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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萍露宫旧事(下)

夜已深,满天的繁星一眨一眨地闪烁在夜空。天上的星子尚有人作陪,地上的佳人却无人问津。

进宫三年却依旧是处子之身,未曾受过皇上的半点宠幸。而最近,更是连被碰一下似乎也成了奢望。

一名雍容华贵的女子身着浅蓝色牡丹暗纹袭地锦袍,头上挽着凌虚髻,金发簪闪闪发亮,但她的脸色苍白而虚弱,瘦削的瓜子脸看起来异常憔悴,将一双丹凤眼反衬得更加突兀,眼眸无神而呆滞。

锦妃就这样站定在萍露宫门前,叹息自己孤独的命运。回忆起当初选秀入宫时她艳冠百花,才压众人,深受太后娘娘的喜欢,本以为从此可以平步青云,母仪天下。

可谁知进宫以来,她竟未曾侍寝!太后还在世的时候,皇上对她也算百般关心,虽推说身体不适一直没能圆房,但好歹相敬如宾、琴瑟和弦!一年之前,太后饱病去世,皇上对她的态度则急转直下,十天半月也没来过萍露宫一次,每当姐妹们在御花园聚集在一起大聊特聊皇上的恩宠时,她也只有胡编乱造,摆出一副幸福陶醉的样子,人前满面春风,人后独自凄凉。

冷月凉如水,洁白朦胧的光晕散发着孤独的冰冷。

“求菩萨保佑,今晚皇上会来萍露宫!我定会使尽一切手段让他临幸于我!”她望着月亮,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原本青春尚好的年华,天真无忧的脸庞,却被禁锢在了这寂寞宫闱之中,随着时光的流逝,在一日又一日重复循环的生活里,白里透红的脸颊染上了沧桑,寂寞让这个女子明静的双眸变得黯淡。

一阵风起,她不觉地打了一个喷嚏。

“娘娘小心着凉!不如进里面去吧!”一宫女赶紧上前替她搭上一件披风,并关切道。

这时锦妃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这身子越来越单薄了,夏天的热风竟然也能让自己咳嗽,她摇了摇头,在宫女的搀扶下转身移步宫内。

自从被封为贵妃以来,陆锦儿一直身居萍露宫,雕栏玉砌,应有尽有。偌大香鼎生出的檀烟袅袅,伴着异国花香,为这灯火通明的宫殿添了些许暖意。

已近子时,困意渐渐在脸上浮现,每晚都等到此刻,她才倦乏地拖着身体回到芙蓉暖帐。

“皇上驾到!”一声尖细的声音传入耳朵。

锦妃立即清醒过来,那名宫女也急忙上前帮忙打理衣衫和发饰。

皇上推门而入,她立即迎上前去,行半蹲礼道:“臣妾叩见皇上!”脸上被笑意堆满,眼睛发出熠熠光辉。

“爱妃平身!”皇上随意道,接着径直走到一处盖有华丽苏绣桌布的红木矮几后坐下,手持酒壶,开始自斟自饮,看样子像是心有郁结。

皇上看了看锦妃,然后又瞄了一眼身后的宫女,目光锋利似剑。

锦妃立刻会意,她转过头轻轻地向宫女命令道:“下去!”

“是!”宫女应声退出萍露宫,其余小宫女也跟着退了下去。

待宫女们全退出之后,皇上却依旧心烦意乱,面露不悦之色。

锦妃微笑着缓缓来至皇上身旁,她轻轻坐下。葱白色的纤纤细指提起青花瓷酒壶,替皇上斟满。

端起酒杯,他一饮而尽。烛火点燃了似水的柔情。

“皇上是否有什么不顺心之事,不妨告诉臣妾,让臣妾替您分忧?”锦妃身姿摇曳软软地靠在皇上的肩膀上,柔声道。

美色当前,皇上却岿然不动。除了默默地饮酒,他好像对什么事都没有心思,脸色如一张白纸,没有半点心动的粉红,除了那一颗鲜艳的朱砂痣。

锦妃的脸上略显尴尬,无奈她只有坐直身体,静静待在一旁。

或许,皇上自己也感觉到了这尴尬的氛围。他转过头看着她,眼神异常温柔,抱歉道:“朕今日被国事所烦恼,所以心情不好,爱妃不要介意!”

“皇上今晚能来,臣妾已经心满意足了!”锦妃坦诚道,眼里波光盈盈,似有眼泪快要掉下。

皇上也明白自己对锦妃的冷淡,心里开始同情眼前这个寂寞的女人,紧接着联想到自己的命运就更是不能自持,泪水快要夺眶而出,他别过头去,偷偷擦了擦眼睛。

“皇上!”锦妃轻轻唤了一声,声音里带着哭腔。

很快,泪水便在脸上肆无忌惮地流淌,怎么也止不住。整张脸都泛滥着胭脂泪,映着烛光,越发惹人怜惜。

皇上用冰冷的手指替她轻轻擦拭掉泪痕,锦妃含情脉脉地看着他,千百万语言凝在心头。

眼泪在此刻化为了感情的催化剂,皇上心一横,便狠狠地吻了上去。

然而,仅仅是吻而已,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她趁势扑倒了皇上......

但皇上的脸上却并没有浮现出享受舒适的表情,而是一脸的不自在和尴尬。他眉头紧皱,轻轻推了推锦妃,柔声道:“锦儿,你不要这样!”

锦儿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锦儿!”皇上无奈道,语气中带着焦灼。

“皇上!”锦妃的手触碰到皇上身体的一处不再移动,惊恐地叫道。

皇上的脸色由尴尬转为愤怒,像是被人戳中了心底的秘密,他用尽力气使劲一推,并顺势坐了起来,锦妃猝不及防,身体受力往后倾倒,伴随着“啊”的一声尖叫,她的额头重重地砸在了矮几的桌角,然后身体落在了铺在地上的软罗香褥上,额上鲜血渗出。

皇上慢慢爬向她的身体,眼神里充满了愤怒与凄凉。他伸出右手颤颤巍巍地将食指放于锦妃的鼻下,不知是应该庆幸还是可惜?她已然气绝。

他将手缩回,脸色惨白,双眸里布满了红血丝,那眉间的朱砂痣也越发殷红。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然而一切都是枉然。眼里的愤怒很快蔓延至全身,他疯了似的站起身,然后大声狂笑。

“来人!”他命令道。

一下的功夫,宫门被推开,萍露宫的宫女和随驾他左右的侍卫皆一涌而进。

他们看到眼前的场景均被吓了一大跳,锦妃衣衫不整地斜躺在地,额上的鲜血异常夺目。

一宫女进门后便直接奔至了锦妃身旁,哭着喊道:“娘娘!娘娘!”其余众人不明真相,唯有哑然。

皇上慢慢地走至一侍卫身旁,拔出他的佩剑,然后转身回到锦妃身旁,用剑指着宫女,剑眉凛冽,眼神刺骨:“让开!”

宫女吓得不敢做声,赶紧起身跌跌撞撞地退到一旁,脸上泪珠滚滚。

皇上剑指锦妃尸体,缓缓移动着剑尖,从头移到了心口处,然后心一狠,眉一皱,朝着那里重重地刺了下去。一下?不够,这并不足以释放他的怒气。他疯狂地朝着心口刺了无数下,直至心口被刺烂,鲜血侵出染红了锦袍。

“这个女人突然发疯伤到了我!”他累了,无力地吐出这几个字。随即将剑扔在一旁,拖着沉重的脚步拂袖而去。

皇上态度漠然地离开,带走了他的侍卫,留下了萍露宫的宫女惊恐地看着这一幕残局,不知如何是好。

第二日,皇上仿佛清醒了一般,竟为了锦妃的死痛哭了一场,并下令安排厚葬。宫中信使快马加鞭赶到花灯镇将噩耗告知了陆成遇,他伤心得一下子直不起腰来,卧病在床数日。

但随后,他意识到女儿的死恐怕没那么简单,于是决心查出真相。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当初要进宫也是女儿自己的选择,但如今死得如此离奇,不得不让他怀疑到女儿的死是否与两派纷争相关?

想不到我陆成遇一生淡泊名利,不争不抢,但最终还是断送了女儿的性命!陆成遇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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