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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嘘,三明治超人(5)

摩托车在马路上飞驰着,他算好了时间,如果开快一些,说不能不迟到就能准时赴约。巨大的风声冲进耳膜里,纯熙把脸贴在贤宇的背上。

所有的一切都没有预料到,天突然下起了雨,地变得很滑,如果再开那么快的话,可能会刹不了车。

“贤宇!你慢点!”风把声音冲淡了。

“你说什么?”贤宇侧过脸。

“我说你开……”

话还没有说完,一辆大卡车突然朝着他们撞了过来,摩托车被巨大的力量推到了很远的地方…………

失去知觉、感觉到身体的每一滴血都在流失。

看不见,也发不出声音。

脑壳像是被什么撬开了一样。

……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身体抵不住巨压。

好累,好想躺在温暖干燥的床上,好好睡一觉,纯熙慢慢地闭上眼睛,在那之前她借助眼睛唯一可以感觉到的光源,看到了满地的血。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还有出乎意料的三明治的味道。

如果敏珠能够看到车祸现场贤宇血肉模糊的躺在血泊里,手里还紧紧地抱着自己为敏珠做的三明治便当,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是不是心痛的会死掉?

是不是心里会有千百句责怪的话,却不知道该说哪句好?

医院的走道上,只有低声的抽噎凌乱成一堆。

“敏珠……对不起……我……我……”柳纯熙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严正锡揉了揉纯熙的肩膀,对纯熙说,“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

变成植物人的朴贤宇静静地躺在病房里,敏珠推开房门,看到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了一样的贤宇,蒙着脸止不住哭声。

一场车祸害了多少人,又救了多少人。敏珠想说,贤宇啊,你怎么那么伟大,用自己的生命换回了纯熙的记忆,现在她什么都记起来了,她记起了深爱过的正锡哥,他们又在一起了,可是为什么你却还是要睡觉呢?

醒一醒,好不好呢?

或者……

你告诉我,你只是想睡一觉,你还是很快会醒来,那我一定会很安静地等待,然后告诉所有人:嘘,三明治超人在睡觉,请别打扰他。

你、听到了吗?

时光打在幸福的灯罩上,逐渐晕开的明媚的光束,温温的,柔柔的,就像是她的微笑……你,看见了吗?

天气阴沉得有些吓人,医院的餐厅里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人。到处都很安静,静得能够清晰的听到柳纯熙局促不安的呼吸声,坐在她对面的严正锡正默默地看着她。

两个人都想说点什么,可是谁也没有说话。

墙壁上的时钟在一分一秒飞逝,度过的时间实际上比想象的要难熬。柳纯熙双手握紧了手里的杯子,皱着眉头再一次酝酿着想说的话,如果再不说的话,恐怕以后没有机会了吧。即使是想离开,也没有想过要给彼此留下任何遗憾。

“那个……”

杯壁上印着浅显的指纹,柳纯熙的目光停在杯口,动也不敢动。

“……嗯?”严正锡摸出口袋里的打火机,拿下一直放在桌面上没有点燃的烟。

“喂!”纯熙伸出手夺过了他手里的烟,扔在地上,朝着烟嘴的火光踩了一脚。严正锡无奈的耸了耸肩膀,搅动着面前的咖啡,“抽一根也不行啊。”

“嗯!”柳纯熙用力地点了点头,“你答应过我不抽的。”

严正锡无精打采的脸上因为柳纯熙的一句话而变得有些生动起来,他一直都不敢相信纯熙真的恢复记忆了,记起他们有过的过去,小幸福也好,小争吵也好,只要她记起来了就比什么都好。那样的话,至少可以回到过去了吧?现在她在这里,不会再离开了吧?很多问题一下子涌了上来,兴奋一下子占据了他的大脑。

可是,纯熙想要说的话却像一块冰块硬生生的塞进了严正锡的喉咙里……“正锡啊……我准备回美国了……”

严正锡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凝固在了那里,好不容易从嘴里挤出几个字,“为、什、么?”

天空中迅速飘过几片巨大的黑云,将原本的阴沉又加深了几分浓重。

“难道你就那么残忍?还是像三年前一样,可以潇洒的走掉,是不是?”

纯熙摇了摇头,按住严正锡的手,“你别这样,这次和上次已经不一样了……正锡……我承认一场车祸让我的回忆有了残缺,但是,连我自己也没有想过,它把我们的爱也切割了……就算现在我想起来了,可是感觉已经不同了……我们已经没有办法像三年前那样相爱了……”

柳纯熙松开手,迅速地站起来,抽身离开。被遗落在原地的严正锡像一个受伤的孩子一样,无力地垂下手,目光无法凝聚。不过他好像突然间想起了什么,疯狂的朝着脑海中的目的地奔去。

现在他会想到谁?无非是朴贤宇,如果不是他的出现,至少纯熙也不会有动摇。他才不相信不能再相爱这种鬼话,一个人只有发现了新欢才会舍弃旧爱,如果不是柳纯熙看上了朴贤宇,又怎么会没有办法爱他呢?

“啊……张开嘴巴!”敏珠托着勺子,勺子里面有她吹凉的小米粥。脑子里还盘旋着医生的话,如果头部再次撞击也许就会失去记忆。

还好他没有失忆。敏珠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怎么会冒出这种想法。而且很多次都不放心的确认他是不是会头痛感,听到他说自己很好,她才安心。

“不能不吃吗?”贤宇皱着眉头看着敏珠,“我不喜欢吃粥啊!”

“那我走了。”敏珠立刻放下手里的碗,一副真的要走的样子,贤宇伸手拉住她的手腕,别扭的说:“好啦,我吃还不行吗?”

“这还差不多呢!医生说你刚恢复,一定要吃清淡的东西啊,所以呢……”

“啊!我知道。”贤宇乖乖的张开嘴巴,等待着敏珠喂他。

敏珠假装看不见似的侧过脸,抿着嘴巴笑了笑。

“快来啊,我都张开嘴巴等你很久了,都要吃一肚子空气了。”

“你自己不会吗?”

“喏,你看我整个人被绑得好像木乃伊一样,怎么吃呢?”

“这只是什么?活动自如的是什么?”敏珠扯起贤宇的手,“这只手不是好好的吗?刚刚就是用这只手拉住我的哟!”

“哎呀呀,怎么能这么不解风情啊……”贤宇嘟起嘴巴的样子真像个小孩子,敏珠笑着坐在床沿上,正准备端起碗的时候,突然间有人猛地一下推开门——“正锡哥。”敏珠叫了一声正锡,根本就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严正锡冲进了病房,然后揪起丝毫没有准备的贤宇的衣服前襟,一个拳头就要落下去了!

“住手!!”纯熙站在门外,紧锁的眉头像一把打不开的锁头,她就知道他会来这里,“正锡,你疯了吗?”

现在的严正锡像个十足的傻瓜,敏珠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他。如同细微的刀片刮过心脏的表面,突然的一下,那么痛。

“我……”严正锡无奈的放开贤宇,沿着裤沿垂下的双手还紧紧地握着拳头,似乎随时都可能出拳。

“哥……这是干什么?”最摸不着头脑的敏珠看着差点儿失控的严正锡,又看了看站在门口的柳纯熙,冷冷的说:“你们好像走错地方了吧?这是朴贤宇的病房。”

“敏珠,都是这个小子,如果不是这小子的话……”

柳纯熙马上打断了他想说的话,“就算没有贤宇,我也会回美国的。正锡,这是我们之间的问题,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你能不能不要再像个孩子一样处理感情的事情?”

“呵呵,那好,哥,你都听到了吧,这和贤宇没有关系,请你们出去,不要打扰贤宇休息!”敏珠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并没有夹带着太多表情,她默默的看着严正锡走出去,并且还有他走之前如此意味深长的一眼,像尖锐的针刺进了她的心里,如果是过去的话,一定会狠狠地疼痛,甚至会痛得不知所措,可是,现在竟然有一丝如释重负的感觉……那个自己一直都默默地喜欢着的人,他永远都不懂。我们可以单方面的执着一年、两年、甚至三四年,可是却没有办法一直都接受着不公平的待遇。他永远都不会注意到你深切的目光,永远都只是爱恋着另一个人,这样的待遇所带来的心灵的负担对于现在的敏珠来说,远远超过了喜欢。

“敏珠……”看着这一切发生、结束的贤宇,轻轻地唤了一声敏珠,可是等她带着微笑迎上来的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贤宇啊,我们以后好好交往吧?”

“啊?”贤宇吃惊地张开嘴巴,可很快欣慰的笑脸漫上了他孩子气的脸,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或许幸福的爱情就此可以更美满一些了吧,但是事实似乎并非这样。在很久之后,敏珠还是会想起那时候发生的事情,每一天发生过的故事,每一个穿插在幸福旅途上的小插曲,每一段连自己都意想不到的小意外,都是如此珍贵,如此的不一般。

安静的病房里,两个没有预兆性出现的人,让整个环境的气氛都变得不一样了。

“臭小子,你竟然也会进医院哎!是不是故意想让我们来看你的?”最先给贤宇胸口一拳的志尚笑着扬了扬眉毛。

“志尚!”一把细细的女声责怪的看着崔志尚,“贤宇现在可是病人!!”

“好好好,你就是心疼他,是不是?哎哟哟,大小姐,我会伤心的。”叫做志尚的这个人可怜兮兮的看着将花束插进花瓶的李素娜,可对方根本就没有理睬他,而是温柔而又心疼地看着贤宇说,“贤宇哥,你没事就好呢……”

“呵呵,小素娜,我很好呢!”贤宇伸出头,轻轻地揉了揉李素娜的头。如此温柔可亲的贤宇,如果敏珠看了一定会吓一跳的,不过幸好她去学校上课了,并不在这里。

“对了,你们怎么会来这里呢?”贤宇想到自己住院的事情并没有告诉家人,照理说应该没有人会知道的。

“拜托!朴大少爷,这个世界上还存在不透风的墙、包得住纸的火吗?”

贤宇郁闷的拍了拍志尚的头,“你这小子还是那么多废话啊,还不快说?”

“喂!很痛哎!你就不能像对素娜那样对我啊!真是的……”

“呵呵,好了啦,贤宇哥,是伯伯跟我们说的。”

“爸爸?开什么玩笑,他可不关心我的死活。”贤宇满不在乎的说,可是垂下的眼帘中不经意闪过的光是没有办法掩盖的。

“是真的啦,真的是伯伯告诉我们的。”素娜又肯定的说了一句。

可是,就算是这样也没有用,千万次重复也盖不过内心有过的那种缺失的感受,从高中开始就离开了家,一个人搬出来住,还记得与爸爸吵得最凶的那一次,自己口口声声说就算以后是做乞丐也绝不会为了能够过上无忧无虑的寄生虫生活而听从爸爸的安排,不要用钱去衡量读的那所学校是不是贵族学校,也不要每天都在为日后能否更好继承到家业而伤透脑筋,根本就不喜欢这种纷争的生活,也不喜欢被压迫着去接受自己不想要的生活……“什么都不重要啦!”贤宇无奈的笑了笑,靠在枕头上,朝着窗外看去,天空中的云彩淡淡的,时不时有一群鸟儿扑翅而过,贤宇默默地说,“反正我们的生活是没有交织的,他不适合我,我也同样不适合他,说什么是父子,真的是浪费了命运的安排。”

“贤宇哥……”素娜晃了晃贤宇的手,“你别这样嘛,我们不是一直都过得好好的吗?这本来就是我们应该承受的生活啊,家庭、地位……这些都是在我们出生之前就存在的,这是谁都没有办法改变的。”

贤宇无奈的笑了笑,说:“你们来看我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如果你们是替他来说服我的,那你们可以走了。”

“素娜!你真是的!为什么突然间说这些呢!”志尚像只猴子一样跳到贤宇的面前,“我找你当然还有别的事情啦!嘿嘿嘿!别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哦!”

素娜困惑的眨了眨眼睛,看着志尚,说:“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啊?”

“这是男生的事情哦!”志尚抖了抖眉毛,笑着在贤宇的耳边说。

“喂!我也要听啦!”

“不行!不行!听了你一定会吃醋的,信不信?”

……

吵闹不休的病房里,三个人吵闹着,这些时光让素娜突然间觉得又像是回到了过去,她总希望时光不要被带走,那样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没有贤宇的离开,也没有任何的纷争,更没有那种害怕的感觉,害怕不在视线里的贤与哥会变成另一个人,变成一个粗俗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而最重要的是,这个普通人他不再喜欢她了,而是喜欢上了别人……像往常一样,放学之后先回到家里,准备好便当,再去医院。每天去医院照顾贤宇似乎已经成了一种习惯,习惯看着他美滋滋的吃着饭的样子,习惯听着他说一些甜腻腻的话,总之一开始以为自己会不习惯恋爱的感觉,但却比想象的要适应的快。

可是,另一种感觉却没有那么快被抵消掉。这也是令敏珠很困扰的一件事情。那就是已经持续一个星期都没有做三明治,也没有去学校的严正锡。敏珠已经说过很多次“因为我不是你,也无法体会你有多痛苦”,但是还是没有办法将每天大醉伶仃的哥哥置之不理。

“咻!飞走了!”正锡手里拿着酒瓶坐在窗台前,朝着天空虚空的画出一条弧线,就像是飞机。尽管看起来意识十分清醒,但是敏珠更相信他的脑袋是被酒精烧糊了。

“饭放在厨房里了,等下你自己热一下再吃吧。”敏珠朝着他的背影说了一声,正准备走的时候,正锡一下子“轰”的一下栽倒在了地上,她一开始没有理睬,可是过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有坐起来,吓得敏珠穿着鞋子就跑进了屋子。

“哥!哥!你起来啊!喂!!”敏珠用力地推了推,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眼睛睁得很大,直视着天空,反复的说一句话:“咻!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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