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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乌拉!”昂得列公爵喊道,他吃力地扛着沉重的军旗往前跑,他坚信全营都会跟着往前冲的。果然,他只跑了没几步,就有几个战士跟了上来,后面的战士也陆续跟了上来,于是,全营都喊着“乌拉”跟了上来,并超过了他。一位战士看到昂得列公爵吃力地扛着军旗,军旗在他手里东倒西歪,就跑过来拿过军旗,但这位战士马上就被打死了。昂得列公爵重新扛起军旗,和营队一起向前冲。他看到前方有我们的炮兵,一些人在与敌人殊死搏斗,一些人坚持不住就往回跑。昂得列公爵和营队跑到离大炮只有几十米远的地方,他听到子弹在头顶呼啸,身边不断有战士中弹倒下,但他没顾上去看他们,只注视着前方炮兵连中的战斗。突然,他好像感到,身边有个法国兵挥起一根粗棍子朝自己的头上袭来。他觉得有点痛,但主要是感到不高兴,因为疼痛分散了他的注意力,使他看不清他注视的东西了。

“怎么了?我倒下了?我的腿怎么走不动了。”他想着,扑通一声倒了下去。他把眼微微睁开,想看看那些法国人和我们炮兵们的搏斗结果如何,他想知道那个高个子战士还在不在,大炮是否还继续向敌人阵地轰炸。但是他什么都没看见。他的眼前什么也没有,只有一片天空——这高远的天空并不明朗,却依然无限的高远,天空上只挂着几朵云彩。“它多么安静、肃穆、庄严啊,完全不像我的奔跑,”昂得列公爵想,“不像我们这样奔跑,叫喊,拼杀,完全不像那个法国人和我们的炮兵那样带着仇恨和惊恐的脸色在相互争夺一根擦膛杆,云朵不像是我们的,天空也不像是我们的。我为何以前没有看到这广阔的天空呢?我现在终于看到它了,我感到无比快乐。……”

[十七]

在鲍戈拉杰奥部队的右翼,战斗在九点还没有打响。鲍戈拉杰奥不同意普鲁科马上开始攻击的要求,为了推卸自己的责任,他向普鲁科建议派人去向总司令请示。鲍戈拉杰奥心里明白,由于两翼相距十余里,派去的人即使未被打死(这很有可能),要找到总司令(这相当困难)再回来,也到了傍晚。

他选中了洛司塔弗。洛司塔弗感到非常幸运,他的远大理想已经如愿的实现了:有了大会战,他参加了这个会战;此外,他做了让人注目的传令官;此外,他还奉命去见司令,或许说不准见到皇帝本人。早晨天气晴朗,他的心情非常舒畅兴奋。他勒紧缰绳,让马儿沿着我方的阵线疾驰而去。

开始,他沿着鲍戈拉杰奥部队的阵线走,这里战斗还没有打响。然后,他走进了乌瓦罗夫骑兵队的防区,骑兵们已经做好战斗准备。走进奥军的阵地后,在一个小山头上,洛司塔弗看到了四起的硝烟和密集的枪声,他继续向前,突然遇到一大群骑着黑马、穿着白色军服的奥军骑兵,他们正疯狂地冲向敌军陆地,洛司塔弗差点儿被他们撞倒。洛司塔弗后来才知道,这就是让法国人大为吃惊的禁卫骑兵军的进攻,攻击之后,在这些年轻、富有、漂亮的军官和战士之中,只有几十人活着回来。

他从一个步兵团的阵地后面路过时,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

“洛司塔弗!”“唉?”他答应了一声,一下子没认出是勃利茨。“棒极了!我们上过前线了!我们团打过冲锋了!”

勃利茨津津有味讲着,露出了年轻人第一次上战场后常常会有的那种微笑。

洛司塔弗站住了。“是吗?”他说,“进攻顺利吗?”“把他们击退了!”勃利茨兴奋地说道,他变成了一个多话的人了,“你猜不着吧?”勃利茨讲到,他们看到前面有一支队伍,还以为是奥军,对方突然开火,他们这才清楚遇上了法军。洛司塔弗没等他说完,就策马要走。

“你去干什么?”勃利茨问。“奉命去见陛下。”洛司塔弗说完,就掉转马头走了。绕过枪炮声最激烈的阵地,洛司塔弗来到我军的后方,可是在这儿,他突然听见了枪声。“这是咋回事?敌军为什么会来到我军的后方呢?”他注意到同时逃跑的奥军和俄军之间的争吵,甚至举枪射击。

洛司塔弗的头脑里是不是产生了错觉呢?可是他已看到,法国军队已经站在他要去那儿找总司令的普拉茨山头上,可他简直不能相信、而且不愿相信这是真实的。

[十八]

洛司塔弗骑在马上继续寻找司令和皇帝,但是没有人清楚司令和皇帝在哪,后退的战士告诉他,皇帝和司令都负伤了,早就逃走了。

每个人心中都明白,这次会战失败了。洛司塔弗放慢了马的脚步,不清楚该去找谁,也弄不明白为何要去找。在霍斯蒂拉德克村,有人给他说,在村庄后面的左方有一位军官,洛司塔弗策马而去。他走了大约三分里,在一个小河边上碰到两位骑马人,其中一个的帽子上饰有羽毛,不知为什么,这东西让洛司塔弗觉得有点眼熟,另一个不熟悉的人骑着一匹白马(这匹马洛司塔弗也好像熟悉),骑白马的人来到一道小沟,刺了一下马,松了松缰绳,轻快地跳了过去,然后,他突然掉转马头,又跳了回去,恭敬地对那位头戴白缨帽的人说着什么,显然是在请他也跳过去。那个洛司塔弗好像见过的骑手,却摇头摆手做了一个拒绝的姿势,一见这姿势,洛司塔弗马上认了出来,这人就是他日夜想见、日思暮想的皇帝。

他独自一人愣愣地站在野地里,“这不可能。”洛司塔弗想。这时,亚历山大转过身来,洛司塔弗终于看到了那个铭刻在他记忆中的可爱面容。皇帝脸色苍白,神情懊恼,连眼睛也陷了下去,但他的面容却因此而显得更美丽、动人了。洛司塔弗感到非常荣幸,因为他证实了皇上已经受伤的消息是不准确的;他感到高兴,因为他亲眼看到了皇上。他清楚,他能够,甚至应该直接去见皇上,把鲍戈拉杰奥的话转达给皇帝。但是,他竟然不知道该怎样说话,只是浑身哆嗦,神色紧张,想寻求帮助,找个借口拖延一下时间,或者找个机会离开。

“这如何能行呢!正在他孤身一人、心烦意乱的时候,在这样的时刻,一个陌生人去打搅他,是会使他感到不舒服、感到厌烦的。再说,我又能对他说出什么话来呢,一到他面前,我的嘴就会张不开,心脏就会停止跳动。再说,现在已是夕阳西斜,仗已经打败了,我还如何去让皇上下达关于右翼攻击的命令呢?不,我绝不能去见他,不应该去打扰他,我宁愿死上一千次,也不愿见到他懊丧的眼神,听到他糟糕的意见。”洛司塔弗就这样拿定了主意,怀着哀怨和失望的心情离去了,一边走一边回头望着,看着犹豫不决地站在那里的皇帝。

就在这时,冯·托尔上尉偶然经过这里,看到皇帝,他急忙奔了过来,为皇帝效劳,帮助皇帝越过了水沟。皇帝身体有些不适,就坐到一块平石头上休息,托尔站在皇帝身边,许久、热烈地与皇帝交谈着,皇帝一边握着托尔的手,一边捂着眼睛似乎非常难过。

洛司塔弗怀着嫉妒和后悔的心情看着这情景。“我本来也能够有机会上前去的!”洛司塔弗默默地想,他忍住可怜皇上的泪水,怀着非常懊悔的心情向前走,他现在既不清楚该往哪里去,也不清楚他该去干什么了。

[十九]

昂得列·鲍尔康斯基就躺在普拉茨山上他举着军旗倒下的地方,他的伤口还在流血,他似乎在呻吟,用一种自己都不熟悉的嗓音发出一阵低弱的、哀怨的、孩子般的呻吟。

太阳落山的时候,他停止了呻吟,完全安静下来。他似乎有了知觉。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脑袋像开裂似的疼痛。

“那高远的天空,那片我开始一向不清楚、如今终于看到广阔的天空在什么地方?”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这痛苦我从前也一样不清楚,”他想,“是啊,我从前为何都不清楚,什么也不清楚。可我这是在哪儿?”

他静静地躺着,听到一阵渐渐逼近的马蹄声和操着法语的声音。他把眼微微睁开,眼前还是那片高远的天空,但浮云飘得更高了,透过浮云,可以看到湛蓝色的苍穹。他的头没有动,所以没有看到那些走到他跟前的人马。

他跟前站着骑在马上的拿破仑和两名贴身副官。拿破仑在巡视战场。他见他还有气就停了下来。昂得列公爵仰面朝天,身旁有丢下的旗杆(军旗已经被法国士兵当作战利品拿走了)。

“这样死的不意义!”拿破仑盯着昂得列公爵说道。昂得列公爵心里清楚,这话说的是自己,说话的人是拿破仑。他听到旁边的人在叫他“陛下”。但是,这些声音在他听来根本没往心里去。他不仅不感兴趣,而且没去留意,马上就丢到脑后了。他的脑袋特别痛,他觉得自己的血流干了,浑身像是瘫了一样不能动弹。他清楚,身边的这个人就是拿破仑,他敬佩的英雄,但是在这种时候,在他的心灵和那高远、无垠、飘浮着云朵的天空之间发生了某种呼应,与这种呼应相比,拿破仑显得十分渺小,更加微不足道。此时不论是拿破仑或者是亚历山大还是司令,昂得列公爵都觉得无所谓了。他只希望有人能帮他一把,因为他想活着,他此刻对生命的理解已经全然不同了。他使尽全身力气,动了一下。

“啊!他没有死,”拿破仑说,“快把这个青年人,送到救护站去。”

巡视完战场,拿破仑在察看俘虏时又一次看到了昂得列公爵。

“年轻人,”他对担架上的昂得列公爵说,“感觉如何,我的英雄?”

虽然几分钟以前,昂得列公爵还能与抬担架的人说几句话,但现在他却盯着拿破仑一言不发,他此时觉得,比起他看见的那片深远、正义、广阔的天空来,拿破仑此刻所关心的一切,昂得列心目中这个英雄所怀有的渺小的虚荣和胜利的喜悦,都是那么的不值一提,因此,昂得列公爵没有回答他提的问题。

并且,由于流血过多而导致的虚弱,痛苦,死亡的逼近,这一切在他的脑海中有了一种渴求、一种求生的欲望,其他一切都显得徒劳无益,微不足道。昂得列公爵看着拿破仑的眼睛,想到伟人也能变得渺小,无人知晓其意义的生命是多么的渺小,那就连活着的人也无法弄清其含义的死亡,就更是渺小了。

拿破仑的御医拉雷仔细检查了昂得列公爵的伤势后说:“这是个神经病,他没有希望了。”

昂得列公爵和其他一些重伤员一起,被留给当地居民照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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