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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文化传承(2)

俞敏洪:价值回归,拥抱明天

各位新东方人:

这几年,新东方发生的几件事情,给新东方带来了深刻的影响:第一件事情是2006年新东方的上市;第二件事情是新东方面对越来越多的竞争对手;第三件事情是新东方从英语教学为中心转向了多学科的培训。

影响新东方最深刻的事情是新东方的上市,这一事件让新东方在一瞬间从对内的关注转向了对外的焦虑,从关心学生的感受转向了关注股市的动态,从关注教学质量转变为关心数据的增长;在这几年的过程中,这些转变正在逐渐吞噬新东方的价值体系,模糊新东方的方向,使新东方像一艘失去了指南针而在茫茫大海上航行的轮船,常常迷失方向。

我们常常说新东方要引领中国教育的发展,现在我们却被一些毫无价值的事情牵着鼻子走;新东方常常说要为学生的终身成长服务,现在却把眼睛紧盯着学生的钱袋;新东方常常说要点燃学生的梦想和理想,让他们走向光明的未来,现在却每天在失去理想的庸碌之中生存挣扎……

至于第二件事情竞争对手和第三件事情教学内容的扩展,即使不上市也是我们要面对的问题,只不过在上市的环境中,我们面对这两个问题显得仓促和忙乱,失去了本来应该有的沉着和大气;这两个问题是任何面对市场竞争的业务都会面临的问题,从新东方诞生的那一天就存在,但原来我们面对竞争对手和教学内容拓展,有足够的时间来布局,来整合资源;现在我们时间不够,资源整合不到位,新东方的官僚主义导致效率急剧下降,各条战线显得捉襟见肘。从根源上来说,是我们做事的心态和分寸出了问题,是我们做事情的价值观和指导方针出了问题。

面向未来,新东方该怎么做?我想我们应该回归本源,从最根本的地方思考问题。

新东方存在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挣钱吗?肯定不是!挣钱应该是正确方向后的一种自然结果。就像一个人拥有理想、努力学习,成功和成就是必然的回报一样。成功和成就是水面上的睡莲,最重要的是水面下的根系;我们如果不在水下种睡莲的根,就不可能有水面上的花。

是为了股东吗?肯定不是!上市公司的股东大部分都像眼中只有钱没有爱情的人,谁能给他更多的钱他就跟谁走,既不会有忠贞也不会有感情,你为他赚钱了他就秋波乱送,你损失了他的钱就暴跳如雷。我们不值得为这样的人卖命。

是为了老板吗?肯定不是!老板只是一个人,这个人有优点有缺点,有高尚也有世俗,有坚持也有顽固,他可以对你好也可以对你不好,如果我们把做事业的心情放在一个人身上,我们最终一定会大失所望的。

是为了名利吗?肯定不是!在新东方之外的很多地方,我们可以得到更多的利,得到更大的名;名利关系离开了社会的道义和公正,就必然被邪恶侵身,日夜不宁。我们希望取君子之利,我们希望得正直之名!

那么新东方存在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让千千万万的中国青少年有理想、有追求、有崇高的生命目标,有对未来的无穷期待,不管遇到什么挫折,生命都能够勇往直前!

是为了给千千万万的孩子提供成长的路径,通过我们的努力,使他们从落后走向先进,从低头自卑变得昂首自信,不管是帮助他们提高考试的分数或某一个学科的成绩,还是帮助他们提升思维想象的能力,也不管是帮助他们提高对于美好生活的感知能力,还是帮助他们完善自身素质和人格体系,我们努力帮助每一个学生健康成长。

是为了让千千万万个孩子把学习的痛苦变成一种学习的乐趣,让孩子们把要我学变成我要学;让孩子们彻底理解:追求知识和智慧是人生中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

是为了让千家万户的家长放心,放心地把孩子们送到新东方来。让我们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我们是家长,我们为什么要把孩子送到新东方来?如果你是家长,你愿意把孩子送到新东方来吗?有些新东方的员工和老师选择了“不”。为什么?因为我们在新东方长大的过程中(没有用“成长”,是因为我们新东方这几年没有成长),我们迷失了上面的目标,我们变得唯利是图,我们变得目光短浅,因为我们的课程设计不完整,我们的老师不专业和职业,我们的服务体系千疮百孔,漏洞百出。一个孩子对于新东方来说是百万分之一,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却是百分之一百,是一个家庭的未来和幸福。我们要让家长放心地把孩子送到新东方来。不管这个家庭是否有钱有权,每一个家庭面对新东方都应该得到同样的关怀和尊严。

是为了我们自己的灵魂,我们创造新东方,不是来亵渎我们的灵魂的,是来救赎我们的灵魂的,面对那些天真纯洁的孩子们,面对他们渴望阳光的眼睛,我们能够让自己变得更纯粹、更大气、更充满爱心和善良;新东方的人都不乏聪明,聪明也许是与生俱来的,但善良和爱心是后天培养的,与其说是我们在帮助孩子们,还不如说是孩子们在帮助我们,帮助我们获得善良和爱心,帮助我们获得高尚,获得一种人格的健全和人格的高贵。

是为了我们的员工和老师们,他们撑起了新东方的一片天地,他们把自己的青春、梦想和生命寄托在了新东方,我们必须给他们值得骄傲的回报。我们不能做出一个平庸的新东方,做出一个让自己人都羞于启齿的新东方,我们更不能做出一个没有价值、没有梦想、没有崇高的新东方。我们有时候对于员工和老师严重缺乏人文主义关心和人性化关怀,新东方由于经营问题导致机构臃肿,员工老师收入待遇提高不快,使员工老师和新东方的关系进入恶性循环。我们不反思自己的管理能力,反而抱怨员工老师难以管理。其实没有难管的员工,只有无能的管理。我们只有和员工老师共荣辱、共奋进,新东方才会有真正灿烂的明天。

我们不用说是为了中国教育的发展,我们不用说是为了祖国的繁荣昌盛,我们只要踏踏实实把每一个学生教好,让每一个把孩子送到新东方的家庭安心和放心,我们就已经为中国的教育、祖国的繁荣作出了贡献!

让我们回归吧,回归到新东方最重要的价值上,回归到能够给我们内心带来崇高感和使命感的事情上。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够处乱局而不惊,面巨变而气闲,在纷乱中有章法,在琐碎中有远见。脚踏实地,眼看远方,我们才能把新东方带向美好的未来,我们才能让新东方成为大家愿意回忆、值得回忆并且产生美好感情的一个名字。

2010年国庆

从2006年4月4日召开启动会到9月7日,新东方只用了5个月时间就在纽约股票交易所成功上市,成为第一家在海外上市的中国教育培训公司。上市后,新东方发售了750万股美国存托凭证,开盘价为22美元,高出发行价15美元约46.7%,融资额为1.125亿美元,新东方的董事长俞敏洪也一跃成为亿万富翁。这是一次突破,教育不再完全是“公益性事业”。

上市之后,俞敏洪既要满足投资人的增长要求,又要维系新东方的价值体系,为新东方掌好舵。4年过去,新东方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同时也产生了一些问题。新东方成长中的烦恼、压力和危险也接踵而来。

【平等包容】:平等包容的人文主义情怀

早在2005年,新东方的创业元老们就建议俞敏洪接受风险投资,操作上市,但俞敏洪怕上市破坏了他一直追求的“做事情的从容和理想”,拒绝了。半年之后,俞敏洪才最终妥协。

上市之后,新东方迎来了新的发展阶段,2010年财报显示:3.86亿美元进账,7780万美元净利,180万入学人数。尽管业绩非常漂亮,股价稳定上扬,但俞敏洪的焦虑却有增无减,压力依然挥之不去。他不止一次地在各种场合,近乎祥林嫂式地重复自语后悔上市的话。因为,新东方关注的焦点慢慢从学生和教学工作转向了报表数据和股价,员工们模糊了方向,使新东方像一艘失去了指南针而在茫茫大海上航行的轮船。

写这封信时,新东方从1993年创立已经走过了17个年头,由小广告、小屋子起家,成长为一家成熟的上市公司。然而俞敏洪是一个危机意识极强的人,他看到北京一民办教育公司现在正以每年50%的速度赶上来,而新东方只以30%的速度前进。安博、环球雅思、学而思、学大教育也纷纷登陆美国资本市场。这些后来者凭借在细分领域的努力,已可与新东方一较高下。

对于股价、财报的过分关注,使得很多员工偏离了新东方的办学初衷,面对竞争和教学业务的拓展,新东方却显得有些仓促和忙乱。外部的压力、内部的质疑,使俞敏洪敏锐地觉察到了其中的“危机”,由此也提出了新东方存在的目的是什么这样的问题,提醒新东方人不要忘记办学初衷。

【愿景使命】:帮助学生健康成长,从绝望中寻找希望

新东方的愿景是成为优秀的教育机构,培养成就中国的精英,推动中西文化的融合。其中新东方最核心的竞争力,并不是高质量的授课,他们售卖的也不只是语言、知识、技能,更重要的是新东方精神和文化,新东方为学生奉献的不只是分数,而是健康成长的道路,是让学生从绝望中寻找希望,超越自己,成为优秀的人才。

新东方的存在不是为了钱和名利,也不是为了股东和老板,而是为了千千万万学生的健康成长,实现人生的辉煌。新东方规定,老师不但要向学生教授知识技能,还必须向学生传达“挑战生命极限”的积极人生态度,激发他们的人生理想,引导他们向美好的未来聚焦,走向内心对于伟大的渴望。新东方崇尚的,就是无论在逆境还是顺境之下,都能勇往直前、奋力拼搏的新东方精神。俞敏洪曾说:“绝望是大山,希望是石头。但是,只要你能从绝望的大山上凿下一块希望的石头,你就有了希望。”他所做的培训事业,绝不仅仅是授业,更是传道和解惑,传人生之道,解希望之惑。

很多学生走进新东方之前可能是因为好奇或从众,甚至迷茫和绝望,但是他们走出新东方之后,往往已经有了自己的人生目标和实现目标的勇气与魄力,这正是新东方精神力量的体现,这亦是俞敏洪的办学初衷。

如今在信中,俞敏洪依然指出,孩子是一个家庭的幸福和未来,必须要让家长放心,对学生负责,放弃唯利是图和目光短浅,回归价值。

【价值回归】:救赎灵魂,回归爱心和责任

美国的管理权威和商业畅销书作家吉姆·柯林斯认为:真正让企业长盛不衰的,是深深根植于公司员工心中的文化和核心价值观。企业文化和核心价值观是企业哲学的高级层次,也是回答“企业如何生存”的终极答案。

在新东方上市之后,面对越来越多的竞争对手和实现多学科培训的目标,俞敏洪指出最关键的就是要回归新东方的根本价值,回归教书育人的爱心善良和责任心使命感,救赎自己的灵魂。如果新东方人以此为出发点,获得高尚,获得一种健全和高贵的人格,必将自然实现企业的成功。

俞敏洪对新东方明天的期望,对每位新东方人回归本源、脚踏实地、眼望远方的要求与期许,其根本目的是避免新东方走向歧途,为新东方的发展提供更广阔的空间,甚至直接关系到企业的存续。新东方关于爱心与责任的回归,正是它此前成功地将一个教育机构转变成了一个文化运营机构的根本原因。

新东方的价值回归,是它区别于其他教育机构的核心竞争力,它赋予知识以精神文化内涵,以踏实的工作和崇高的使命感为旗帜,使新东方文化成为一种现象、一种潮流,对社会产生深刻的影响力。

有人说企业最危险的时刻不是做小的时候,而是做大的时候。企业失去活力不是因为来自外部的竞争日趋激烈,而是内部失去方向感,流于浮躁和贪婪。俞敏洪要缔造一个有价值、有梦想、有崇高理想的新东方,与他自身的亲身实践和体会也是分不开的。他本人历经两次高考失败,三次申请美国大学奖学金失败,以及创业十几年的艰辛,深知只有听从心灵的召唤,才能取得最终的辉煌。

对于新东方的数量庞大的、堪称全世界最难管理的知识分子来说,只有通过思想上的统一认识,才能保持行动上的一致性。读过这封信之后,新东方的许多员工开始重新审视企业的文化和核心价值观,开始收拾起浮躁和短浅,重新回到了有理想有追求的状态中。也许,这也是俞敏洪用写信的方式来沟通的根本原因。

对于俞敏洪不为利益蒙蔽,清醒地继续坚持新东方的核心价值观念,外界普遍持赞同态度。同时,这封信中所传达的新东方精神,已经被多数青年广泛接受,甚至成为很多人的人生哲学。

陈秋平点评:一次对爱心、责任和价值的拷问

俞敏洪是我们耳熟能详的好老师,因为他在新东方的授课录音广为流传;他又是一位众人热议的商业精英,因为他把自己刷小广告创立起来的野鸡学校变成了纽约股票交易所的上市公司。所以,我欣然地打开了这封他写给自己人的公开信,想从中获取教益。读毕掩卷,仍感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首先是看到了俞敏洪的焦虑,而这焦虑竟然来源于新东方上市之后的“繁荣”和“辉煌”。在多数人看来,我们步履匆匆走入了前所未有的财报意义上的成功,已经是梦想成真的最好诠释了,应该庆功,何须忧心忡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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