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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1)

好晴朗的天气呀!瓦屋山似一道屏风,东西蜿蜒,丫髻山双峰并峙,青翠消隐,晕化为淡黄的色泽,山脚下是起伏的丘陵,中秋时分的树叶已变黄,裸露的胴体,呈现出褐红的色泽。稀落的村庄掩映在板块似分布的树木下,一条大河从遥远而来,亮晶晶的,似一根带子。周围的农田,偎依于盘龙似的河边,庄稼已成熟,金黄色的稻穗相拥,风一吹,哗哗作响,大面积的地毯似的稻田卷起阵阵风浪,那浪呈漩涡形,旋转旋转,颇有升腾之势。

小河似一条亮龙冲出稻田的包围,在一座村庄前停留下来,缓缓地流淌着。

村庄不大,东北、正北、西北均是黄褐色的山冈丘陵,而南面则是一马平川的水乡平原,它是名副其实的丘陵与平原的交汇点、分界点。

河流似乎十分眷恋这个村庄或者说这个村庄的居民。

它在村庄二里许的北面,左转右转,形成了三道弯,形似游龙盘旋,然后依依不舍地由北向南,再从村庄东面五六百米许穿行而过,突然又向西投入村庄的怀抱,在折拐处形成了一个弧度很大的河流弯道。

弯道处的河岸南面,古树参天,浓荫遍地。榉树拔地而起,细小的叶子泛着金色的光泽。柚树斜向伸长,伞状的树冠扑向河面,那粗大的虬曲的躯干宛似游龙,那褐色的树皮片儿犹似巨大的鳞片,上附青青的苔衣。最美的是那合欢树,虽然此时不是开花的季节,但那优美的造型仍散发着艺术的意蕴,那似含羞草叶片的树叶,在浅浅的秋意中绽露着羞涩的笑意,展示着自己特有的情怀。

南岸有一片菜地,上面栽满了韭菜、洋葱,那浓烈的味儿伴随阵阵的稻香飘溢在河边的四周。

他站立在合欢树下,夕阳的余晖洒在他坚实的身躯上。蓝灰色的布帽,上下两个纽扣赫然醒目,上面的帽徽不见,留着几个针孔小洞,帽檐下是一张刚毅的脸,灰布军衣端正而又洁雅,左边上衣的袋中央有一支钢笔,那笔杆闪着红红的光芒,腰间的牛皮带宽大结实,把衣服紧紧地束于腰间,脚踝上的绑带道道箍于小腿间,形成柱形的圈轮,显示着特有的刚性。

他轻轻地移动了一下脚步,那张脸仍满是刚毅,虎眼上是又浓又黑的眉毛。眼中射出的目光抖落在远处的丫髻山上,似乎要搜寻些什么。不久,目光渐收,又聚拢于眼中,只溢出一些温和的微光,稍顷眼眶湿润,睫毛上沾出些许泪花,夕阳下发着晶莹的光芒。

他的背后悄悄地移来一个人影,临近,又停住了。那人影平铺于河边光滑平整的堤埂上,凭那发型便知是一个女性。从那影子的轮廓和太阳斜照的角度看,此人一米六以上,身子结实,体态较宽,是一个身板硬朗结实的年轻女子,不是一个身姿婀娜的可人儿,她显示的不是妩媚而是俊美,是特殊环境中造就的特有的美丽。

那人影向他移去,没有发出丝毫声息,但他还是感受出来,缓缓地扭转身躯,向影子的主人望去,刚毅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海涛,你又看丫髻山了。”这位身子粗壮,腰板硬朗,脸型宽大的女子发出柔和的声音,眼中射出略显苦涩的微光。

“对。”他点点头。

“是不是又想起双髻山了?”

“对。”

“又想招巴了?”

他迟疑了一下,又点点头。

“想女儿了?”

“对。”

女子眼中即刻溢出泪水,小声抽泣起来。他走过去用手为她拭泪,双眼端详着她的脸,轻轻地说道:“走吧,英,回塘马村吧。”他指指那长满河草的小河说道,“你看,塘马河多美,在这儿拐了个弯,你知道这弯叫什么吗?我告诉你,它叫洋龙坝。”他为她理了一下吹乱的秀发,“这儿还有许多故事呢!是村西刘秀金大叔说的……”

他们并肩而行,夕阳行将坠落于塘马村,西边的天空霞光万道,天空布满了红色的云朵,那云朵形状各异,有团状的,有长条状的,在光的照射下,呈絮状,轻盈地分布于西边的天空下,塘马村以此为背景,显得格外的壮美。

蜻蜓乱飞,蝈蝈齐鸣,稻田中偶尔蹦出两只青蛙,倏一下又跳入河中,那白头翁在糖莲树上叼着果子,发着“小小诸葛亮”的清脆叫声。

村边,一座木桥架于河上,上面一前一后站立着两个人,他们忽俯视桥下、忽平视村庄,忽仰视天空,不时地用手比划着。

前面是一女性,没戴帽子,头发乌黑,但远不如苏南妇女那么秀气,一看便知是一个女军人,当然她的臂章也明白无误地昭示了这一点。她身材细长,近一米七。脸上洋溢着一股书卷气,尽管战争的生活使她更多地显示一种军人的刚硬,但仍不能掩饰那脸上显示的知识之光,她神情妩媚谈不上,但女人的丽质还是十足地显现在她的身躯上。

身后的那一位身材高大,足有一米八。他披着黄色的呢制军大衣,站立桥头,犹如青松一棵,显得从容而又沉着,尤其是那张脸,轮廓分明,棱线十足,神情单一,刚毅之中散射着儒雅之气,眼中发射着自信而又沉着的光芒,这和鼻梁的坚挺相映成辉。他嘴唇很厚,脸色黝黑,有一种稳似泰山的感觉。总之,这位身材高大者有一股天生的领袖的气质。

桥上的他见两人从洋龙坝缓缓走来,眼睛一亮,越过瘦长女人的身边,高叫道:“老廖,等你许久了。”

“罗司令,”缓步行来的男子迎上前,“有事吗?”

“有啊。”

“李英!”站在桥上的女子也向移步而来的粗壮结实的女子叫道。

“田文。”移步而来的女子亲热地回应道。

“回去吧。”那位被称为罗司令的高个子军人又扫视了一下被称为李英的女战士,“你们都回去,我和廖司令有要事相商。”

两个女战士相视一笑,嘟哝两句,走过木桥,迎着红红的晚霞之光,向着粉墙黛瓦的村头走去。

两人站在桥上,向西望去,红红的晚霞映照在他们坚实的身躯上,犹如两尊铁铸雕塑屹立在塘马村边的木桥上。

河水缓缓地从桥下流过,水流夹带着水草和自由漂动的鲦鱼从桥下漂向村头。桥桩黑黑的,静立在水中,贴水处缠绕着水草,桥西的木板有些朽烂,板与板露着宽大的缝隙。桥头两侧的板茅随风摇摆着,夏日里生长的板茅花,经秋霜浸染,白花花的,在秋风中摆弄着婀娜的身姿。桥西是高大的房屋,马头墙赫然傲立,下面的墙身黑白不一,粗糙万分,墙角是青苔与壁硝,那是岁月沧桑的标记,墙身上刚刷了一行白字“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一位小战士在用力地刷着感叹号,几个战士哼着歌儿,那带着闽方言的腔调飘过村东的小圩塘:“高山顶上一株梅,山歌越唱越出来;唱到鸡毛沉河底,唱到石头漂起来。”村前的塘马河边,小桥的西面,有一长长的石阶,斜向伸入河里,上面移动着女战士的双脚,她们端着盛有衣服的木盆,河里划动着的是另一些女战士的双手,灰色的布衣,在水面上漂荡着,水波与泡沫在衣服的周围翻滚着,水面上激荡着女战士清纯而又亮丽的歌声……“前面号响,大家准备好,子弹上膛,刺刀出鞘,啦啦啦啦,啦啦啦啦,三年的皖南,别了,目标,扬子江头,淮河新道,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哪个来挡路,哪个被打倒!冲过重重叠叠的封锁,冲击日本鬼子的窠巢。我们一定胜利,我们一定达到目标。”

“老廖呀,”那位被称为罗司令的威武高大的将领开口了,他的语调沉重而略带嘶哑,“明天上午要举行十六旅和苏皖区党委联席会议,有些议题我还是不放心,找你再商量商量。”

长着一对虎眉的个子矮些被称为“廖司令”的将领点了点头,他一脸凝重之色,“好,对,有些事还得再议议,皖南事变后形势空前的复杂呀。”

夕阳下丫髻山双峰东西并峙,霞衣披其上,熠熠生辉。

罗、廖站在桥上,夕阳的余晖洒落其上,呈血红之色,在双峰并峙的丫髻山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高大、壮美。

两人不再说什么,待晚霞完全消失时,才挪动脚步,向塘马村走去。

又见丫髻山了,又见丫髻山了,丫髻山,丫髻山,你多么像家乡的双髻山,太像了,太像了,双峰并峙,兀然而立,只是家乡的山更大些,山峰的脉线更缓和些,不像苏南的山平地拔起,更显雄壮。

我喜欢在塘马河边、在洋龙坝柚树下观看丫髻山双峰,这儿幽静,没有人干扰我的情思,剧烈的战斗难有空闲,好在塘马十分平静,有一点儿空暇。

双髻山呀,双髻山呀,几年不见你了,你现在怎样,你现在不被战云笼罩,该是一片祥和吧。啊,我的双髻山,我的家乡,我的三年游击战争,桃源洞,仙人岩,仙人井,你们能感受到苏南的抗日烽火吗?庵庙呀,庵庙呀,你那副对联,我还记得清清楚楚:“五指峰顶天作棋盘星作子,双髻山头片月为梳云作鬓”。好高妙的意蕴呀。可眼下的世界,我们早已没有这样的雅兴了。大革命失败后,我们举起红色的旗帜,红军长征后,我们又与白匪浴血奋战,现在我们为抗击日寇又奋战于苏南。

大岭下,可爱的家乡你现在怎么样了?招巴,我亲爱的妻子,你还健在吗?现在国共又闹翻了,皖南事变前,你的处境怎么样?我找人打听你的消息,可始终没有回音,弄不好你又要受苦了,明娥,我亲爱的女儿,我知道你已降生了,在教导九队学习时,我找人想把你们接来,可路途不畅,无法联系上,还传闻你们母女俩……女儿,你长得像我吗?会不会也长有一双虎眉,一对虎眼。爸爸希望你快快长大,虎虎生风,上疆场杀敌寇。女儿,我可爱的女儿,爸从没见过你,你知道吗?你前面还有一个妈妈,两个哥哥。说到你大哥,我就眼泪汪汪,他叫顺文,民国二十四年,不满周岁就被国民党丢进上杭东门潭头的汀江里,活活被淹死,另一个哥哥叫明权,是你亲妈所生,寄养在大池乡的乡亲家里,不幸夭折了……明娥呀,明娥,你是我唯一的骨肉,爸盼你快快长大。

丫髻山呀,丫髻山,双髻山呀,双髻山,你们的双峰都像女人的发髻,这和我们上杭客家人女子盘的发髻多相似呀,看到你们,便想起你——我亲爱的妈妈,父亲早离世,是你哺育了我,是你支持我参加革命。在革命危急关头,你挺身而出,受尽折磨,从不吐露同志们的行踪,你在上杭被关押的时候,完全有机会逃脱,而你却把危险留给了自己。面对敌人的屠刀,毫不畏惧,在达岭,你用鲜血捍卫了尊严。我亲爱的妈妈,你是好样的,孩儿一定要讨回血债,多杀鬼子,报效祖国。“只有铁骨铮铮的共产党员,没有屈膝投降的布尔什维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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