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布·哈桑整在家调养了三十天,又想开始招待客人,他如从前一样,每天傍晚在桥头迎接陌生人,结交他做一夜的朋友。这天,又恰巧哈里发经过这里。艾布·哈桑见他前来,不想理他,口中说道:
“魔鬼是不受欢迎的。”
哈里发上前道:“朋友,我不是说过吗,我是定要回到你这儿的?”
艾布·哈桑说:“我不欢迎你前来做客。老话说得好:‘远小人近君子。’那晚你到我这儿来,我请你饮酒作乐,就像陪一个魔鬼,我遭罪了。”
哈里发问道:“魔鬼在哪?”“就是你!”
哈里发笑着摇头,在艾布·哈桑身边坐下,轻声轻语地说:“朋友,也许是我离去时忘了关门,魔鬼趁虚而入了。”
艾布·哈桑说:“唉!那晚你离去后,忘了关门,魔鬼趁机而入……”随后他说出他那天发生的事。哈里发听后忍着不笑出声来。
哈里发对艾布·哈桑说:“感谢安拉,他使你免除灾祸。我看你现在已恢复平安了。”
艾布·哈桑道:“我绝不再与你交往。俗语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在吸取经验,你是个不好的兆头。”
哈里发抚慰并赞扬他说:“我是你的客人。你从来没有回绝客人的。”
艾布·哈桑还是把哈里发带回家,把各种食物搬到客厅,请他吃喝。一边吃,艾布·哈桑一边又谈起了他的那段经历。两人吃罢食物,艾布·哈桑又端来上好美酒,自己喝了三杯后,又满了杯递给哈里发道:“朋友,你不要客气了,如果你同意,就把我认作你的仆人,我们从此不再分离。”说罢,吟咏道:
在沉沉的夜晚我开怀畅饮,直喝得酩酊大醉神志不清;可口的醇酒像阳光般炽热,它驱散了阴郁又带来欢欣。
哈里发听见艾布·哈桑的吟咏,非常高兴。他举起酒杯,一口喝干。两人都有些醉了。艾布·哈桑说:“朋友,我对我的经历一直非常迷惑,就好像我是真的哈里发,在那儿发号施令,与事实相符。不错,这确实是梦境。”
哈里发说:“这都是想多了的结果。”哈里发边说边又偷着放一片麻药到艾布·哈桑的杯中,递给他说:“以我的生命发誓,你把这杯酒喝下去。”艾布·哈桑说:“你敬的酒,我一定会喝。”哈里发对艾布·哈桑的举止言谈、品性情趣很是投缘,他暗自说:“我一定要请他做我的酒友和座客。”艾布·哈桑接过哈里发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未了便觉得头重脚轻,天旋地转般倒了下去。哈里发命马斯鲁尔将艾布·哈桑背到宫中。哈里发令众仆婢围着艾布·哈桑,小心服侍。他独自躲在一个艾布·哈桑看不见的地方。他让宫女们在艾布·哈桑面前弹起乐曲。天刚发亮,艾布·哈桑从昏睡中醒来,听见耳边丝竹齐鸣、歌声动听,发现自己又到了皇宫中,两旁成群仆人肃立伺候。他含糊地说道:“伟大的安拉。我实在怕进疯人院,怕在里面遭受鞭打。魔鬼又像上次一样缠上我了。你这可恶的魔鬼!”
艾布·哈桑闭眼低头,苦笑不已,他把头抬起,见整个宫廷灯烛辉煌,歌女们动情地唱着。一个奴仆在他身旁施礼说道:“您请坐,哈里发陛下。您这是在您的宫廷里,奴婢们愿为您效劳。”
艾布·哈桑道:“安拉保佑,我真的是哈里发,不信?可我昨天并没有上朝,也并未发号施令,只不过在家喝酒,睡觉。刚刚被人叫醒。”
这时艾布·哈桑警觉起来。他回想前不久发生的一切,包括打母、进疯人院、受院长鞭笞等。他感到疑惑。他暗自嘀咕道:“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又是谁把我带到这儿来的?”
他用目光巡视左右,见到一个宫女,便问她:“我是谁?”
那宫女慌忙说:“你是哈里发!”
“你胡说!你这长不大的家伙!如果我是哈里发,你就啃我的指头!”
宫女走上前,使劲咬他的手指。艾布·哈桑痛得大声叫嚷:“松口!松口!”
他又问一个年纪大的奴仆:“我是谁?”“你是哈里发!”艾布·哈桑全然不信,对眼前的一切大惑不解。他又来到一个年纪小的童奴跟前,对他说:“你来咬我的耳朵。”
他低下头,将耳朵凑到幼奴的嘴巴前。那幼奴年小无知,用尖牙猛咬艾布·哈桑的耳朵,差点没咬下来,不幸的是,那幼奴是个外族人,听不懂阿拉伯话。当艾布·哈桑喊“松嘴”时,他以为是在叫他“使劲”,于是就更加使劲地咬艾布·哈桑的耳朵。
啥里发躲在一边看了,笑得要死。过了会儿,他自幕后出来,说:“艾布·哈桑呀,你简直把我逗死了!”艾布·哈桑看见他,认得他是他的酒友,是真哈里发。于是对哈里发说:“你呀,要了我的命、要了我母亲的命、要了我邻居四个老头的命!”哈里发走过来,命令重赏他,又许他一个宫女为妻。
自此哈里发让艾布·哈桑住在宫中,与他形影不分,把他当做最亲近的座上客和酒友。
艾布·哈桑受到哈里发的宠信,常陪哈里发本人和皇后祖白玉黛一块喝酒谈笑,赏景游玩。艾布·哈桑之妻诺子赫特·傅娃德原本是皇后的贴身侍女,艾布·哈桑和她结婚后,两人相爱夫唱妇随。没过多久,艾布·哈桑花光了钱,生活困窘。他对妻子说:“我想骗一骗哈里发,你也去骗一骗皇后祖白玉黛。我们从他们那儿弄上两百金币和两匹丝绸来花花,你看好不好?”
诺子赫特说:“照你说的办,我的夫君。”诺子赫特说罢,问艾布·哈桑:“我们该怎么办呢?”艾布·哈桑道:“我的计策就是装死。我假装躺在地上,你用一块丝巾盖在我身上,再扯下我的缠头巾,将我双脚捆住,再在我胸口上插一把刀,撒上少许盐粒,然后你就披头散发,撕破衣服,拍肿脸颊,跑到皇后祖白玉黛面前哀告。她若问你出了什么事。你就说,求皇后发恩,艾布·哈桑死啦。她就会可怜我,之后叫司库送你一百金币和一匹丝绸,对你说:‘拿去料理后事,好好为他下葬。’待你拿到一百金币和一匹丝绸后,就回到这儿来。你回来后,我就起来,你躺下装死。我跑到哈里发那儿去,撕破衣服,抓扯胡须,说诺子赫特死了。哈里发就会难过,之后叫司库送我一百金币和一匹丝绸,对我说:‘拿去料理后事。’我拿到金币和丝绸就回到你这儿来。”
诺子赫特听完说:“这真是个好计谋。”两人便行动起来。诺子赫特把艾布·哈桑的双脚捆牢,给他身上罩上丝巾,让他把眼睛闭上……一切按丈夫所说的去办。她扯烂自己的衣服,扯乱头发,跑去见皇后祖白玉黛,号哭不已。祖白玉黛见此情景,问道:“这是怎么啦,到底怎么回事?”
诺子赫特说:“求皇后开恩,艾布·哈桑他死了。”祖白玉黛为这不幸的死讯感到忧伤,说:“可怜的艾布·哈桑。”说完便落下眼泪。接着她叫司库领出一匹丝绸和一百金币,向诺子赫特道:“拿去料理后事,好好为他下葬。”诺子赫特拿着钱和丝绸,兴奋地跑回家,把刚刚发生的一切告诉了艾布·哈桑。艾布·哈桑站起来,兴奋得手舞足蹈,把一百金币和一匹丝绸收了起来。
然后他让诺子赫特也躺在地上,对她布置一番,照样撕衣服和缠头巾,扯胡子,一路哭到哈里发面前。此刻哈里发正端坐办公,见艾布·哈桑这副模样前来,便问他发生了什么事?艾布·哈桑说:“求主上垂怜,诺子赫特·傅娃德死了。”
哈里发听后,悲痛地说:“人死不能复生,一切全拜托给安拉。”说毕,不住拍打双手,以示哀悼。继而又对艾布·哈桑说道:“你也不必太过伤心,我再给你一个宫女就是了。”随后他叫司库给艾布·哈桑一百金币和一匹丝绸,并对艾布·哈桑说:“快去办理后事,好好把诺子赫特安葬了。”
艾布·哈桑领了钱,得意洋洋地回了家,对老婆说:
“起来吧,我们成功了!”诺子赫特站起来。艾布·哈桑拿出一百金币和一匹丝绸让她看,诺子赫特高兴极了。两人又是蹦,又是跳,很是得意。
艾布·哈桑走了后,哈里发又悲痛起来,为诺子赫特之死难过。退朝后,他由马斯鲁尔搀扶着,来到后宫,为诺子赫特的死向皇后祖白玉黛致哀。他见皇后独坐哭泣。其实皇后祖白玉黛也正等待哈里发的到来,好为艾布·哈桑的死向他致哀。
哈里发见状,说:“可怜呢!你的侍女诺子赫特·傅娃德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