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醒来，张扬已经坐在桌子前，在笔记本电脑上修改着什么文件还是报表。我抬手看了手表，还只是7点多一点。
“你是没有问题满血复活了？”我问他。
“唉，一大早同事说有个标书今天要封标，让我看下有没有什么问题。”他也不看我，自顾自在那滚动鼠标。
我去冲了个澡，洗漱完，正打算叫他一起去吃早饭。他已经关上电脑了。
“这么快就完事了？”
“也没什么大事，只要看下总价那几页，心里有数就行了。”说完他开始换鞋子“有个事，你要帮帮我。”
“什么事，我又没搞过招投标，完全不懂这个。”
“不是这个事情。昨天晚上同那个老赵吃饭，饭桌上他说我们那个项目还有一个负责人，是他们公司退休后又返聘的老前辈。说是给他打下手的闲职，实际上在公司还是很有话语权的人。让我能不能找个机会也认识熟悉一下。我就问他有什么喜好什么的，他告诉我那个老爷子喜好字画几十年，别的到没有什么。我这一想，我对那些一窍不通啊，除了读书时候知道王羲之和《清明上河图》别的听也没听说过！你不是没事也看看这些东西，有没有什么办法？”
“你个人觉得那个案子那个赵总说了能不能算？”
“应该能行，毕竟是一把手。而且他跟我们老总以前还是同学，我也是我们老大带出来才跟他熟悉的！他的意思，怕是老头那方面回头有别的什么意见，不太好，所以最好还是认识下，心里有底。”
“也没别的什么太好的办法。现在临时又不可能买什么名人字画唐突送过去。而且这类东西稍微有点名气的作品，可能比项目利润还高。他这个年纪的眼光肯定高，如果他自己也挥墨泼毫的话好办些，你可以拖赵总送一副文房四宝给他。”我对这样送礼拉近关系的事情也没什么经验，觉得靠这类事情与人交流感情很让人厌恶不已。
“哦，对了，赵总还说，老头约了他今天去市图书馆看一个现代名人书画展。”
“这样来说，倒是还有一点机会。等一下吃完早饭，我两就先过去，在那里边看边等着他们。你事先打过电话给赵总知会一声，然后装作你们是偶然相遇，到时候随便聊点书画展相关的东西，让老爷子对你有个印象就是了。下次再来请赵总和他一起吃饭出来吃饭，不行就中午你们一起吃饭，反正一回生两回熟嘛。”其实主要是我听说刚好有书画展，自己动了心思想去看一看，才没有真正关心他们项目能不能谈好，就算谈不成也就是张扬年底分红少一点而已。
张扬倒是看见希望一般“走走，赶快先吃个早饭。不过，你说能成吗？我以前一点也没接触书画这些东西。”
“那有什么不成的，真是卖弄不起来，就说你刚好对传统艺术来了兴致，谁也不会管你几岁开始有兴趣的，况且主要是让人认为你是同道中人就可以了。”
在去的出租车里，他还是很不安，可能也是觉得这是个很难得的机会想干出点大事“你说到时候，说点啥，总不能一直在边上傻笑。”
看他这个样子，我还是认真说了一会自己的理解“字画这类东西，外形主要吸引人眼球的，我们这些门外汉也能看出来厉害。但是名人的作品追求的是神韵，往往是他们个人性格、性情的表达，或者是感情的发泄和寄托。大多水平越高的越有神韵也多半自成一派。而且呢，每一幅作品也有铺垫、起伏，讲究画龙点睛手法的妙用。拿字来说，总有一个字是整个作品的最重要的一个节点，其中某个笔画或者一个笔锋才让整个作品活了过来。就画来说，更多是感情方面的，有气吞山河之势的胸怀，有相思不解愁的月下凭栏，有招蜂引蝶的闲情逸致，等等。其中的某一笔淡墨或者某一朵朱花，是有着传神功效，才让这些作品有了生气，得以成为名作。”
我也只是自己能想到什么就跟他说什么。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理解“还是那句话，每个人看到眼里的都有着个人的想法，最关键用心去看就是，到时候能说点什么就说点什么。”
“好好，说那么多，感觉一点用也没有。”他倒是很直接。
“不要担心，老爷子只要经过介绍之后认识你，不会说太多话的，他主要也是来看字画的，肯定自顾看他的。你只要在他后面走着就是了，他有什么评价的，你只管点头就没错了！你自己不要说太多，别闹笑话了就行！”我笑他。
“这样还有点用。”
到了图书馆三楼的大展厅，里面已经有很多人了。张扬环视了一圈，并没有看见赵总，我就拉着他，找了幅楷书的书法作品来看，临时抱佛脚。
“你就在这边边看边等着。楷书相比其他字体，即使基础又是精髓。讲究的是筋、骨、神气。你记住这个作者的名字，要不就用手机上网查下他的相关资料，等下聊起来也有点说的。横平竖直，墨痕丰满，转折坚决，笔锋带刀，同时每个字又不会显得生硬。如同人的筋骨，是有血有肉的。整个作品的排版间距要规规矩矩，又要在这些条框里让整幅字一气呵成又不浮躁，有神气，才是好字。”
说完这些，也没管听进去了多少，丢下他一个人在看那幅楷书，我自己忙着跑去看别的作品了。
以前常常在王叔和老李身边看他们写字。他们在毛笔书法上的造诣，有着可以媲美很多书法家的水平。王叔专攻的楷书和隶书，老李则是在行书和草书上钻研很深，而两个人也都差不多行成了自己的风格特点。没事总看他们挥笔，他们对于某个字很得意的话也会跟我讲解下点睛的妙处。遇到书画展览，他们也会带我一同去看，要是碰到不合自己心意的字，也不谦虚，直言“要是我的怎么走锋，转折”等等。他们也常说字画其实是相通的，我开始不是很理解，渐渐也能明白了一些。
作品里竟然有一幅草书“近水楼台先得月”，让我不由得想起老李店里挂着的那幅“小楼近水不得月”。其实，老李当时写那幅字的时候，我站在旁边，他也给我解释了为什么是“不得月”。他说，镜花水月本来就是虚幻，人也常常因为这类幻境，而忽视了身边存在的真正的美景，那明月是在举头之上，不是在水中的！单单看字的话，两种心境也一目了然，各有千秋，眼前的这个“得”字，着“先”字而下，一气呵成，飘然于纸上甚是自如潇洒。而老李的那个“得”字，行笔较慢，顿笔较多，转折也不流畅而且重墨，那种纠结与得失心很重。可见书法往往都能成为人们性情的表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