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不好了!”王府的主要消息来源康履连鞋都顾不得脱,哭喊着穿过前厅直奔里屋而来。
实话说,现在我一看到康履就有一种自己是待宰羔羊的感觉,每次都不知道他又带来什么坏消息了。我站起来,抓住气喘吁吁的康履,心态中甚至带了些破罐子破摔的期待,“怎么了?金兵过了黄河了?”
“是!南岸驻守兵马全线溃败,大王,黄河失守了!我们,我们求教主道君也带上我们南幸吧!”
“南幸?”我现在一听到南幸、北狩这种掩耳盗铃的话语就来气,你们古人真会给自己遮羞。但废物们要给自己遮羞,我却不给,“什么南幸!就是往南方逃跑!往南逃,往南逃,最后逃到海里还不是亡国了?”
邢秉懿和康履都一脸惊恐的看着我,半晌,邢秉懿反应过来,干脆捂住我的嘴,“大王,你在说什么,不可如此大不敬啊。”
是的,按照等级社会的规矩,上位者可行无耻之事,下位者却不可说他们无耻。赵佶已经传旨,他明天要到南方烧香,祈祷国运昌宏。那么,现在前线溃败的消息传来,他许是要更加忙不迭的逃吧?我虽然没有逃跑过,但搬过家。搬家很混乱,逃跑必然更混乱。
既然混乱,我眼珠一转,灵机一动,有了想法。如果我能趁乱混到赵佶身边,拿个龙玉佩龙腰带之类的御用之物就好了。有了这些御用之物,等将来自己登基为帝后,与大臣们伤古怀今,我拿出信物。到时候,什么父皇临危识人亲授命,什么皇兄高风亮节让大位。这些足以旁证自己皇位合法性的禅让故事,不都由着我编吗?
想到这里,我招呼蓝珪康履,叮嘱他们机灵点,然后打着小算盘,急匆匆进了宫。
现实往往比文学作品更具戏剧性。我本以为此时的赵佶会收拾行李准备南逃。谁知一进皇宫,就见到各宫各院一片混乱,唯独教主道君赵佶该住的龙德宫,紧锁着大门。门外妃子宫嫔嚎啕大哭,赵佶不为所动,连个招呼的太监都不排出。
不对啊,我打眼去看这些没比我大上多少的年轻女人,在平时,我是不敢正眼看她们的。没成想,这些人,我都不认识……蓝珪康履跟着我久了,对我极其了解,立即凑在我耳边介绍起了哪个娘娘没来。好嘛,没来的,除了我母亲那种无宠有子的,就是皇后和赵佶的几个宠妃。
难道?难道这个赵佶,我那便宜老爹,已经逃了!?我赶紧加快步伐向皇宫东南门外的港口走。果不其然,出了东南门,就见得几排军士披甲持兵,太监们颠颠跑着搬运赵佶收藏多年的艺术品,而那边厢赵佶抬着脚正准备上船。
“父皇!!”他可不能就这么溜了,我当即大喊。
赵佶听到我的声音,两腿钉住,有些尴尬,有点惭愧。他当然要尴尬,当然要惭愧。把自己的长子丢在险地做肉盾,自己逃跑;又担心肉盾心里不平衡,下令自己所有成年的儿子都不准离京;现在战况紧急,车驾船舶不够,他居然连大多数妃子都抛下。这些也就罢了,我虽然不爽也咽下这口气,毕竟本次东京城并未陷落,没造成恶劣的结果。但是,但是,车驾船舶既然不够,为什么还有船来装他赵佶收藏的艺术品!?难道我们这些人在他心中还没有这些字画古董重要?!
我这个人颇为火性,脾气一上来行为便不管不顾。我见到赵佶站在船边,眼看就要走了,快步上前,凶巴巴的瞪着他看。
“放肆!”对外,金人一句话,赵佶就屁滚尿流,然对内,他却威风的很,见我竟然敢瞪他,赵佶也忘了愧疚了,立即吹胡子瞪眼摆起君父的架子来。
“孩儿一时心急,父皇恕罪。”我也重新意识到这是在封建社会,自己大不敬是要砍头的,于是立即跪地请罪。又想着从赵佶身上拿点东西做信物,所以干脆抓住赵佶的脚,学着他惯常的样子,呜呜呜哭泣起来。可我毕竟不是真的害怕,怎么努力也挤不出眼泪,只剩下了干嚎。
“唉,九哥,”赵佶心软了,他急着上船南逃,也没精力计较我的瞪眼,“其实,你若真想,予也是可以带你去江南的。”
我一愣,好嘛!这便宜老爹!居然以为我生气是因为他逃跑的时候没带上我?我不动声色的冷冷一笑,心里想着这次京城又没陷落,我嫌逃跑麻烦,但嘴上的话语却还是冠冕堂皇,“父皇,孩儿身为臣子,愿陪皇兄守国门。”
“唉,九哥,”赵佶听我这样讲,声音有些感动,但感动归感动,他还是要立即逃跑。只见他动了动脚打算走,可我心里有着盘算,哪儿会让他脱身呢,于是他只好又柔声道,“啊,也是,你挂心你母亲,这样,你去接她过来,父皇也带她。”
哈!赵佶真心会应付人,连他的老婆孩子他也应付。船都要开拔了,而我母亲还在自己的宫里,等她过来少说要半个时辰。赵佶已如惊弓之鸟,连童贯和侍卫他都来不及等,怎么可能等我母亲?不过,赵佶这句应付却提醒了我,我接过他的话道,“父皇,军情紧急,孩儿和母妃不能拖累父皇。但孝道不可废。请父皇下旨,准母亲今后到康王府居住,以便孩儿亲自孝敬。”
赵佶听到我不打算拖累他,大喜,“九哥真是孝顺,准,韦婉容今后便住康王府。”说完他动了动脚,可我还是没有松手,赵佶不悦了,“九哥你?”
“父皇,孩儿想念父皇,’’我忍着厌烦之心,假装抽泣着柔声说。
“九哥……”
“此去一别,不知何时能再见父皇,孩儿想向父皇求一念想之物。”说完,眼睛盯着赵佶腰带上的九龙玉佩。
赵佶又松了口气,他大概一开始还担心我冲他要自己手里拿的波斯进贡的金丝象牙扇,或者手上带的前朝传下的珍珠镂空扳指。既然我这么不识货,只是要一个本朝自雕的九龙玉佩,他又有什么可吝惜的呢?说完,他当场解下代表帝王身份的九龙玉佩,递给我,然后转身上船,急急忙忙逃命去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