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亮，潘仲就早早的起了床。
听到外面传来的鸡鸣声，潘仲下意识的朝着屋门望去。果然，来自东屋的光线尽管微弱，却还是执着、顽强的亮着。
“看来父母是一夜没睡了。”
潘仲趿拉着草鞋，揉了揉自己那依旧有些发红的眼眶，走出了房门。
“二狗子，这么早就起啦？刚我还和你爹说要不要叫你呢！快去，洗了脸吃点儿东西就该走了。”
看着娘的慈祥面容，潘仲脑海里顿时浮现出昨晚那一针一线的场景，他强忍着自己的泪腺不让自己哭出，飞快的‘恩’了一声，向门外冲去。
“这孩子，这么大了还这么毛手毛脚的。”潘母嘀咕了一声继续清洗那似乎永远刷不干净的大黑锅。
潘仲走出房子，眼中的泪再也忍不住的滑落下来。感受到脸庞上的湿意，潘仲不禁陷入了迷茫：难道人的眼泪是流不尽的么？
可是对于这个问题显然潘仲是无法找到答案的，于是只好摇了摇头，抛开那些无聊的问题向着那口老井走去。
在潘家有一个传统便是使用刚打上来的井水做事，而不是将水打到水缸中以便储存。据说这样做不会把水拘束住使其死亡。这个故事还是小的时候潘仲的祖父对他说的。
那时的小潘仲带着好奇的目光看着爷爷：难道水也是有生命的吗？
“当然啦，在这世上啊，万事万物都是有生命的，花朵会感受到冷意，所以不会在冬天开放；树木会感受到冷意所以才在秋天落叶；雨水会感受到干旱所以才会降临人间……而这一切的一切便是‘道’啊。”
“那为什么梅树是在严寒开花，松柏四季长青，我们楚国也不干旱为什么还会经常下雨呢？”
“这个问题问的好啊，松柏、梅树不惧严寒那是一种品格呀，而我们楚国之所以经常下雨是因为只有多水才能方便我们种植稻子。这都是有‘道’可寻的，那花、木与人相似，尽管品种很多，但是品格高尚的却是少之又少。”
“那‘道’是什么？我可以去学习吗？”
“哈哈！为什么不能呢？明天就给你多多说一些‘道’的事情！我小孙孙可比他爹强太多了，你知道当初你爹小的时候太公给他讲故事的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吗？”
“怎么回答的？”
“哈哈，你爹那个竖子居然问，要是这水流走了我们该喝什么！”
“哈哈哈！”
……
潘仲低头凝望着那幽深的井水，脑海中的回忆还历历在目，有的时候潘仲还想，若是那天他多多央求祖父多讲一些的话，现在可能就会明白更多的东西，因为第二天祖父便带着微笑和一点儿犹疑去世了。
……
潘仲摇了摇头，将先前的思绪抛到了脑后。弯下腰来，用打上来的井水冲了冲脸庞，清晨那清冽的水流顿时将潘仲的悲伤一扫而空，留下的只剩下那和从前一般无二充满干劲的脸庞。
“也许，从军，也是‘道’吧。”潘仲嘴角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看着天边那初升的太阳，感觉心情豁然开朗，春天，真好。
……
“二狗子，到前线多注意安全，可别为了那些贵族把自己的命搭上，打仗的时候尽量站在后面儿啊!不要逞能，战场上那么多士兵，不差你这一个。”潘母和其他所有将要远行的游子母亲一样，在潘仲面前一边为他整理衣服，一边絮叨着她认为的有用的东西。
“我说你这个老婆子，男人的事儿女人家的掺和什么？我们楚国的男儿难道是怕死的孬种么？”
“哈！二狗子是我的儿子就不是你的儿子啦？我关心他有错吗？”潘母一边说着一边流下了眼泪，捂着嘴冲家的方向跑去。
看着母亲悲伤的背影，潘仲不知为何感受到了一股深深的恐惧，好似再也见不到了似的。
潘父并没有注意到潘仲的神情，只是自顾的说着：“你娘说的尽管是妇人之见，但是确实有一定的道理，唉，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也不多说什么，反正你都是明白的，这是你娘连夜给你赶的衣服和鞋，带过去吧，想家的时候就穿穿。里面还有一些干粮，去吧。”
潘仲接过父亲递来的包裹，用力的捏了捏，点点头朝着村外走去。
“对了！”
还没走多远，潘仲便听到身后传来的父亲的喊声：以后有机会就多去那些夫子那儿听听，有好处！你比你老子有天赋！
听到父亲声嘶力竭的喊声，潘仲颤抖着没有回头，只是用力的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大步朝前走去，眼中的泪水再次不争气的滚滚而下。
……
春风拂面，潘仲走在那不甚平坦的官道上，看着路边的野花、野草，从来没有离家这么远的潘仲顿时被这些风景所吸引，忘却了方才离别的悲伤。
他时而追了追蝴蝶，时而赶了赶蜻蜓，在这远离村庄的道路上自由的飞驰，一会便离开了原本的道路。
……
“你给我回来！”看着前方那仿佛挑衅般的一直在自己面前上下翻飞的燕子，潘仲气愤的道。
他已经追了这只燕子好久了，原来，就在刚刚潘仲马上就要抓住一直蝴蝶的时候，这只气人的燕子便突然的冲了出来叼住那只蝴蝶吞了下去。
当时潘仲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带着目瞪口呆的神情看着那只吃完了自己的蝴蝶还在自己面前挑衅的燕子。
然后便有了方才的那一幕。
又追了一会儿，潘仲喘着粗气，双手弯腰扶着两膝，瞪着牛犊般的大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仿佛不知疲累依旧在自己面前翻飞挑衅的燕子。
“哼！你不是会飞么？看看是你飞得好还是小爷这没羽箭准！”
潘仲一边带着凶狠的目光看着那只燕子，一边慢慢的蹲了下来，双手在地上摸索着。
终于，潘仲的手上碰到了一个异物。
尽管并没有亲眼去看手上的东西是什么，但是经验丰富的潘仲却能通过自己的触感知道它十分的坚硬，而这，也就够了。
时间就在潘仲的蹲止和燕子的翻飞中一点一点流逝。
终于，可能是看到潘仲不再来找自己的麻烦，那燕子的飞翔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正要不再理会潘仲，朝着远方离去的时候，潘仲眼睛顿时一亮，右臂一动，只见一个手指大小的块状物从潘仲的手上飞出，化成一个完美的弧线朝着那只燕子疾飞而去。
就在那块状物要砸在燕子身上，潘仲将要欢呼的时候，突然一个不知从什么地方飞来的石子截断了潘仲的攻击，并且把潘仲甩出的东西砸的粉碎。
看着漫天飘扬的粉末，和那只劫后余生比之以前更加嚣张的燕子，潘仲表示自己的心，在滴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