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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公車反戰記(2)

然後是個特寫,男主角整張臉,女主角側著、線條柔和、無怨無憎的表情著。畫面脫離了構圖的規律,套在文藝片裡卻更完整,支離破碎的配合,劇院裡整個安靜下來。

「走吧!沒事了!」男主角說。

女主角笑笑,嘴角有股冷,眉梢一派倔強。

男主角關上門,畫面顏色突然加深,永遠的沈默下去,咖啡色的門,上面一格格的紋痕,女主角背向銀幕足足有十秒,轉身後,音樂起,劇終字幕出來。

一場人生裡的愛情、卻可以是戲。閉上眼、真是教人不忍。

四下同時有人站起,毫不懷疑;銀幕上失掉的顏色立刻全晃到眼前。觀眾永遠沒有年齡、沒有時間性,熱切的想透視情節之外的安排,「妳不也是嗎?」感情如戲是那樣的一種現象——「譬如昨日」,昨天的事誰知道?遑論現在,四週的人群、音浪,像活生生的默片,太吵,一句話也聽不懂,祇是有它的大動作。

人群漸漸散光,他半靠在椅內,蹺著一雙腿,手上沒有煙,近來常被他的煙燙到,像冬天裡的刺蝟,近了一定有傷害;他盯著前面寬闊的銀幕,看得無神又專心,像每一次坐在那裡,突然停下話來看人,問他:「看什麼?」

「沒有。」也可能真的沒有,像現在。

是下午第四場電影結束,後場正趕上吃晚飯,有一大段空白時間;晃蕩蕩的瓶子裡沒水,祇是個空瓶子,有二分水,那八分便空的厲害;加上夏日,冷氣開得十足,關掉後的陰冷,幾個小妹在清掃,襯得戲院更空洞。

白銀幕上什麼也沒有,擴散的無邊無涯,空氣從頂上壓下來,把人壓得扁扁的;他還是直挺挺的看著前方。

最近時常這樣,坐著、坐著就沉默下去,像是受夠了,情緒會越用越少嗎?空氣好冷,抱著的雙臂右手挨著他,用手指在他臂上直線條的畫著,一條條的,是那樣的有去無回。

不記得第一次跟他看電影的時間了,那天一樣是冷,坐在最後一排,是部歌舞片,節奏緊湊,看得精彩處伸手過來拍拍我的臉。

夏天還沒過完呢。

太敏感的人總是沒辦法的,總以為有辦法對付一切情緒,沒辦法時就真完全沒辦法:玻璃瓶裡的蒼蠅。

「好累。」他說。

真的就是這種感覺,坐在那裡,十足的性情中人,既不討好任何人,也不傷害任何人,可是,成嗎?那樣的單獨,誰能跟自己相戀,又不是水仙花症。

「誰要花一輩子時間跟我週旋?」他還每每要說。

如果真有一輩可花:陰沈裡,時間倒也不重要了。「妳怎麼辦?」

怎麼辦?在沒有阻力的空間裡猛揮一拳嗎?有點痛也好,否則是個笑話。

外面一定華燈初上,人潮洶湧,擦肩摩肘之中,彼此有關係嗎?為的是什麼?是茫茫人海有一個人可以低低講什麼,沒聽到話,卻聽懂了,可是怎麼辦?一個個情緒疊著往上升,兩個太飽滿的懷抱,怎麼容納對方?「怎麼懂的?」真的想不通。隱隱之中,總覺得愛情是這樣的一件事——玩物喪志。

可是怕什麼呢?不祇是玩嗎?

「怕愛不下去。」我喃喃的對自己說;這件事就像坐在椅子上一直想睡時,卻怎麼都不對勁。

他呢?

小妹們掃完地,看了一眼我們便走了,戲院裡又整個安靜下來,像被遺忘的寶瓶,一直沈到人世的最底。

戲散了不是?僵在這裡還等開場嗎?是誰在珍惜什麼?

他說過:「有一個人買了套衣服捨不得穿,把它壓在箱底,多年後重拿出來,尺寸不合,連款式也過時了,愛情便像這樣,該愛的時候不愛,想愛的時候,情緒、時間、環境全不對了。」

祇是因緣際會嗎?

「為什麼呢?」轉過頭,忍不住地問他。

答案又在誰手中?就是有,朝空打一拳會扔出來嗎?可是不給答案,誰又願意做「有去無回」的事?我搖搖頭,也許祇是累了,也不定真的遊戲一場,湊個愛情角色玩玩罷了。

他把臉轉正,再沒有任何意味,一張幾乎每天見到的臉,可以因為這理由繼續愛下去?還是相反?

四週為什麼這麼安靜呢?別人都在做什麼?別人不愛的時候都在做什麼?眼前那張臉,又沒有文字負責說明任何。他在想什麼?過去的越戰?未來的太空大戰?不會想別人吧?

哎。相思是這樣的東西嗎?遠遠的。

「要愛就要快,否則來不及了。」他常常說。

緊緊抓住他的手臂,什麼東西慢得來?記得有次他買了捲冰淇淋,叫道:「快吃,快吃,熱了要化。」然後握在手心一下子真化了,模模糊糊、邋邋遢遢的;誰沒有溫度呢?多可怕!冷、暖不能自如,也不比有反應的東西,像打網球,一來一往,除非結束,就是失手了還可以再來,愛情有什麼範圍呢?既不是五比六、三比八可以解決的事,也不能要求像打球一樣每球都封殺別人,打贏了別人又還有什麼對手呢?

又真的有什麼對手?不像郁達夫之愛王映霞,徐悲鴻與蔣碧薇。

「就是愛嘛,需要什麼大前提。」他會說。幾乎不相信感情為物可以那麼簡單,成份那麼單純,都不像可以愛下去。

「有沒有點空隙啊。」是靠得太近嗎?那麼遠遠的相處呢?那算什麼?

我們又遲疑什麼?有次和他一起去喝喜酒,坐著坐著兩個人突然僵持了起來,心裡都在想——原來是要結婚的。

原來愛情就是這麼一回事,不過如此。

「妳那裡愛過。」一個朋友不屑的對我說:「妳那裡愛過?」聽來像一部很時髦的片名。

苦得又何止是愛沒有出路?根本是沒有開始。

坐在這裡可以立刻走出去,沒有理由的留下,是怕走出去了回不來?其實也真怕。怕選錯了對手,更怕以為錯的對手其實是真正的。

場燈在眼前一排排黯掉,繁華十里在眼前滅了下去,他抬眼癡望著頂上的一盞。

「多有戲。」低低說了一句。

是因為眼前世事一場不干底事嗎?還是置身一齣——「從光明到黑暗」的戲目中?人有的時候一定是完全殘忍的,喜歡眼看著自己受苦,如果能安排,就更像剛才電影裡的導演,一場場的分戲,終於把劇情全部設計到要求的水準。

「我們呢?」一陣涼意直透上膏椎,是什麼樣的導演在幫台下的我們分場?冥冥之中,我們自己也無能為力,感情開始像那樣的日子——黃昏將臨,摸不著、挨不上,想著要大呼氣。

「好冷。」真想大聲抱怨,算了吧,他難道感覺不到?為什麼是在戲院裡呢?四處密封,隱隱又透了點光,像聽經驗豐富的過來人說:「妳不懂,妳到我們這年齡就明白了。」一副死裡求生的味道。

祇要有光就可以活。多卑微啊!

可是現在呢?像是沉暗,又偏偏知道旁邊是誰。

有什麼事情在威脅著我們呢?整個的聽不見任何聲音,任何人,彼此的呼吸相應著,隱隱中知道光線也不是重要的,旁邊的人也不是重要的,天快過去了嗎?還是一生?

「在想什麼?」他空空地問了句。

「你呢?」

他輕輕的笑了出來:「念天地之悠悠——」

想得真遠。我們哭得出來嗎?像下一句——獨愴然而淚下。我伸手過去在他臉上輕輕地劃著。

「這就是妳的對手?那麼熟悉,那麼陌生。」心裡默默的想著:「而且,就要成為過去。」

「奇怪,我什麼也沒想——」他又加上了一句。

如果黃昏之後全部是黑暗呢?要不要過下去?手指停在他的臉上,搖搖頭:

「真的什麼也沒想。」他還是那句。

「我懂。」

「也不是沒有感覺。」

「我懂。」

那是什麼?是塵埃不見咸陽橋嗎?多遠的感懷。

「我們認識多久了?」轉過頭問他,一張臉正對著我,多好笑,那麼清楚的一張臉。

「妳說呢?」想考我什麼?以為我們認識在見面之前嗎?

「也不會很久。」轉回頭,還是那方銀幕。多長的一齣戲。把人活活逼的失去感應。

「想過我對妳有什麼用嗎?」他曾經問過。

有什麼用?拿來快樂還是立業?還足做成那樣的目標——終生伴侶。

「我——」猛轉頭,又是那張見過幾百次的臉,能證明什麼呢?每次相聚能證明什麼呢?剎那還是永恆?

「嗯?」

「沒有。」真的不代表任何希望。

「妳看男主角愛女主角嗎?」他突然理直氣壯的問道,好像剛才都在深思熟慮。

「不知道。」還不走嗎?戲散了還沒有答案嗎?

一排排場燈逐一亮起來,又來了,我們的光明,我們不能掌握的人潮,戲又上演——。

「走吧。」他站起沒有表情的說,鄰座是對戀人,男孩子說了什麼,女孩子嘰的笑開了,不也是快樂嗎?那麼正確的快樂。

背後是片頭音樂,然後是字幕然後一場場戲在人生的另一面演開;中規中矩,沒有意外。是個快快樂樂的調子。我回過頭,銀幕上女主角一個人在街上走著,祇有她不知道未來的事真好笑。

「走吧,沒事了。」然後男主角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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