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姨、大姐,你们也是女人。这位姐姐可能比我大不了多少,如果你的妈妈得了病,你做女儿的该是怎样的心情?这位阿姨,您的年龄跟我妈妈差不多,如果您的孩子为了给您治病,到很远的异地他乡,路上不知遇到了多少艰辛,连在旅馆留宿一夜都被拒之门外,您又该是怎样的心情? ”王兰含着泪说:“如果是我一个人,我绝不会屈尊求你们,我妈妈和弟弟两天一夜没有好好休息了,你们就真的忍心……”
“姑娘,别说了,我带你们去找个房间。”年长的服务员被感动了,拿起钥匙带王兰就走。
“阿姨,我还没交钱呢。”王兰说。
“等把你妈妈和弟弟安排好了再交吧。”
黎丽和周洁到达唐山已是深夜。黎丽一踏入唐山的土地,就被眼前的惨景惊呆了。这哪是她熟悉的故乡,生她、养她的地方啊?百年建起的城市,已成了一片废墟。认不出她曾经熟悉得犹如熟悉自己脸庞一样街道、建筑。尽管她做了最坏的打算,但她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幅惨景。
周洁见黎丽脸色苍白,浑身在微微地颤抖,便扶住她:“姐,我们赶快打听一下沈阳部队在哪里救灾吧。”
她们来到一个部队宿营地,战士们已经休息,黎丽小声问站岗的战士:“同志,沈阳部队安排在哪里救灾?”
“沈阳部队在陡河以东救灾。你们是……”
“她是沈阳部队崔团长的爱人。我们是从大连来的,她爱人可能在抢救人时遇难了,我们是来看他的。能不能想办法送送我们?”周洁怕黎丽打断她的话,一口气把话说完。
“好,请你们等一下。”站岗战士进了有灯光的帐篷,帐篷内有几个人围在一起开会的身影。不一会儿,一位军官和站岗战士一起走出帐篷,来到黎丽、周洁的面前。
“你们谁是崔团长的爱人?”军官问。
“我是。”黎丽慌恐不安地看着这位军官。
“你们跟我来吧。”军官说着带她们上了一辆212军车。
黎丽紧紧握着周洁的手,紧张的心几乎使她窒息。
“姐,你别太紧张了。姐夫不会有事的。”周洁小声劝说着。
黎丽没有说话。那位军官一路也没有说话。他把车开到一个灯光通明的大帐篷前说:“我带你们去找崔团长。”
黎丽、周洁跟在军官后面。一进帐篷黎丽她们才知道,这是一个临时搭起的“医院”。他们经过一个个身体不同部位裹着纱布的伤员。就在不到二十米远处,黎丽一眼便认出了身材高大魁梧的丈夫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一路忐忑不安、心神紧张、焦虑的黎丽,此刻却格外镇静。她来到丈夫的病床前温柔地呼喊着:“太安,我来了,太安,你醒醒……”
这时,刘秘书提着水壶进来。惊讶地叫了起来:“嫂子!你……怎么知道团长他……”
“小刘,是我的第六感应告诉我你们崔团长出事了。小刘,快告诉我他怎么受的伤?伤得有多严重?”
“他是……是为救一名埋在废墟下的妇女才……被砸……被砸成这个样子的……到现在大夫也不敢下断言崔团长能……能不能闯过去。”小刘眼里含着泪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小刘,别担心,我来了他一定能闯过去了。”黎丽反倒平静地安慰着小刘。黎丽转向送她们的那位军官:“这位首长,谢谢你把我们送来。”
“嫂子,这位是抗震救灾‘前指’的良指导员,这是崔团长的爱人黎大夫。”
“听说你也是唐山人,我为我们唐山有你们这样的好儿女而感到骄傲。”一路上没有说话的良指导员激动地握着黎丽的手说。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黎丽有些激动地说。
“崔团长已经两天两夜没有睁眼了,希望你的到来能使他尽快醒过来。黎大夫,我还有事,我先走了。有时间我再来看崔团长。”
“谢谢你。小刘替我送送良指导员。”
“不用,小刘,照顾好崔团长和黎大夫。”
“我知道。”
小刘、黎丽、周洁目送着匆匆走远的良指导员。
“嫂子,崔团长的脑部受了严重内伤。医生已经尽了最大努力,现在,只有等团长……”
“小刘,不用再说了,这里有水吗?”黎丽眼里虽然含着泪,但她却异常的坚强、冷静。
“有,这是我刚打来的。”
黎丽把毛巾用清水洗了洗,拧干毛巾,轻轻为丈夫擦拭着脸、手、脖子,周洁看着黎丽的动作,难过地把脸转过去。黎丽给丈夫擦完,静静地坐在丈夫的身边,紧紧握着丈夫的手,眼里没有了泪水,用异常慈爱的目光凝视着丈夫的脸。
小刘给黎丽和周洁找来两个凳子出去了。周洁坐在黎丽的身边,不说话,只是默默地陪伴着黎丽。
过一会儿,小刘回来小声对黎丽说:“嫂子,你们一定又累又饿了,我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休息的地方,你们先吃点饭,休息休息,我来陪崔团长。”
“周洁,你去吃饭、休息。让我一个人陪着太安。”
周洁用不放心却又理解的眼神看着黎丽。
“我没事,真的!你放心吧。”
“那你也要吃点饭呢,不然,你会撑不住的。”周洁担心地说。
“嫂子,周大夫说的对,你还是……”
“小刘,没事的,我只要有水喝就够了。你带周洁去吧。”
黎丽陪着丈夫整整坐了一天一夜,她不停地呼唤着:“太安,我是黎丽,我在你的身边,你知道吗?你一定知道的,太安,因为我们的心是相通的。太安,你醒醒啊,太安……”她就这样不停地呼唤着,全然不觉自己已是重病在身的人。周洁和小刘不知劝她多少次,让她吃饭、休息,可她就是不肯。她之所以寸步不离,因为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她怕,她怕错过丈夫醒来那宝贵的短暂时刻啊!
“丽姐,你已经四天四夜没合眼了。你再这样支撑下去,就是好身体也会垮的,更何况你现在的身体……你不为自己想,也得为小博想一想。”周洁看着日渐消瘦、眼睛塌陷、脸色灰黄的黎丽,心疼、焦虑地劝说着。
“嫂子,张军长来看你和崔团长了。”小刘的话音刚落,张军长风尘仆仆地来到黎丽的面前。
“黎大夫,昨天我就听说你来了,因实在脱不开身,所以刚刚才来看你。”张军长有些愧疚地说。
“张军长,我知道你们的任务很重,不用惦记我。”黎丽理解地说。
“谢谢你的理解。崔团长怎么样?”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那你也不能四天四夜不吃、不喝、不休息呀?你的身体不好,你这样我们心里会更不安的。小刘跟我汇报时都急哭了。黎大夫,你休息一会儿,吃点饭,崔团长有小刘照顾,你不会不放心吧?”
张军长真诚的话语使黎丽一阵难过:“张军长,我不是不放心小刘的照顾。作为医生,我比谁都更清楚太安现在的情况,我……我是怕……怕错过他醒来的那一刻。”
这时,崔太安吃力地蠕动了一下嘴唇,黎丽兴奋而又紧张地伏在丈夫身边:“太安,太安,我是黎丽,我在你身边,你要说话是吗?太安,你说吧,我在听……”崔太安吃力地睁开了眼睛,只瞬间又闭上了。
小刘急喊着:“大夫,大夫。”
周洁激动地喊一声:“姐夫。”就再也说不出话来。
张军长伏下身激动地喊道:“崔团长,你可要挺住哇!”
黎丽发现丈夫的嘴蠕动几下,却发不出声音,她把耳朵伏在丈夫在嘴边说:“太安,你说吧,我在听你说话。”
崔太安似乎用出了全身的力气,才使黎丽听清了他的话:“徐大姐……得了……得了精神……分裂症,你一定要……要治好……治好徐……徐大姐的病。”
黎丽听到丈夫吃力的声音,连连点头,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我会的,我会治好徐大姐的病的,太安,你放心吧!”崔太安满意地点点头,脸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这时,崔太安身子动了动。黎丽看到丈夫痛苦的表情,就像有人用手撕扯她的心一样痛,她声音颤抖地呼唤着丈夫:“太安……”崔太安用出最后的力气睁开眼睛,深情地看了黎丽一眼:“黎丽……对……对不起,我……我不能陪……陪你了……保……保重……”
“太安——”黎丽撕心裂肺地呼喊着,把脸贴在丈夫的脸上痛哭失声:“太安,你醒醒……你醒醒,你为什么不等等我呀,太安——”
第二天早晨,王兰早早起来,找到服务员:“阿姨,今天我带我妈妈去医院看病,让妈妈住院治疗。但我想在这里陪妈妈几天,所以晚上我和弟弟还住在这儿。不过……不过,我想和弟弟住十个人的房间,我和弟弟住一张床,行吗?”
“这……”服务员有些为难地。
“阿姨,不满您说,我的钱在船上弄丢了,我现在的二百来块钱全都是船上的好心人为我们捐的。妈妈在这里住院、治病一定需要很多的钱。所以生活上我们能节俭尽量节俭,所以……”
“按规定我们是不允许这样住的。这样吧,你在我下班前把手续办了,我跟接班的小李说说,就说你是我的亲戚,照顾照顾。”
“太谢谢您了!阿姨,我这就办手续。”
石磊、张亮、李川、马顺四个人在饭店的一间雅间,石磊嗑着瓜子,其他三个人抽烟的抽烟、喝酒的喝酒。
“石磊,问你半天了,你一句话也不说。到底你有什么事要跟我们说?”张亮有些着急地问。
石磊仍然沉默着一言不发,只是嗑他的瓜子。
李川忍不住说:“石磊,我们四个人在一起,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石磊抬起头来说:“我需要一笔钱,你们帮我想想办法,怎么弄到这笔钱?”
“多少钱?”马顺问。
“八百多。”石磊面无表情地。
听了石磊说出的数字,三个人惊讶地面面相觑。
“这么多?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用?”马顺惊叫着问。
“你们先别问要这笔钱干什么,你们先帮我还上这笔钱,以后我再还你们。”
“你这是什么话?大家一向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我们把钱数分了,每人二百,至于这二百怎么弄来,各自想各自的办法。”张亮说。
“我有个要求,这笔钱不能跟父母要,必须是自己挣来的。”石磊强调说。
“自己挣?那怎么挣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几个人的工资。就李川挣得多一些,一个月也就是三十多块钱。”张亮着急地说。
“你说说看,我们怎么挣?”李川问。
“我这次出差一路上路过许多农村菜地。他们种植的大蒜、土豆、茄子、西红柿、大白菜、豆角等各种蔬菜都不敢到集市上去卖,自己吃不了都烂在了地里。如果我们顺着北去的路线到他们的地里去收购,不仅收购的都是新鲜蔬菜,而且价格相当便宜。我们这里整天就是那几样当地种植的蔬菜,都让人吃腻了。如果我们把那么多样新鲜蔬菜买回来卖给市民,这笔钱不就挣出来了?”
“这倒是个好办法,可我们怎么去卖呢?”张亮发愁地说。
“张亮,你老爸不是蔬菜公司的书记吗?你跟你老爸说说,把菜卖给他们公司。我们不仅可以挣一笔钱,而且还丰富了我市的蔬菜市场,岂不是两全其美?”李川说。
“对呀,我怎么没有想到呢?说你是军师,就是军师。”张亮说完四个人都笑了。
“不过也没那么简单,张明军不会敢自己做主收这批计划外的蔬菜的,尽管我们的蔬菜市场那么单调。”石磊的话又使大家沉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