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骨愣住了,她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知道那么久远的事情。阿修罗族厌酒为世人所知,甚被称为“不酒神”。嗜酒之说早在阿修罗族尚在之时就鲜少听闻,更不要说现在阿修罗族只剩下自己。
“阿修罗族自古被称为不酒神,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荒谬言论?”
“自古?”男子哂笑一声,“怕不是自古吧?我可记得大概两万年前上任阿修罗王甘罗阿修罗送出的清辉酒香飘千里,即便是加上十八层封印都能闻到阵阵甘冽,你说的‘自古’又是哪里来的?”
送出去?噬骨回想了一下,貌似那老爷子真是送出过一次清辉,不过是在她出生前。好像还和自己提过什么,什么来着?当时自己年纪太小不怎么记得了。
“……”沉默片刻,噬骨又开口:“我不会酿,既然你知道阿修罗族有酒清辉,也应该知道这酒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喝的。清辉乃是阿修罗族中圣酒,非盛大祭祀与庆典不得饮用。清辉万年一酿,一酿千坛。你,配不上。”
阿修罗曾经确实最为嗜酒,族中无论男女老少彪悍好战,而酒便是最好的助兴之物。不过三千年前阿修罗族中最为勇健的婆稚阿修罗王的爱妻诞下一名婴孩,当时修罗海波涛翻涌几十丈高,层层波浪像是一块块巨大的翡翠拍在高耸的祭坛崖碎成点点星光与云雾,最善预言的鲛人九十九只在波涛汹涌中来到浅海区献上古老的歌谣与鲛人之舞。
阿修罗族举族欢庆,这都预示着这位殿下是天降圣女,将带给阿修罗美酒与繁荣。
作为婆稚王的长女与族中圣女,上任阿修罗王甘罗上请神谕,赐名噬骨。这位阿修罗族长公主最不喜爱的便是酒,幼年玩耍时几乎砸光了全族的美酒。再大点,阿修罗众发现,这位公主并不是不喜爱酒,而是天生对酒异常敏感,以至于除了清辉其他酒水在这位公主闻起来都是劣酒。
自此甘罗阿修罗王便命全族除了清辉不准再酿其他酒。可却命令噬骨牢记所有酒水的酿造方法。
是的,他配不上。当年母亲亲手在菩提树下埋入百坛清辉,噬骨不明所以,母亲轻抚着她的发,似是盛满了满天繁星的眸子散出如水温柔:“阿骨是阿修罗族中的宝贝,日后要上祭坛祭天的圣女,清辉乃是祭祀庆典用酒,我们阿骨以后大婚当然也要用清辉才行。”
年幼的她一脸羞涩,心中却不由痴想着未来,可惜,一朝梦散。
噬骨表情冷硬:“清辉不是你等可用之酒,即便阿修罗族现已没落,也贵为神族。族中圣酒又岂是随便什么人可饮用的。”
他看着眼前浑身凛然的少女,纤细的身子中似有无穷力量爆发,本应是优昙花的浅紫眸子已像是坚硬的水晶一般透着冰冷的光泽。
他轻轻一笑,眉眼上扬,似嘲似讽:“呵,阿修罗的荣耀么?只剩你一人的阿修罗还能被称为‘族’么?”
一听这似嘲似讽的话,噬骨的眼眸由浅紫转深紫,微微眯了起来。
眼看噬骨戾气越来越重,他才用息事宁人的语气说:“好了,”他收起扇子,“你不酿清辉就换成碎玉好了。”像是哄小孩子一样。
“……我为什么还要给你酿酒。”隐忍的语气。
“咦?”男人广袖一挡,只露出一双狡黠的金色眸子,“不是说我这‘劣等’族类喝不起圣酒清辉吗?我已让步让你保全你所谓的‘阿修罗的尊严’,还是说……”,他清浅一笑,眸光温柔,两只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上鸠貘的脖子。
“你!”
“有什么好生气的呢?”忽又恍然大悟,晃晃手中的小白球“哦!是这个小玩意儿!”
“你坐骑打坏我的琼花酒你欠我一条命,不酿清辉又欠我一条命,这可就是两条命了!”
“你,你……”噬骨简直不能想象这世上还有这样强词夺理厚颜无耻的人,看着眼前晃动的两根手指直想“咔嚓”一声折断才好。
似是感觉到了噬骨的杀意,手指“咻”一下收了回去,轻轻拍拍噬骨的头,还不等噬骨鸡皮疙瘩冒出忍无可忍暴起杀人就挥挥衣袖瞬间在几十里外了,空中只余下渺渺笑音:“好好酿酒啊,到期我自会来取。后会有期。”
会,会你个鬼啊!噬骨淡定了千年的心瞬间破功,眼风扫到那家伙刚才站着的地方某只醉猫正呼呼大睡,还不时飚出几句粗口,气就不打一处来。
伸手一抓黑绫一鞭就抽了过去。
鸠貘在烈烈风声中迷迷糊糊的醒来,耷拉着眼皮一瞅就尖叫起来,自己正处于重重鞭影中一步动弹不得,那舞地虎虎生威的鞭子每次只擦着自己的皮毛飞过。又听到细细的笑声,它定睛一看,靠!这货不是黑绫那小丫头片子吗?嗬!要翻天了啊这丫头!
“黑丫头!你这是干嘛!?”
“呦吼吼!谁让你惹阿骨生气了啊?活该!”
“我什么时候惹她生气了?!”鸠貘困惑大叫。
这时萧萧鞭影停下,噬骨居高临下的瞥了一眼满头雾水的鸠貘头也不回的走了。
噬骨疾走如风,血液好像因为久违的愤怒而沸腾起来了,右手有些痉挛的抓着黑绫急急喘了几口气,好不容易平复下情绪。就感觉肩膀一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轻轻摩擦她的脸。
只见鸠貘一脸讨好,谄媚地摇着尾巴。
噬骨闭了闭眼,将小白球弹下肩膀,淡淡道:“我倒第一次知道你还嗜酒。”鸠貘向后微不可见地缩了缩,“既然打破了人家的酒,那么自然是冤有头债有主,碎玉就交给你了,酿不出来就把命给人家吧。”
“阿,阿骨,可,可是,我,我不知道,怎,怎么酿……”一听噬骨冰冷的语气,鸠貘吓得都结巴了。虽说平日里骄傲跋扈,但鸠貘实际上还是很依赖噬骨的,毕竟是噬骨将他养大的。
噬骨却没理会鸠貘快哭碎的玻璃心,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