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年后,不周山上。
风云变色,天地一片浑浊,不周山上萧瑟无边,再也无往日欢声笑语,整个殿内不见人影,用膳的大厅内也早已布满灰尘。
玄武不见踪影,朱祁与白珏搬至不周山以西的龙腾山,青黎百无聊奈的斜倚在子言院中的梧桐树上,树下是一袭黑衣的子言。
自婳祎死去,名祺失踪已经三百年。
明日便是他们四人历天劫的时候,明知危险重重,青黎却无丝毫担忧。
她已做好赴死的准备,子言说过,她和朱祁所受劫雷将是玄武和白珏的十倍。
白珏两人法力高深,尚且不能完全承受天劫之雷,更别说她和朱祁,青黎现在所考虑的是如何保朱祁周全。她知道白珏一定会想办法,只是她觉着这也是她的责任。
子言的声音从树下传来,“在想什么?”
青黎慵懒道,“我已经很久没看到他们了,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到”。
“他们传信回来明日才到,这里——大概他们都不想回来了”。
青黎喃喃道,“要是明天我还活着,我也想出去走走”。
子言执杯的手一滞,“别说傻话,明天之后你想去哪里我都会带你去”。
“这话可是你说的,可不能食言”。
青黎心中一酸,热泪盈眶,眼泪差点就掉出来了,好在子言在树下看不见。
子言低声道,“一言为定”。
翌日,青黎一夜没睡,神色疲倦的来到不周山顶,玄武已经到了。
她有些好奇的望着青黎身后的方向,“就你一人?”
青黎点头,“恩,你不见后白珏他们也走了”。
“我说的不是他们”。
“不然还能有谁?”青黎自嘲道,“难不成你还认为名祺会来?”
玄武冷了脸,“我说的是子言?他居然没有陪你一起?还真是奇了怪了”。
青黎支支吾吾道,“他可能睡过头了,我也就没有叫他”。
子言确实还在睡着,只不过这是青黎的杰作,昨晚青黎施法将子言困在了梦中,自己也在他旁边守了一夜,一是怕他途中醒来,二是她想在多点时间待在他身边。
不管今天结局如何,她都不想他在场。
“你好像气色不太好,怎么你也没睡好?”青黎细看才发现玄武面色苍白,神色疲惫。
其实前几日名祺找到玄武,并对那件事多做纠缠,玄武一时气不过和她动起手,最后落得个两败俱伤,不过名祺比她伤的更重,没有一段时间是醒不来的。
这件事玄武不想跟青黎说,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快到午时,白珏与朱祁姗姗来迟,四人皆是面色凝重,没有过多的寒暄。
刚才还是艳阳高照,午时一过,乌云似凭空出现,层层叠叠,将整个天空遮的严严实实,不透一丝光亮,白昼如夜。
天地间飞沙走石,十丈开外迷雾密布,整个空间似乎只剩下他们四人,他们知道决定他们命运的时候开始了。
最开始看见厚重云层中一道道亮光闪过,闪光并不清晰,如被帷帐只掩住的烛光,接着天际传来‘轰轰’闷鸣,四人围作一圈,相隔数米,全都打起十二万精神。
午时一刻,第一道劫雷落下,至四人头顶时那道雷突然分为四股,风别朝四人头上落去,青黎用了七成功力硬生生的接下那道劫雷。
她的法力好不容易抵消劫雷,虽没受重伤,却胸口发闷,在看他们三人,除了白珏,都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就连法力与白珏相差不远的玄武此刻也有些吃力,玄武心中咒骂名祺,偏偏在这紧要关头多生事端,要是今天她还活着,一定不会要给她好看!
此时青黎没有时间担心他人,天劫这才刚刚开始,九九归一,剩下还有八道天雷,而且一次比一次凶狠。
转眼间,第二道天雷已经蓄势待发,这次青黎可不敢有所保留,拼尽全力接下那道雷后,身形踉跄摊到在地,浑身如火灼般炽热,喉头一甜,一口血气喷了出来。
白珏与玄武比他们受的劫雷要轻了许多,白珏依旧面色如常,还帮朱祁抵去部分劫雷。玄武面色愈加苍白,不过依旧站立在原地。
青黎觉得不妙,这才第二道雷,她已经拼尽全力,接下来的七道,就是她修百辈子的德也难以接下。
还不待青黎感叹完她英年早逝的人生,第三道雷已在眼前,没时间想太多,这种时候只能赌一把。
劫雷在眼前那一霎,青黎决然闭了眼,眼睛合上前夕,似有一道黑影闪过,似是过了一个世纪,疼痛并未如预期般到来。
青黎缓慢睁眼,原来刚才那黑影并不是错觉,原本应该熟睡的子言正帮她挡住了第三道雷,而青黎丝毫没有受到冲击。
青黎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你怎么会在这”。
子言语气蕴含怒气,眸中却是似水温柔,“就凭你那点小把戏能困住我?”
青黎垂了眸子,“我不想你来这里”。
子言轻声道,“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你来这里”。
话落,第四道劫雷已劈下,子言没给青黎任何机会,用自己的身体帮她挡住了全部劫雷。而另一边的白珏也因为帮助朱祁多受了一道劫雷而体力不支,嘴角留下血迹。
第五道——
青黎一边担心子言,一边又怕白珏承受不了两股力量而使朱祁受伤,欲帮朱祁挡住。
子言察觉她的意图,施法建起结界将青黎与朱祁护着在其中,只凭一人之力,帮他们挡了这第五道。
纵使子言是远古神祗也难以承受如此巨大的威力,背对青黎嘴角泛起一丝苦笑。
第五道劫雷之后,天空似是酝酿更大的阴谋,电闪雷鸣,第六道劫雷却迟迟不肯落下。
子言行至青黎面前,拉住青黎手腕,用力一拽将她拥入怀中,下巴轻轻靠在她的头上,闭了眼睛。
青黎在子言怀中那一刻,眼泪夺眶而出,甚至自己都不知道为何会流泪。
子言睁眼,靠在她耳边轻声道,“青黎,我现在后悔了,有些话没有早些告诉你”。
子言拥抱她的瞬间,那个眼神冷静的让人害怕,有些事青黎无论如何也不愿意面对,有些话她也不想现在听见,她哽咽道,“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青黎喃喃道,“以后的日子还长着”。
天空中闪电纵横交错,这是第一次警告。
子言嘴角微弯,附在她耳边低声喃昵。
青黎听闻,头埋在他胸前,泣不成声,双手紧紧环住子言的腰,不远放手,似乎只要一松手他便会消失不见。
子言轻轻松开她,抹去她面上泪水,笑道,“别哭,很丑”。
整整轰鸣由远至近,这是第二次警告,也是第六道劫雷落下的最后警告。
子言俯身在青黎唇边落下一个吻。
说了最后一句话,“等我”。
青黎还没来得及说话,没来得及伸手,子言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最后定格住他的笑脸。
青黎醒来,日光和煦,微风轻抚,似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如果没有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白珏他们三人。
青黎呆坐在地上良久,只觉得眼睛和某个莫名的角落生疼。
总觉得少了什么,却再也记不起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