与蓬莱六部斗法,连天龙神尊都无法胜她。这回我们上天山讨神剑,最大的难题是如何闯过神木宫。』朱雀欣然拍手,微笑道:『妙极,我只当蓬莱仙宗肆无忌惮呢,原来也有害怕的时候!我真想瞧瞧,你们和神木宫主斗法……』突然船顶『簌簌』震颤,有人大笑道:『哈哈哈,想和神木宫主斗法?先让我领教领教罢!』跟着『蓬』的巨响,舱顶塌陷,裂开丈余宽的大洞。船舱里赫然多了个身影。

只见那影子雄壮魁硕,四蹄矫健,长尾飘舞,粗看是骏马的形体,肋旁却伸开宽大的翅膀,而项腔中又居然长着人的身躯!再看脸上浓眉大眼,表情神采飞扬,****的肚腹与马身相连,强健的臂膀挽着赤红色的弓箭。

这怪物似马,似雕,又似远古射猎的野蛮莽汉。锻魂奴恰好站在近处,当即喝道:『大胆,何方妖孽!』手臂急挥,铁爪激射而去,同时背后四条铁链交织飞起,由上而下封住了对方的逃路。那怪物纹丝不动,好像玉石琢成的雕像。铁爪毫无阻碍的穿过其身体,铁链也直接落到了船板上,几件兵器击穿了雾团,却似乎没有半分效果。

朱雀霍然省悟,叫道:『那是幻象!假的!』话音未落,仿佛被风吹散的烟雾,怪物的影像倏然消失。

船尾又传来笑声,道:『啊哈哈,假便是真,真即是假。蓬莱仙宗大举进犯天山,真是为拯救世间吗?』语音清晰,俨然是方才说话之人。锻魂奴刚要往后舱跑,太白童子挥手止住他,道:『这是天山诸犍宫的乘黄仙使,极擅「影驰」仙术,能够瞬间移动千里。若旁人看清其身影时,他其实早已身在别处。』果然,船头方位立即响起笑语,应道:『呵呵,太白尊者,你的金手指炼得怎样?能把我的影子点化成金么?』守在舱门外的三岛圣英陡然腾空,仰头喝道:『且住!』右手从肩后抽出长矛,绕着体侧向下挥动,左手接过矛柄,又往上举起。矛尖寒光荡漾,刹那化为耀眼的光团。圣英的铠甲青气大盛,肋腋两边臂影翻飞,直若千手观音一般。

那人面马身的怪物张弓搭箭,迎着圣英急速飞近。也没见他抖腕作势,就听『嗖嗖』劲风峻急,数百枝赤红的利箭呼啸射来。与此同时,圣英身前的光团猛然增大数倍,依稀变成莲花的形状,将飞箭统统吞没了。随后他紧握长矛朝前疾刺,那些利箭忽又重现,箭枝由红变黄,和枯枝颜色相似,全部顺着矛尖所指方向反射而去。只见密如骤雨,势若流星,箭芒射中了那怪物的身体。

和船舱内的情形相同,怪物的身影随即消散,飞箭也青烟般袅袅淡没。圣英脑后飘来笑声,正是那位乘黄仙使所发。只听他笑道:『哦哈哈,蓬莱横荒部的「青莲伏魔圈」!好厉害,你是三岛圣英吧?斗遍蓬莱,瀛洲,方丈无敌手,现在向天山仙宗挑战啦?』圣英默然不答,攥紧长矛只待转身刺击。此时蓬莱诸仙已走出船舱,太白童子站上船头,面对那团飘忽无定的白影,肃然唤道:『蓬莱仙宗齐聚天山,乃为除魔大计。乘黄仙使,汝若逞性寻衅,何妨与本部试炼法术!』双肩蓦地轻抖,身上的银衫鼓荡飘卷,犹如巨大的蝙蝠张开了双翼。紧接着光芒耀眼,银披风不见了,楼船正前方的白雾弥漫,倏尔遮蔽星空,仿佛张开了无边无际的巨网。

乘黄仙使叫道:『哎呀不好,锁灵战云!赶快逃之大吉罢。诸位仙友,吾去也!啊哈哈……』空中笑语缥缈,白影凭空而逝,仅剩极远处一点光斑还在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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