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跟踪了晓璇，知道了她去的医院；又托沈然的同学，知道了她的病。
慢性粒细胞白血病，对于一个花季的女孩来讲，这才是最丑陋残忍的妖怪。歆婷哭的很伤心，我们每一个人都变得手足无措，看着一个美丽女生即将被死亡和黑暗吞噬，人类是那么无能为力。
我们之所以决定来调查晓璇，是因为孙老师在电话里的一句话：“我问她是不是病了，她只是摇头。”
“如果没有生病或者病的不重，人一般会直面回答，”沈然在孙老师挂掉电话后对我们这样断言，“而选择摇头或者逃避的人，从心理学上讲……她已经对自己的疾病了然于心，而且病的不轻。”
“而且，”我接着沈然的话说，“晓璇是一个沉稳的女孩，过度训练已对她表现力和稳定性产生了负面影响。如果她是健康的，一定不会做这种事情。显然，她已经因为自己糟糕的身体而影响到了心理状态。”
我们终于找到了问题的突破口，但这突破口是如此的残酷和寒冷。我们从医院开车回柏环家园一路无话，车窗外秋雨潇潇，飘洒在车窗上形成水珠，被气流吹动，划过玻璃，慢慢向后滑动，像人的一生，不快却不停。
车外世界随雨雾浮沉。
回到柏环家园，沈然给每人倒了一杯热咖啡，然后走到书桌前，拿起我画图的本子，在晓璇与妖之间划了一个等号，递给我，我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我、胖子、沈然、沈歆婷、杨杨，我们决定一起去B舞与她相见，我们知道，她也在等着我们。
我们在胖子丘卡比的帮助下，找到了B舞角落里的破旧小楼，小楼角落里的破旧排练厅。灰尘很大，窗外的灰暗的光照进来，让人觉得窒息。我们静静守候，胖子祭起符咒，一袭淡蓝色的纱裙飘然而至，飞舞着，旋转着，我们却看不清舞者的姿容，看不到舞者踮起的脚尖。
“晓璇。”歆婷哽咽着嗓子道。
“歆婷姐，”“晓璇”声音如她的幽魂般飘忽，“没想到还能再见面。大概你们也都知道了……我是下周死去的我，而现在的晓璇大概还在玻璃房排练。”
如我所料，我说：“你是在死后，回到你的过往——也就是我们所处的现在吧。”
“晓璇，死后为什么不去另外的世界，这里还有什么留恋吗？”我问道，但我马上又觉得自己是废话，一个死于花季的少女，怎么会对这个世界没有留念呢？
“这是张右一，王得僵和杨杨，他们都是镇妖师。”歆婷逐一介绍，“这是我哥，你和妹妹高中时来我家玩，他给你们煮过咖啡的。”
“晓璇”颔首，算是问候，我们却仍旧看不清她飘忽的面容。
“右一哥，刚才问我为什么死后还要回到过去。原因是……我的妹妹有危险！”“晓璇”说。
“晓莹！？”我们都震惊了，难道晓莹的那三件诡异事件另有隐情？
“晓璇”娓娓道来：“我大一时，就总会贫血，突然晕倒，后来查出了自己患有白血病。我变得很消沉，但是我又不甘心，我从小的理想就是成为吉赛尔，我心中的吉赛尔。”
我们安静地看着“晓璇”。
“晓璇”接着说：“直到有一天，医生劝我住院，告诉我说，我已经不能再跳舞了。我只好把自己的全部希望，寄托在妹妹晓莹身上，只有她才能演出我的吉赛尔……我跟家人和老师都隐瞒了病情，也不管医生的劝阻，坚持训练，目的是为了……让妹妹不要懈怠。”
“你刚才说，晓莹有危险是你回来的原因？”我问。
“是的，”“晓璇”说，“你们可能从晓莹那里知道了，在地铁里晓莹是先被推向火车，后来被抱住的。抱住她的人，是我。而那时她的身后，是我们的同学余笛……”
这个妖异事件中还有另外的人卷入，我们甚至都没有想过！
“余笛也是我们班非常出色的舞者，”“晓璇”继续说，“她除了在地铁试图伤害晓莹外，她还在晓莹的芭蕾舞鞋里面做了手脚……”
“晓璇”顿了顿说：“芭蕾舞鞋的前部，是用特殊的胶水把布一层一层的粘起来打实的，形成一个硬硬的头，在最前端有一个小小的平面，舞者通过鞋板的帮助立起来，利用鞋头的小平面固定重心。”
“晓璇”描述着，我们脑补着。
“那时余笛看我身体出了问题，不可能再竞争吉赛尔角色，她就把目标瞄向了晓莹，”晓璇说，“她在晓莹的舞鞋里装了一枚刀片……”
我们倒吸一口凉气。
“你情急之下就把舞鞋偷走了？”沈然问。
“晓璇”的光晕晃了一晃，算是肯定了沈然的话，继续说：“余笛见两次都失败了，就在晓莹的更衣柜里洒了致幻药物……其实，我真的好想用同样的办法来惩罚余笛，却下不去手……”
余笛这个名字出现后，事件的路径终于闭合了。
“晓璇，你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晓莹。”歆婷说。
“谢谢你，歆婷姐。还要拜托你不要告诉我的家人，而且我死去的时候，妹妹正在海外演出。”“晓璇”说：“我宁肯一个人走，也不希望看到他们伤心。只是我……最终是做不了吉赛尔……”
沈然突然盘腿坐在落满灰尘的地板上，我拉着胖子，一起坐下。杨杨面朝我们站好：“请欣赏经典浪漫主义芭蕾舞剧《吉赛尔》女独舞变奏，表演者，程晓璇。”
淡蓝色裙摆在灰暗的空气里泛着亮色，“晓璇”在光晕的中央转啊转啊，像黑夜里的一颗星。我们鼓掌，目送她一直消逝在时间的尽头。
后来。我残忍地将一切告诉了晓莹，除了余笛这个名字，她现在大概还坐在晓璇墓前。
我们的车行驶在雾霾下的北京，收音机里说：北京每天110人被确诊癌症。我说：“现在患癌的人比贪官都多。”
胖子接茬：“右一，你太小瞧贪官队伍了。”
我在封存这份妖异志的时候，在封面上写着：来生还是并蒂花。
合同额：5000元整。
（第六章《并蒂》完，下章节预告《嘤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