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承让了！”颜如玉拱手一礼道。
“我输了，心悦诚服。不知你想让我做什么？”殷沁河倒不是小气人，输了便是输了，不会赖账。将盘中棋子一一分类，一颗颗放于桌旁的瓮中，动作不缓不慢，有条不紊。
颜如玉心中也是真心对这人赞叹一声，不仅是他的棋艺，还有他处变不惊的态度。自己毕竟胜之不武，是靠别人的知识才能赢得这局棋，而殷沁河是真真实实靠自己的实力来专研这珍珑棋局，听到他这样说，也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侥幸才能破了这珍珑，殷公子棋艺精湛，乃我所不及，这赌约之说便作罢吧。”
殷沁河虽是个高傲的人，但颜如玉能破他珍珑，他也是真心佩服她的棋艺，故而有心结交。“赌了便是赌了，输了便是输了，我殷沁河并非输不起的人，既然败在你的手中，便会遵守赌约。”
颜如玉暗道一声“糟糕。”这殷沁河还是个认死理的人，看来取消赌约是不可能了，她并不愿在在此多呆，几日来，她也已思索清楚，既来之，则安之。一切随缘，做一回古代人，享受一下古代的生活也是不错。她还要去看遍这宋朝的名山大川，各地的风土人情，并未想过停驻在某个地方，过着浑浑噩噩，且不知能否回到现代的生活。这集雅轩也不过做她的一个歇脚之地，终究还是要启程的，何况当时赌约之说，也只是一时兴起，不曾想，殷沁河却当了真。
正思量着该怎么办，脑中灵光一闪，真的该这么做了，看着殷沁河的眼睛，嘴边噙着俏皮的笑。“我还不知道要你做什么，不如你先欠着，等以后我想到了，再了告诉你。怎么样？”
殷沁河一愣，稍作迟疑，随即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递在颜如玉身前。“他日你若找我，便拿着块玉佩到殷家钱庄。我期待能与颜玉公子再次把手弈棋！家中有事，就此告辞。他日光临寒舍，我必烹茶煮酒以待。”
颜如玉接过玉佩，仔细观察，这是一块碧青浑圆的上等玉佩，一面刻着不知名的图画，想是家族的标志吧，另一面刻有“殷”字，毋庸置疑，自然是殷家。转眼看到殷沁河出门的背影。他竟然将这么名贵的东西送与她，做何意义？！
集雅轩围观的众人久久未能从这珍珑棋局中回过神来，等清醒过来，便已不见了殷沁河，只见颜如玉一人对着一块玉佩发呆。这一局珍珑，真是罕见，众人中也不乏弈棋高手，面对这样一局，更是敬服万分，思虑良久。
颜如玉方要出门，一摸样似小厮，穿着却整齐，衣着布料也比寻常人家的要好的人拦住了她的去路，眉头轻皱，不知这人要做什么。小厮拦住她，并没有发难，只是谦恭有礼道：“这位公子，我家主人想请公子喝杯茶，不知公子可否前往？”
颜如玉见这人虽是小厮摸样，言谈举止间倒不是粗鲁无礼，可见他家主人也定是有礼之人，而且非富即贵。随那小厮右手所指之处望去，集雅轩二楼，一紫衣男子临窗而立，头戴玉冠，纤长的手中缓缓把玩一个酒杯，眼神含笑的望着颜如玉，略一点头。颜如玉也点头回礼。
跟随那小厮而行，穿过刚才的大厅，看着先前的众人，也看到了他们眼中的羡慕、嫉妒。颜如玉方想起，这二楼乃是唯有集雅轩的主人肯定之人才能登上，成为入幕之宾，这些文人雅客自然对她艳羡不已。
二楼并无甚多装饰，整个集雅轩可以说都是处处显露着文人雅客的气息与风骨，所以，只是木椅香茶，琴棋书画比较多。这二楼倒是有几处雅间，随着带路的小厮步入那男子所在的雅间，小厮随即退去。
方才只见窗边男子紫衣在身，头戴玉冠，至于其面貌如何，并未看的真切。此刻观来，竟是个俊朗的男子。剑眉星目，面容刚峻，棱条分明，一袭紫衣，繁复锦纹，一看便知质地极好。只是闲暇的坐着，却无时无刻都在给人一种高贵荣华之感。
“颜玉见过集雅轩主人。”颜如玉先发制人。
“姑娘请坐。”紫衣男子指了指旁边的座位，让她坐下，对颜如玉的话并未感到惊奇。
颜如玉一听，惊诧万分。“你？……你这么知道我是… …”楼下的人中也俱是聪慧之人，却都未认出她是女儿身，连殷沁河都不曾看出，眼前这个不知姓名的男子却一眼就看出，一语道破，当真不容小嘘。
“姑娘言谈举止虽有男子的风采仪度，不似女子柔情婉媚，但终究不能完全摆脱女子的行为举止。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紫衣男子看了一眼眼前似男儿的女子，眼神由脸往下移，停在露出的纤白脖颈，又垂首看着自己细细把玩的酒杯，淡淡开口，“姑娘没有喉结。”
颜如玉摸摸自己颈间，呵呵一笑，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一点。女子身份既然拆穿，也就不再掩饰，大大方方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抿了一口。“我叫颜如玉，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紫衣男子也并未在意她的举动，依旧细细把玩手中的酒杯。说来也怪，只见酒杯于他手中一直把玩，并没有见他动过一口。“我姓韩，名元休。”
“不知韩公子找我来做什么，若无事，可否容我告辞？”颜如玉不想与眼前的男子有过多交谈，这样的人，那样淡然又似乎看穿一切的眼神，让她不自在，心底有一丝恐慌。
“如玉姑娘棋艺精湛，而且也将我的对子给出了下联，我自然是想向姑娘多多讨教。”韩元休慢慢踱步到窗前，颜如玉也起身随后，看到窗外车水马龙，耳边又听到韩元休的声音。“姑娘觉得这里的百姓生活的如何？”
颜如玉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有穿着粗布麻衫的人，也有衣着鲜亮的富人、贵人，有骑马飞驰而过的，有蹒跚慢行的。在街道的转角，有几个人正在殴打一群乞丐。语气淡淡，却斩钉截铁。“世道不公。”
韩元休听到，回头看正在望着窗外的她，“怎么说？”
颜如玉并无回头，眼睛望着远方，仿佛陷入了某个世界，只有声音淡淡传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富贵人家大鱼大肉，享之不尽，还有那么多早已腐烂的酒肉，可是穷苦人家却是整日为家计而累，还有那么多在路边冻饿而死的人，你说这世道公不公平？”
韩元休回味半晌，答道：“确实不公。”
“老百姓本就只是为温饱而活，可是那些贪官污吏，富豪商贾还要欺压剥削他们，这样富人更富，穷人更穷，百姓生活苦不堪言。高位者也只是整日想着如何保住自己性命，如何以权谋私，如何获得更高的地位，便是皇上也是如此。谁会真正关心百姓的生计，谁会真正为百姓谋福祉。”颜如玉还在侃侃而谈，却猛然插进一道冷冽的声音：“你可知道，你说的这些话有多么大逆不道？若真的让皇上知道 ，你便是有几颗脑袋也不够砍的。”是韩元休。
颜如玉猛然一惊，又想到，是啊，在这样一个皇权至上的时代，谁敢言皇上的不是，谁敢抨击皇权，那就真的离黄泉不远了。现在的皇帝赵光义也是由他的哥哥赵匡胤之后继承皇位的。虽然不太了解这段时期的历史，但至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古代继承皇帝位子的多是皇帝的儿子，名曰“父死子继”，这赵光义以弟弟的身份“兄终弟及”，多多少少有些篡位吧。能篡位成功的皇帝，绝对不是简单人物，何况皇家出身的人，又有几个是愚蠢的。在那样暗流涌动的皇宫，若想生存，必须学会一身本领。
“是啊！皇上若在这里，恐怕我现在已经人头落地了，好在这里没有皇上，皇上也不可能在这里。若是能回到家就好了，在那里人人平等，在那里虽然不是真的公平公正，但至少不会有‘路有冻死骨’的事情发生，也都过上了小康生活。”看着这里的世界，望着街角被打完，却还肯着脏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颜如玉此时此刻的思乡之情，如此情切。
“人人平等？小康生活？那是什么？”韩元休疑惑不解。继而又道：“人人平等，那怎么可能！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所有的一切都是属于皇上的，人人都是皇上的奴隶，都是皇家的附庸，都要为皇家服务，他们怎么可能和皇上和皇家平起平坐，这不天下大乱了吗？小康生活，那又是什么？”
颜如玉心中苦笑，他一个古人，怎么可能理解一千多年后的世界，怎么理解一个一千多年后的人的思想，在二十一世纪看起来那么平常的思维，宋朝的人却完全不能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