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阿羽你好厉害哦！”她挽着我胳膊一个劲摇，“快告诉我，你怎么知道要把哪两个字母换位呢？”
“很简单。这圆盘上只有一个暗示，还重复两次以示强调。圆环与直径，你能联想到哪个数字呢？”
“哪个呢？”林佳皱起眉头，没过一秒钟就开始扯我的袖子，“快点告诉我，阿羽，我可是你的雇主！”
“三一四，π值呀。这里面隐去了一个二，因为它的位置不变。完整来说，应该是三二一四。这个谜语不怎么好，明显是冯希洛爵士自己设计的……”
“不，他没忘记。在给我的字条里写着：半个金字塔，遗失双子星。双子星，不就是‘二’吗？”林佳高兴地跳下沙发，光着脚，围着我转圈跳舞。她不知使了什么把戏，那个小圆盘直立起来，随着她的节奏在桌面上打转。
我抓住她肩膀，不让她乱跑：“好了好了。别闹了。我们还没到图拉呢。到了那儿，还是没有线索继续查下去呀。”
“是啊。”她一下子站住，坐回沙发上。小圆盘随即倒下来。我拿起来想还给林佳，却在不经意间发现圆盘背面的风景画没有了，取而代之以一副粗糙的平面地图，画的像一座庙宇的结构——图拉神庙的藏宝图。
我拿起小圆盘，给她看。
“这是什么？”她傻傻地问我。
我拍拍她的头，故意不告诉她。然后，立刻给蒙切尼打了个电话，要他通过联盟的关系，弄两张第二天飞墨西哥的机票。
我们要抢在铁先生之前赶到墨西哥。他即使知道我们去哪儿，也只能坐下一班飞机离开开罗。只要拿到梦现，一切就都结束了。只需十二个小时的优势就能取得胜利。
这场追逐战即将画上休止符。
第二天一早，蒙切尼送来机票。我们乘坐一辆敞篷车开往国际机场。我仰头，望向灰暗的天空，天色压抑得仿佛随时会落雨。到处都看不到飞鸟。麻雀，埃及鸽，大雁，所有的鸟都消失了。静得让人奇怪。
走进候机大楼，向工作人员出示机票。他心不在焉地检查，脸色有些不对劲。
我们通过危险品检测照射，走进候机大厅。人很少，大多站着，对着巨型玻璃墙外指指点点。我顺着他们视线向外望，心一下凉了半截。
外面飞机跑道上正在度狂欢，鸟的狂欢节。灰色的鸽子群在机场内飞舞，犹如海中的银鱼群，体育场内被狂风卷着的彩色塑料片。
“鸟！”林佳害怕地抱着我，发抖。
我不明白，消息是怎样泄漏给铁先生的。很明显，飞鸟隐士又用了一次超能力，控制全开罗的鸟类到机场捣乱，使航班延迟。很多旅客会退票的，以铁先生的办事能力，搞一两张机票没一点难度。
我记得蒙切尼说过，飞鸟隐士很长时间内别想再用超能力了。显然他低估了对方的能力。也可能飞鸟隐士是勉力为之，毕竟他和铁先生已经把全部积蓄换成筹码，没有退路了。
我对此无可奈何。
机场方面出动全部人力，以驱鸟弹、煤气炮、汽枪等各种工具驱鸟，甚至有人一边跑一边敲锣，滑稽得要命，但收效甚微。旅客们就坐在玻璃大厅中看他们表演。一直闹到中午，鸟群终于离开机场，航班恢复正常。
飞机起飞的时刻，比原定时刻迟了五个小时。我的耐心早已在五个小时的等待中消磨殆尽。但我不愿表露出来，因为我身旁的林佳对鸟群很恐惧，我要一直搂着她肩膀安慰她。
我们登机。将度过两个半小时的空中旅程。
我知道铁先生很可能就坐在我们同一架飞机中。可是我不敢找他。他有满满一客机乘客做人质。
“小佳。”
“嗯？”女孩抬起头，用她水亮的大眼睛看我。
“得到梦现以后，你要做个怎样的梦呢？可以告诉我吗？”
“到墨西哥再告诉你好吗？”
“嘀。”手机响了。是医生发来信息：巴尔科的董事卡里姆在由伦敦回艾拉利亚的第二天就死了，是自然死亡。
那么，铁先生是在为一个死人工作？
墨西哥的秘密
墨西哥！炎热的荒原！仙人掌！大眼大胡子的男人！基本上，我印象中的墨西哥就是这个样子。
一下飞机，热浪扑面而来，活像跳进烤炉。我瞪大眼睛，惊讶地发现我来到了一个种族超级复杂的世界。身边有白人，黑人，和各式各样中间色的人种，各色的眼睛，各色的头发，鹰钩鼻，扁平鼻，差不多我印象中的种族形象模本都出现了，只差外星人。
“好热！”林佳拉住我袖子，抱怨道。
来得匆忙——本来我和她也没有行李，只能就地购买合适的衣服。我们一头钻进最近的有冷气的商场，买了在当地很普遍的迷彩汗衫，七分裤，还买了两顶巨大的墨西哥草帽，看样子有一吨重，戴上却很轻。
佛要金装，人要衣装。一番打扮之后，我们也有了几分当地人模样。
我将我们本来的衣物装进竹制的衣箱，寄存在商场，从商场后面工作人员专用的出口出商场。我希望这次变装的小把戏能瞒过铁先生，其实我清楚这只是自我安慰。
我叫了一辆计程车，把飞机上拿到的宣传画报给司机看，上面有羽蛇神庙的照片。司机伸出五根手指，我立即给了他五艾拉利亚币，他本来就够大的眼睛瞪得像要跳出来，随即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把钱收下了。
我不兜圈子，直奔目的地。假如铁先生没和我们坐同一班飞机，又或者，被我的变装戏法骗住了，我就能得到几个小时的自由时间。
时间对铁先生更加宝贵。最迟三天，他就会上联盟的通缉犯名单，在联盟主页显着位置占有一席之地。他照片下会写明他能力内容与身价，给世界各地的猎人参考。
他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一有机会，他就会跟我拼个鱼死网破。反正他的前途也是一片险恶。
或许我应该带林佳一起躲起来，等铁先生被通缉。这期间可以尝试和墨西哥的联盟组织取得联系，一起合作，把铁先生吓跑。但是，如果铁先生一直盯着我们，我们躲起来等于自己钻进笼子，而且把可能有的先机也丢掉了。我决定积极出动，把案子在今天了结。
图拉是古代托尔特克人的首都，考古发掘表明，在其昌盛时，范围达十平方公里。城市中心广场周围建有数座金字塔、宫殿、球戏场等等，现在剩下的仅有两座类金字塔的残迹了。
托尔特克人穷兵黩武，好血腥的人祭仪式，是个十分狂热的种族。如果有人告诉我，他们的国王喜好自我麻醉，从美梦中寻求治国的灵感，我一点也不会奇怪。不知道冯希洛爵士是否也是从托尔特克人的史料中得到梦现的灵感呢？
我们越过羽蛇神庙前的一座小金字塔。金字塔侧面有美洲豹和鹰的壁雕，十分清晰，显然是修复过。我让司机在金字塔旁停车，然后牵着林佳的手，步入两座金字塔之间残缺不全的石柱群。
巨大的羽蛇神庙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可以看到顶端平台上的四根武士石柱，梦现就藏在那四根石柱之一下面的密室里。
我忽然放开林佳的小手，瞬间变异，直飞上金字塔上空。在我们来路上，又有一条新的尘迹快速延伸过来，是一辆吉普。
吉普车放慢了一下速度，似乎是看见我了。我落下来，和林佳肩并肩，在羽蛇神庙的第一级石阶上等待。
吉普车在距离我们十几米的地方停下。车上只有一名司机，他跳下车，一边挥手一边朝我们走过来。
“是赫丘！”林佳说，向来人招手，“喂！赫丘！”
果然是开罗办事处那个不起眼的探员。我第一次注意到，此人的身高比我还要矮不少，在西方人中算是特例了。
“林佳小姐，江羽先生！哈哈，蒙切尼让我跟踪保护你们，被发现了啊。我还真是不及格呢。”赫丘挠着后脑勺，一脸憨笑。
林佳想要迎向他，被我一把拉住了。“我早该想到是你，铁先生。”我冷冷地看着他。
“对。我就是为铁先生的事情来的。我们认为，他会在联盟的通缉令下来之前，想办法再次绑架林佳小姐。”
“再次？说的真好。啊，不好意思，我忘记你的能力是什么了，赫丘先生。你不介意跟我说一次吧？”
他审视地看我，笑容逐渐凝固：“你在怀疑我？你疑错人了，江羽先生。你可以问问林佳小姐，我是怎样的人。”
林佳拉我的胳膊：“是呀，阿羽，你别乱怀疑人。赫丘先生很护着我……”
“跟卡里姆叔叔一样好——呵呵， 铁先生，别再演戏了。你在开罗办事处做了几天？三天不到吧。真正的赫丘，是不是正作为一尊新雕像在开罗公园里摆着？拥有真实之眼的蒙切尼，为何无法看懂你的超能力？”
他脸色一变，显然被我击中了要害。他张嘴，想要辩解，出口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声音：“铁先生，你还在等什么！快把那小妞抓过来！”
“卡里姆……叔叔……”林佳脱口而出，稍稍向我背后缩了一下。
“你的耳朵真灵，小宝贝！”铁先生没有张嘴。从他脖颈里伸出一个白色的纸人，平移了一下，粘在他粗壮的右肩上。
“纸傀儡！”林佳惊道。
“什么纸傀儡？”我问林佳。
她低声解释道：“死掉的纸魔法师，把灵魂附着在纸上，寄生于其他领域系的进化者身上。”
“小妹妹，你知道的很多呢。”铁先生阴笑道，“但有一点你可能不知道。纸傀儡的领域和宿主的领域相互重叠，会产生新的超能力。”他把手伸进口袋，取出十几根小纸条，用手指夹着。“这一次，你们可跑不了了！”
我盯着他的双手，看他会使出什么把戏。
十分之一秒的时间，他手中的纸颜色变灰，呈现出金属光泽。
我还来不及反应，眼前跳出一片鲜艳的色彩。我本能地用臂肘护住脸。没有疼痛感，什么事也没发生。只有那片颜色软软地垂了下去。
时间又过去了零点五秒。一张褪色的宣传画报掉在地面上，里面嵌着数个小铁钉。
是林佳的能力救了我。她的超能力是有自我保护属性的。可是，那画报是她手中最后的纸。
我听到铁先生和卡里姆两个人的狞笑，他们声音完全同步，齐得有些吓人：“居然要小女生保护，A级侦探！”
卡里姆的超能力是决定初速度与方向，使纸移动，而铁先生的能力是把物质变成铁。两个合在一起，就能用小纸条造出超音速移动的铁钉，远远比子弹的速度要快，即使是我也无法避开。并且，铁先生是一个格斗技大师，即使他手中没有纸条，我接近他近搏，他依然能把纸条从口袋里拿出来施放。况且他非常小心，手里一直留有纸条。
胜算为零，我发现我只能向他们妥协。
“我合作。但你们不能伤害我和林佳小姐，拿到梦现就请走人。”
“阿羽！”林佳跺脚。
“带路吧，两位。”铁先生说，“你很聪明，有翼人。省了我们不少时间。时间，是最宝贵的东西。”
无奈。我扶着林佳的腰，强硬地把她扭了个个儿。
铁先生和化作纸傀儡的卡里姆保持距离，警觉地跟在我们后面。
在指定的石柱下面，有人用玻璃匣嵌入了一张小纸片，上面有许多字母。显然又是一个字谜。
我知道字谜的答案，跟图拉那个类似，按照一个特定次序将字母组的位置替换，暗门就会打开。这次的顺序是黄金分割率。
我在脑海中大略算了一下，答案竟然是冯希洛爵士的乳名。他可真够搞怪的。
我利用字谜尽量拖延时间，铁先生尚能保持镇定，但纸傀儡卡里姆很快不耐烦了：“我警告你，蝙蝠人，别跟我耍花样！”
“我在努力想。我认为，这东西的质地是纸，上面的字母次序是错误的，类似于拼图游戏，只要把位置移对，就能启动下面的机关。”
“那你就快弄啊！”
“我不行。我不懂纸魔法，只能瞎猜。我不知道是不是可以通过改变纸面局部的位置，使上面的字母换位。”
林佳奇怪地看了我一眼。她不明白我为什么要说这些。
“可以的。”卡里姆抢着说道，“纸魔法师可以把一张纸分成无数块，任意拼接。”
“哦……原来如此。我还有一个想法，你看这个‘M’，如果翻转过来，就变成了一个‘W’，这样的话，就又多了许多种组合了。”
“我觉得不可能。”铁先生分析道，“如果是字谜，肯定有改变顺序的暗示。字母平移和字母翻转是不同的信息，很难简单地以同一个密码表达出来，没有必要在这上面浪费精力。”
我感到压力骤然加大。铁先生太精明了，再过几分钟他一定能自己解开密码，又或者，林佳没听出我给她的暗示，铁先生听出来，那一切就完了。我使劲给林佳眨眼睛：“M能变成W，我还是觉得这一点非常有用。不能不考虑。”
女孩歪着头看我，表情呆呆的。要她明白任何暗示都是很困难的事。
“我说没有必要在这上做文章。这只是个简单的字谜。是冯希洛爵士搞出来的，不可能太复杂——慢着，这个字母组合跟人名有点像。”
我知道，再不动手就没有机会了。我一边给林佳眨眼睛，一边在我腹部汗衫的口袋处轻拍。我拍得太用力了，发出了“啪啪”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停下！我命令你！”铁先生厉声说道。
“有纸！他身上有纸！”卡里姆突然声音嘶哑的尖叫起来。
一瞬间，林佳明白了。她把手伸向我口袋。她太慢了，我只有自己把东西拿出来，递给她，我能感觉到铁先生在调整他手的位置，准备向我脖颈发出致命的铁钉。
我突然张开翅膀，扇起狂风。卡里姆尖叫起来，大概是要被风吹走。但铁先生一定不会理会卡里姆，他会先杀我。只要我一死，林佳对他不会有任何威胁。不过，我已经赢得了最重要的零点零一秒。
一切都发生在一瞬间。我能感觉到林佳微凉的指尖与我的指尖相接触，像点水的蜻蜓。我们手中握着的一本书忽然像礼花般炸开，向四面八方发散，每一条光线都是由许多页纸连接着组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