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爷爷靠着椅子，点起了一根香烟。闭着眼睛吧嗒两口，露出了深远的目光。感觉他整个人已经沉溺在了记忆的大海里。
“爷爷跟你们差不多大的时候……”
孙爷爷张嘴就把我惊呆了。跟我们差不多大？也就是说，大概是六十年前，算算便是一九三几年，正处在我大华族动荡的岁月。
我与欢欢，孙鹏搬个小板凳，坐在孙爷爷面前，认真的听了起来。
“那时候过年，哪里像现在这样快活，有鱼有肉，我们啊，能够吃得上一顿饱饭，就要烧香拜佛啦。
不过，虽然人民物质生活差，可精神生活不能含糊。毕竟过年，一年一次，十分难得。我在家吃完晚饭，已经天黑，与你们一样，想着出门找村里的人玩儿。那会儿没有手电筒，只有灯笼，于是啊，我就和我哥，两个人打着灯笼，出了门。
以前咱们瓦子村有位赵姓人家，跟我玩得不错，所以呢，我们就先去了他家里找他。
他家里比较困难，属于逃难来到了咱们村，灯笼根本没有，就没带，和我跟我哥便去了下一家。
一切无事，我们一共聚集了村里十来个一般大的伙伴，躲在汪小地主家玩，就是前些年才去世的汪爷爷，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他祖上都是地主，到了他那一代才被夺取土地，所以我们这样称呼他。”
汪爷爷？貌似有点映象。只是不非常深刻。
我单手拖住下巴，听得入神。呵呵，自打我跟鬼神打起交道，便十分喜欢听此类故事。
“我们不知疲倦，一直玩到了夜里十一点多。蜡烛都换了好几根，便才散场离去。大家玩得尽兴，也很累，我和我哥就送赵欣回家。半路上，刮起了北风，呼呼的，很大，灯笼灭了。我们加紧步伐，把赵欣送到了离他家一百米位置，便分手了。
我和我哥回家，睡了个美美的觉。可谁晓得大年初一一大早，我还没睡醒，便被外面的哭声吵醒了。爬起来一看，正是赵欣他爹和娘，以及兄弟姐妹，等人，纷纷把我家门口包围住。
我爹和我娘，你们应该叫太爷爷，太奶奶。他们皱着眉头跟赵家人说着什么。赵家人见到我露面，发了疯似得，冲向我，表情狰狞，吓死人。
后来，我才知道，赵欣昨晚没有回家，而是在自己家门口五十米处，诡异死亡。并且两条腿，两只手都没了，独剩下了身子。赵欣的尸体我亲眼去看过，样子不堪入目，就因为我看了一眼，在其后二十年，我总是会做梦，梦见赵欣来到我床前，不说话，只是哭。
每一次我都满头大汗从梦里惊醒。但是，我并不害怕。因为，我知道自己压根没有对赵欣做出任何歹事。他的死，和我毫无瓜葛。
就在赵欣死去不久，赵家满门九口人，先后得了怪病死去。据村里老人家说，那是因为赵欣在年三十晚上遇到了厉害的鬼兽惨死，并且殃及到了他一家人。而之所以没能躲过鬼兽残害，主要原因就是三十晚上出门，没有带灯。
恰恰鬼兽最怕得，就是灯火。”
孙爷爷故事说完了。我，欢欢，孙鹏，瞪大眼珠子，不可思议的看向孙爷爷。
“爷爷，说的怪唬人，该不是，您为了让我带手电筒，临时编纂胡诌的吧？”孙鹏最先向孙爷爷表示怀疑。
“乖孙子呦，爷爷干嘛骗你们。爷爷敢向你们保证，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没有一丁点谎言。”孙爷爷信誓旦旦，指着天发誓。
农村土习俗，在过年里说这事不吉利，应当极力避免。孙爷爷作为老一辈人，更是热衷此类习惯。他能够在年三十晚说出来，似乎真的有几分可信。
“爷爷，您真的没有骗我们？”孙鹏再次问道。
“呵呵，没有，你还要爷爷说几遍，你才相信。所以，赶紧把手电筒带上吧，昂？！不费泥多少力气。”说完，孙爷爷亲自把手电筒递给了孙鹏。
孙鹏撇了撇嘴，我看他表情阴晴不定，显然，是被孙爷爷说动了几分。
“那好吧。我带着就是。不过，爷爷，您说出这么吓人的故事来糊弄我，有点过分哦。”孙鹏接过手电筒，还是嘟囔了两句。
这个时候，孙鹏的爸爸，孙叔叔从厨房走到了堂屋，见到我们还在这儿，便笑道：“唉，马仔，欢欢，儿子，你们咋还在呢，不出去找其他人玩了吗？”
“恩，马上出去。不过，爷爷给我吗讲故事呢。”孙鹏应着孙叔回答。
孙叔“奥？”了声，望着孙爷爷笑道：“爸，您该不会又再跟孩子们说三十晚的鬼故事了吧？”
“呃，这个，难不成孙叔叔也听过？”我嘴快，率先问。
“哈哈……别听你们孙爷爷瞎说，他糊弄你们呢，好了，要出去趁早去吧，晚上别搞得太晚。哦对了，去哪家玩？告诉我，到点我去接你们。”孙叔爽朗了笑了两声道。
“坏爷爷！”孙鹏不满的撅起嘴巴，瞪了孙爷爷一眼。然后扭头带着手电筒便首先踏出了门。
“应该会在胡瑞家或者王超家玩。孙爷爷，孙叔叔，新年快乐！我们先去玩了啊。”然后，我拉着欢欢追着孙鹏跟了出去。
“好嘞，也祝你们新年快乐。哈哈哈……好好玩。”孙叔叔笑嘻嘻道。
“你个臭小子，连你爹的台都敢拆了啊？哼！”
哎呦我去，原来孙爷爷真的是吹牛，我真的还相信了几分。唉，我还是太单纯，太年轻啊。
从孙鹏家出来，我们去了胡瑞家，然后一同前往了王超家里。在王超家，我们五个人斗地主，玩得不亦乐乎。
直到王超老爸老妈出去搓麻将回来，我们还没有停歇。眼看着时间就到了十一点半，在那会儿，真的已经很晚了，困意卷起。
我们商量，今晚就此结束，等明天白天，咱们再一决雌雄。
只是，孙叔叔说要来接我们，难不成他搞忘记了？记性真差啊。算了，就不等他了吧。反正，路不远，每个人都有手电筒，无碍。
胡瑞家和王超家很近，出门隔壁的隔壁便是，我们最先看着他进了家，然后，我和欢欢，孙鹏三人才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我打算先把孙鹏送回去，然后再去欢欢家。我早就决定，今天晚上要跟欢欢一起睡觉。
走到了半路，我们尿急，就冲着一个草垛子边上掏出小丁丁撒尿。
一阵北风吹来，呼呼地，冷得我们浑身一哆嗦。
“好了，快回去吧，冻死了。回去捂被窝，那才爽。”欢欢提议道。
“是啊，快走。”
我们三人再次照着前面的路，走啊走，走啊走……
一开始，我们还有说有笑，但是慢慢的，我发现了一丝不对劲。再接下去，欢欢和孙鹏二人吓得快要哭了。因为，我们竟然发现，自己不断的在原地绕圈子，至今，我们还没有走出草垛子十米。
鬼打墙！我一下子就想出了这个名词！可是，鬼打墙不是多发生在荒郊野外，人迹罕至的地方吗？为何在村子里，竟然还会有这样的状况。
“马仔，马仔。”事到如今，欢欢和孙鹏眼巴巴的瞅着我，眼泪滋滋，马上就要哭了。
好吧，交给我了！我把手电筒丢给欢欢，然后眼睛一眯，双手掐决，没错！我要再次解封鬼印，激活我的阴阳眼！
既然有鬼挡道，我相信，它肯定就在附近！鬼打墙？哼哼，在这个特殊的季节招惹小爷，我就要使出一招——人打鬼！
鬼印，解封！
我猛然用力睁开双眼，瞬间环视四周，仔细打量每一处细小微动的地方。
“那儿！”就在刚才，我分明看见草垛后闪过一道白影。
哼哼，看你还往哪儿逃！
我踏出一步，没有任何犹豫，向着草垛后面就追。
“马仔，你当心点！”欢欢喊道。
这个时候，我已经到了草垛后，如今的我，对待鬼魅，已然不像往常那般惧怕。几张符纸早早拿捏在手里，发生任何不测，我都会第一时间内祭出。
不出所料，草垛背后真的有个白色人影。他背着我，我看不出他模样。
“大过年的，你都不休息，出来吓唬人，呵呵，你还真是有闲心啊。”我大喝一声，就要贴去，谁晓得在这个时候，白色人影轻飘飘上扬，浮到了半空。此时，我才惊讶的发现，这个鬼，似乎没有双手双脚。
“吼！”
我迅速转身后退，拉开与他之间的距离。仰起头，仔细辨别他的容貌，看样子只有十来岁，并不是很大。
竟然又是一只小鬼。
“你拦住我们，究竟想要干嘛？！”我大吼道。
“马仔，你在干嘛啊？”孙鹏没有见过我斗鬼，恐怕看到我这个样子，心里恐惧有增无减。欢欢则不然，他跟在我屁股后面，见识的鬼玩意儿不在少数。因而，胆子小的欢欢反倒给孙鹏安慰了两句。
“放心，孙鹏，马仔正在和鬼交谈呢。”欢欢颇熟稔道。
“可是，我并没有看见鬼啊，它在哪儿？”孙鹏问出了他的疑问。
“没有特定的办法，我们是看不见鬼的。”欢欢又解释道。
欢欢仿佛成为了我的贴身助手，对于鬼道常识，似乎也精进了许多。
“钱，钱……”
鬼开口说话了，我见他面无表情，嘴唇微动，只是一连说了好几声钱。
鬼还有缺钱的时候？哪家哪户，逢年过节不会给祖上烧一些值钱，供先辈们在下面使用。咋新年之际，还会出现个缺钱鬼呢？
“你的家人呢？为何不给你烧纸钱。”我径直问道。
既然人家鬼没有明显的进攻性，我就不必老费伤神，跟他套乎两下，问清楚缘由，渡他一劫，也算是个小造化。
怎料，我刚刚提到他家人，此鬼眼睛里冒出两团红光，可怖之极，整个鬼的气势，瞬间凌厉阴寒。他紧紧盯着我，露出了鬼牙。
“草，你想干嘛？”我又退了两步，握紧符纸。
“死！他们都该死，该死……”阴鬼不断重复道。
该死？我疑惑纳闷，忽然，对面闪出了一道白光，直冲我脑海。
“不好！”我心里暗叫，却没有来得及任何抵抗，整个人便陷入了黑暗。
“这是哪儿？”我站在一片漆黑如墨，空旷的地方，周围黑漆漆，多半是不高的屋房。
我迷茫之际，身后隐约响起了脚步声还有几个人的谈话。
“哈哈，今晚实在玩得太高兴了。赵欣，明天我们继续玩，怎么样？”一个稚嫩的声音传到了我耳边。
我找了个隐秘地方，隐住了自己身形。
“赵欣？好熟悉的名字，好像在哪听过。”我脑子里思索。啊，赵欣？！今晚孙爷爷跟我们讲的年十三鬼事，出事的人不就是赵欣吗？
我脑子里又现出了刚才那只鬼的残疾，没有双腿双手——天啊，难不成，那只鬼就是赵欣？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会出现在了这里。
“好的。明天你带人到我家去玩吧。我跟哥哥一定好好招待你们。”
我擦，没错，没错了，还有哥哥，不正是孙爷爷和他哥哥嘛。
“就送到这吧，前面就是我家，你们回去，没事。”
“那好，你注意点。呵呵，新年快乐。”
在距离我大概一百米，三个人影停了下来。然后，我看见只剩下一个人踩着雪地，向我这边走来。
黑暗里，我看不清他的具体面容。不过，我能猜到他长什么模样。经过我藏身的地方，他莫名其妙的站在那儿，朝着我这个方向看了看。我惊呆了，就像是被猛兽盯住了般，浑身僵硬。
难道，他看见我了？不可能啊！
好在，他只是看了不到几秒钟，便转过身，继续朝前面的一家走去。一路安好，并没有发生异常。孙爷爷跟我们说，他是死在了家外面，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儿呢？我好奇万分，直勾勾的望着赵欣远去的背影，一刻不敢转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