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杜鹃不知所措地交换了下眼神,杜鹃正要说什么;忽然远处又传来一声悠长凄凉的呼唤:“莲子,你在哪啊?”
我们赶紧转身去看,只见远处有一团昏暗的灯光正向我们这边而来。
“莲子,跟妈妈回家吧!天晚了,外面好冷!”苍老的声音再次响彻天地,那是一个母亲伤心的呼唤。
“是莲子她妈!”杜鹃说道。
我再看莲子时,却发现那个牛鬼幻化成的年轻男子已经不见了,就连刚才那堆褪下的牛皮也无影无踪了,地上只有莲子的衣服还在原处。夜色下,只剩下莲子孤零零地光着身子独自坐在草堆上一个劲地傻笑。
“莲子姐姐!”杜鹃一声哽咽,“你怎么了?”
我看到杜鹃抢上前去,拿起地上的衣服捂住了瑟瑟发抖的莲子。我忽然感觉一阵脸红,视线赶紧逃离了莲子的裸体;我高声冲着渐渐靠近的灯光叫到:“是柳家伯母吗?莲子在这里呢!”
“哎呀!”
一声惊呼,那灯光忽然就熄灭了。
“喂,怎么了?”我奇怪地问道。
“你,你,你是人还是鬼啊?”一个苍老嘶哑的老头颤声问道。
“哦!不要怕。伯父,我是杜鹃!莲子姐姐在这里哩!”
“啊!是杜鹃啊?”声音充满惊喜。
“嗯!是我啊,还有燕飞。”杜鹃提高声音说道。
“是啊!是我和杜鹃。”我赶紧补充到。
“哎!你看看,老了,不中用了吧?”这次说话的应该是先前呼唤莲子的柳伯母了。
看见灯光又亮了起来,我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去;一看,只见一个老头和一个老太婆互相搀扶着正从路边的干沟里朝上爬哩。
原来,是我刚才一嗓子将他俩个吓得跌进里山路旁的水渠里了;还好现在是冬季,水渠里并没有水。
“噢,真是燕飞啊?”一个满面皱纹的皮肤黝黑的老妇人一手抓着个个手电,一手拉着我的手就站了起来,下面是一个老汉用力推起她的屁股。
紧接着,我又用力将老汉也拉上了沟渠来。
“两位老人家,还好吧?没摔着吧?”我关切地询问。
“还好,没事!这老胳膊老腿的还算结实。”莲子的父亲回答到。
这老头四方的大脸,古铜色的皮肤显示出他的沧桑和健康。
“哦!没事就好。”
“哎,燕飞啊,我家莲子在哪呢?”莲子的母亲迫不及待地拉着我的手问。
“大妈,你就放心吧!她跟杜鹃在一起哩。”
“嗯!”莲子的父亲点点头说道,“杜鹃回来就好了!她一定有办法治好莲子的。”
“对!对!对!”莲子的母亲也喜出望外地说:“这杜先生不在家,杜鹃也不在家!我家莲子可是撞了邪了,这下可好;杜鹃回来了,莲子就有救咯!”
“哦!她们就在前面,我们赶紧过去吧!”我心想,看来莲子是真的撞邪了,可那个牛型鬼物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呢?
杜鹃勉强给莲子将衣服囫囵套上,莲子一直在反抗着,她不愿意穿上衣服,由于她不停地挣扎,所以杜鹃忙得满头大汗;才马马虎虎算是完工。
不管杜鹃跟莲子说什么,她都是傻傻笑着不回答,也不说话;又或者是嘴里会翻来覆去地唱起那首古老的童谣。
“傻小子坐门墩儿,哭着喊着要媳妇儿。要媳妇干嘛?点灯说话儿;吹灯,作伴儿,早上起来梳小辫儿……”
这首我姥姥的姥姥小时侯就会唱的儿歌,此时听来却有种让人断肠的感觉。
莲子的母亲已经泣不成声,父亲沉默的目光里也满是痛苦。
月亮不知不觉地爬到了半空中,银色的光芒照耀着大地;皎洁而冰冷。
莲子痴痴地望着月光,轻轻地唱着歌,显得安详而神圣;然而她却已经认不出我们,甚至认不得她自己的父母了。
“伯父,伯母;莲子姐姐到底是怎么了?”我们和莲子的父母亲一起将莲子送回到了她的家中后,杜鹃便迫不及待地问到。
望着痴痴傻傻不通人事的莲子,老父亲深深叹息道:“这件事总的来说是我和她娘错了,我们对不起莲子!”
“是啊!要不是我们硬要招个女婿来养老送终,莲子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这孩子宅心仁厚,孝顺听话;最后却委屈了自己。如今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还求杜鹃能帮她一把;她啊,是被鬼迷心窍了!”莲子的母亲抹着眼泪说道。
“鬼迷心窍?难道是那头牛?”杜鹃自言自语。
“是啊?就是那个畜生!”莲子的母亲愤怒地说,“死了,重新投胎,投胎后又死了;却依旧来纠缠我家莲子,弄得她整天人事不省,痴痴迷迷的;哎,莲子的命好苦啊!”
“难道你是说那个牛鬼会是润生哥?”杜鹃不由睁大了眼睛。
润生就是莲子那个自由恋爱的初恋情人,后来被牛顶下山崖摔死的那个青年。
“不是他还有谁啊?”莲子的父亲将手中的旱烟袋在鞋帮子上敲敲。
本来莲子正坐在椅子上发呆,忽然听见杜鹃提到了润生的名字;她双眼立即变得神采奕奕,好像一个热恋中的少女。
她害羞地叫了声:“润生哥。”
然后,双手捂住脸“咯咯咯”地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
“莲子姐姐!”杜鹃赶紧叫她。
可是莲子放下手,忽然又变得双眼无神了。
“傻小子坐门墩儿,哭着喊着要媳妇儿。要媳妇干嘛?点灯说话儿;吹灯,作伴儿,早上起来梳小辫儿……”
她又开始吟唱起那首老掉牙的童谣,边唱歌边开始脱自己的衣裳。
“牟……”
黑暗的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悠长清晰的叫声。
“来了,是它,一定是它!它又来了!”
莲子的母亲惊悚万分,而她的父亲已经快步关上了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