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狭窄的空间里,潮湿的气息无孔不入,这里没有一点的阳光,黑漆漆的周围看不出有任何生物的气息,若不是偶尔有点琐碎的声音发出来,长安甚至觉得这里只是一个被废弃的地窖而已。
‘嚓’的一声亮起了手里的火折子,光亮一下子就像是阳光一样火速的传播开来,填满了这个狭隘的空间,角落里的人马上用手遮住了眼睛,很明显,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阳光了。
以前还好,商诀跟安清风会时不时的将她抓出去折磨一番,就算是担惊受怕也好过自己一个人在这个地方,没有声音没有阳光,什么都没有,偶尔来送饭的下人也只是潦草的将东西往里面一扔就了事了,他们一定以为地窖里关着的是三只藏敖,郦笙自嘲的笑。
但是自从绒野王有意将底下最为受宠的凤鸾公主嫁给商诀,他们就开始收敛,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出过阳光了。
“郦笙?”长安有点不确定的问了一声,因为对面的女子跟慕九酿房里的画像实在是相差甚远,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对面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长安忍不住又拿出随身携带着的画卷,慢慢展开,上面的女子她其实依稀记得,当年太子生辰宴上一舞惊艳,眉目娇媚,额际上镶嵌着一颗妖娆的红宝石,而现在,长安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郦笙手腕上狰狞的疤痕,她的剑气被废了,难怪被困在这里这么多年。
“郦笙,你难道不想出去吗?”
角落里蜷缩着抱着自己的女子终于动了一下,声音嘶哑,像是古风箱拉出的破败声音,“你是谁?”
郦笙在被困住这里三年,第一年,她被安清风药了孩子,第二年,她想要逃跑被商诀挑起手筋,前面那年不管受多大的苦,她都是在心心念念着会有人来救自己,就算弧括不大会管自己的死活,但是她并不在意,因为她相信九酿肯定会来找她的。
但是,没有。
什么也没有。
有的只是永无止境的折磨。
长安慢慢走近,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蹲了下来,“你就是慕九酿的妹妹啊?”
郦笙警惕的瞪着面前这个白净的女子,“是她让你来的?”是慕九酿让你来的吗?她终于想起我了吗?
长安自然听出了郦笙话里的不满,但是浓厚的不满下面还有一层淡淡的委屈。
“不是,她或许很久前是想要来的,但是她可能永远都来不了了。”
这件事情还要从长安带着越清鸢回到七音阁的老巢开始说起,她在慕九酿的密室里发现了曾经营救郦笙的计划纸,边上还散落着郦笙的画像,也是那个时候长安才后知后觉到,那个时候慕九酿会救她并不是像她所说的只是去随便玩玩,那个时候慕九酿真正想要救的其实是郦笙,但是因为郦笙那个时候对商诀有了情意,所以故意骗自己的姐姐说自己被困在牢狱当中。
“你不应该骗她,那个时候她去过文都的地牢。”长安说到这里的时候笑了一下,“或许我应该感谢你的谎言,因为你的谎言慕九酿阴差阳错的救了我。”
那个时候长安抱着佰尔尘的尸体在地牢里奄奄一息,许是那个时候她的样子当真太过惨淡了,所以身为女子的慕九酿起了恻隐之心。
慕九酿当然也没有放弃探查郦笙的消息,在得知郦笙跟着商诀投奔绒野一族以后她只是笑笑,说了一声,“我们姐妹两都是傻瓜。”伺此后慕九酿再也没有主动去查过郦笙的消息,直到她临死前的时候,花苓给她带来了郦笙受苦的事实,而弧括竟然一直隐瞒着她,慕九酿伤心,想要来营救郦笙却也来不及了。
她是带着遗憾离开人世的。
“我没有故意要骗她的。”郦笙急急的想要解释什么,但是干燥的唇瓣蠕动了几下,却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那个时候她就是故意说谎的,她嫉恨弧括不顾情面将她当成一枚棋子,她厌恶慕九酿从小都那么疼爱她,却唯独在这件事情上听从弧括的话。
长安其实也不是来找郦笙聊天的,她在商诀的府里其实探查了许久方才发现这个隐秘的地窖,今日若不是汝丹鵉又忽悠着商诀外出游玩,长安也没有机会来找她,所以她并不希望将时间浪费在这里。
“这都不重要了,若是你要跟着我走,现在就可以,若是你不跟着我走,我现在就走。”
郦笙沉默了很久,“慕九酿为什么不自己来?”
“她两年前死了。”长安并不觉得自己残忍,慕九酿死了两年,这毕竟是个事实,她而妹妹也有资格知道这个事实。
眼泪顺着脸庞滑落下来,她其实有想过这个可能,但是她宁愿让自己恨着慕九酿也不愿意听到这个消息。
“是不是弧括?是不是花苓?”
长安有点敷衍的点了点头,“再不回答我的话我就要走了。”机会从来是不等人的,她看在慕九酿的份上来营救郦笙,这本身就已经是一件难得的事情了,但是如果郦笙磨磨唧唧的话,她是真的打算将她仍在这里自生自灭。
“我跟你走!”郦笙站了起来,语气坚定。
她要出去复仇,她要让花苓不得好死,让弧括生不如死。
长安微微一笑,拉过郦笙手脚上的锁链咔嚓一声就开了,然后带着她从这个阴冷的地窖里逃了出去。
安清风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当时她正躺在水中亭的贵妃榻上,晚风习习,翻动嫩黄色的纱帘涌动,亭中女子的身姿若隐若现,一身白衣似雪,在朦胧月色的笼罩下,她仿佛散发着淡淡的圣洁,就好像一个从天上下凡的仙子,不食人间烟火。
有一个婀娜的婢女跪在她的脚下,看着女子秀眉凤目,玉颊樱唇,这样一个妙人儿,听说从大人在问鼎王朝落败开始就一直不离不弃的跟随着他,现在大人为了一个公主,已经数十日不曾来看望过夫人了,她真真替夫人不值当。
“夫人,今儿个那个公主又拉着咱们大人出去了,这几日那个公主老是抓着大人游山玩水,这还未过门呢,就厚着脸皮在这里住了下来,搞的大人近来都不常来夫人这里了。”
安清风睁开眼睛,淡淡的扫了一眼满脸不平的婢女,笑,“急什么?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急也没有用。”
婢女不禁又为自家夫人的豁达感动,对她的敬佩之意又上了一个层次。
安清风却是不放在眼里,她的目光阴冷,想起她为了商诀杀了自己的父亲,跟着商诀在这个蛮夷之地生活了三年,而商诀现在莫非当真要为了一个公主抛弃她不成?这个事实无疑是摆放在眼前的,他就连郦笙肚子的孩子都混不在意,还能在意什么?
自古男人为了权势什么都做得出来,更勿论是抛弃她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女子了。
也许我是时候做点什么了,安清风这样想,她睨着脚下一脸中心的婢女,微微一笑,“你附耳过来。”
婢女乖乖听话,而后安清风在婢女耳边耳语几句,在看见婢女有点担忧的目光之后,满意一笑,“你尽管去就是。”
婢女方才忐忑离去,却没有看见安清风眼里露出来的恶毒,商诀,既然你对我无情,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等到婢女办妥事情,安清风方才悠悠然起身,顺着石子路去向商诀的书房,刚推开门就看见商诀将什么东西慌乱的藏了起来,安清风虽然心里介意,但是她的面上并没有表露出来。
“你怎么也不通告一声就自己进来?”商诀有点劫后余生的责怪。
安清风的面色终于有点难看,三年里她出入他的书房无数次,何时也需要通报了?难道商诀竟是当真对那个刁蛮无理的凤鸾公主动心了?一个没有心的人也会动心吗?安清风的心里是苦涩的,尽管她一开始是不爱商诀的,当初若不是父亲执意要跟随商诀,她怎么会在他的身上下功夫?到了后来越清鸢突然崛起,商诀落败而逃,她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商诀来到这里,因为文都已经没有她的落脚之地了。
可是三年来的朝夕相处,安清风对商诀不可谓是不爱的,他们就像是夫妻一样的过上了三年,没有任何人夹杂在他们中间。
看出安清风的脸色不满,商诀自是上去哄一番,而后安清风才不甘不愿的道出来意,“大人,方才有暗探来报,说是地窖里的郦笙逃了。”
商诀大惊,“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刚发现的,想来是有内应协助,不然郦笙是逃不出去的。”
商诀黑下脸来,“赶紧让底下的暗探都去暗中搜寻,势必要找到郦笙,不论死活!”
安清风笑,手顺着商诀紧绷的胸膛慢慢往上,摸着商诀的脖子,一脸爱意,“别紧张,郦笙是逃不掉的。”
商诀颔首,“这件事情一定不能让绒野王和凤鸾公主知晓,否则,我们在绒野三年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安清风乖巧的用头抵着商诀的胸膛,商诀自然而然的将人揽进怀中,自然遗漏了佳人眼里的毒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