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我被废一事府中人都知道了，虽说浣衣局偏僻，但那些来领衣服的宫女经常来，顺便会说一些事情，浣衣局便也知道了。而眼前这个陌生的姑娘叫我王妃，有两种原因。第一种，虽然知道我被废，但依旧尊重我；第二种，心知肚明却想要讽刺我。我并没有给浣衣局什么好处，尊重也就没有多大可能了，事实偏向于第二种。对于这种狗眼看人低的人，我自然不喜，只淡淡的看她一眼，继续埋头洗衣。许久，我采用毫无音调的声音说：“我已不是王妃，不必如此称呼我。”
“虽然王妃娘娘在浣衣局，但您永远是我们的王妃娘娘。王爷眼拙，独宠沐氏，倒是苦了娘娘。”怜若屈膝半蹲，因为时间久了，汗珠开始往下掉，声音也有些颤抖，但她没有起来。
我停下手中的活儿，饶有兴趣地看了她一眼，她看我的眼中没有嘲弄，讽刺，而是尊敬，诚实，没有任何杂质。但即使如此，我依旧不怎么相信她，试探地问问道：“眼拙……？你倒是有胆量，竟敢如此评价王爷。”
怜若对上我明亮的眸，眼底划过一抹苦涩，苦笑。“王妃娘娘不必如此试探奴婢。王妃娘娘在顾虑什么，奴婢都知道。奴婢只是想让王妃娘娘放宽心，原谅王爷，莫心中赌气。”
我这才睁眼细细看她，面色也有些尴尬。心思被人戳破，我也不恼，只是淡淡笑着。怜若浑身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气息，一种与生具来的温和气息，像个慈爱的母亲，触碰着我心中那个冰冷的角落。九年了，自从母亲死后，我便享受不到温情。姨娘们的辱骂，姐妹们的嘲讽，父亲的冷漠，让我小小的心变得冰冷。而现在，遗失了九年的感觉，又回到了我的心中。我开始接纳怜若，没有理由的去相信她，将她看作自己的母亲。此后的几天中，她陪我的时间很长，衣服帮我洗，饭菜帮我拿，被子帮我掖，将我照顾得无微不至。我几次想阻止她，也都被她笑着回绝了。后来没办法，只得让她以后莫叫我王妃，叫我彦儿，我的乳名。起初她说什么也不同意，后来我以身份压她，说若她不答应，我与她恩断义绝。无奈，她只能笑笑，应了这个要求。
这天，我与她洗完衣服，躺在草地上看天上的繁星，还一边聊着天。
“彦儿，你为什么要嫁给淮王呢？虽然谢太医是淮王的人，但这次并不是谢太医提的亲，而是皇上下的旨，为什么啊？这样不就搞坏了谢太医与淮王的关系吗？”沉默了少许，怜若开口问道。
经过了几天的接触，我已经彻底相信了怜若，我们几乎是无话不谈，什么秘密都说给了对方。当然，每个人都有不可告人的事情，我自然也就没有告诉她我的身份的事情。
我抬起手，向着天空的一颗星抓去，五指张开，再合拢，抓到的只有一片空气。我缓缓放下手，慢慢地说道：“是啊……挑拨离间，谁不会呢……现在朝廷上大半部分官员都是淮王的势力，皇上让我嫁给淮王，只是为了他自己罢了……在政治斗争中，谁都可以被牺牲，却没有一个人敢说不……”
“彦儿，你是爱淮王的吧？所以才会下毒害沐氏的孩子……”
“她的孩子不是我害的，我再说一遍……呵，怜若，你知道吗，我的一个婢女，背叛了我，做了淮王的女人，与沐氏王爷联手，里应外合，诬陷于我。他们那天来我这里，想我讨了杯茶。我不知是计，天真地给她们倒茶……沐氏竟为了我狠得下心来，在自己的茶杯中下红花……还将所有的罪名归结在我头上……你知道吗，当时那个背叛我的丫鬟，就站在我的面前，威胁我，侮辱我……呵呵……多么讽刺啊。你问我爱不爱淮王？有用吗？爱他会如何？不爱他又如何？他已经爱上沐氏了……反正这世上喜欢他的人多了去了，对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对于他，无关紧要……”我嘲讽地笑了笑，继续说了下去，“在我六岁的时候，我母亲死了。在埋葬他的时候，我遇见了一个人。仅仅一眼，就能让人难以忘怀。我为他心动，发誓以后要嫁给他。我不顾一切的想要查清他的身份，不负众望，查到了，没想到他竟是……呵，我如愿以偿了，嫁给了他，做了他的妻。我以为他还记得我，没想到，我看到的竟是他与别的女子缠绵的画面……怜若，我是不是好傻？明知道他不爱我，还死皮赖脸地凑上去，希望他还记得，希望他给我一点怜悯……呵呵……”到最后，我的声音渐渐小了，声音也透露着无力，仿佛说一句话是很费力的事情。
怜若怔怔地看着我，好久不知道说什么。我也没有指望她说什么，只是望着满天的星星，自顾自地说着：“我为了他，放下了所有尊严……可惜，换来的什么都没有……只是一个空名号，哦不，现在连名号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一时间，寂静无声。
“爱情，强求不得。”怜若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越是这样，王爷会越瞧不起你。随便就会被一个什么东西打垮的人，是懦弱的。你这样去做，你觉得这样就是爱么？你真的错了。爱情，是说你可以为了一个人，付出一切，付出生命，付出财富，付出地位……而你呢？你只是为了心底的那份喜欢与好奇罢了……你这不叫爱，叫施舍，或者说叫乞求，你将尊严放下只为博他欢心，这不是爱……这只是虚伪。”
怜若说完，便不再说什么，起身便走了，回房去了。
我呆呆的回味着怜若的话，细细品着，想着。爱情，是说你为了一个人，付出一切，付出生命，财富，地位……你将尊严任由他踩踏，只是为了心底的那份喜欢与好奇罢了……
我忽然笑了，笑得很悲凉。我感觉我看透了，是啊，自己总是执着于这些虚有的东西干什么？最终伤害的还是我自己……
我缓缓站起身，大步向房间走去，背影没有了原来的萧条，到增添了几分活力。
“怜若……谢谢你……”
……抗日纪念70周年小长假过去了，又要开学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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