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流水，没有桨声，只有忽明忽暗的灯影。岸边柳树轻柔拂动，丝丝黑影在两人身上游荡，常慧娘突然觉着看不清楚商穆的表情。原本有很多聚集在河边放花灯的人，现在也是三三两两散了去，安静下来。
面对商穆的问题，常慧娘没有回答，她低着头，目光正好落在了商穆的白玉扳指上面，剔透的光彩在夜色中格外耀眼。这是她第一次这样仔细打量商穆身上的某一个配饰，或是部分，看了看觉着不好意思，还是收回了目光。
“你对这个感兴趣？”商穆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就在他转动的时候，白玉扳指正好露出了一个‘天’字，商穆和常慧娘都见到了这个字。叫常慧娘意外的是，商穆的气息变了，变得落寞和凄凉。商穆的低声道：“为了这枚扳指，所付出的，甚至叫我难以想象……”
“对不起……”
“为了权和势，每个人都会付出很多。当然，可以说是出卖。”商穆的声音低沉，而且轻柔，却就像是冬季的寒风叫人汗毛竖起。“出卖最多的，就是……”
“情？”
“没错，情。爱情、亲情和友情，这些统统可以出卖。如果能够达到目的，就算舍了什么，又能怎样。”商穆继续说道：“舍了爱情，还剩下亲情和友情，再一次舍了友情，还剩下亲情，但是，当这个人真正舍了其中一种的时候，他就会落得什么也没有的地步……”
商穆说完，常慧娘没有说话，沉默反倒是成为了他们两个相处最常见的情形。两个人又像是都明白对方一样，默契地认为这是相处得最好方式。
“现在，我的花灯已是看不到的了。”
“就算这个人再有特点，在这世间，放任走上一段时间，这个人也会再也看不到，拉不回来的。”
常慧娘微微歪着头，笑容是最温柔的样子，“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商穆愣了，随即反应过来，“你可以这么认为啊！”
这一刻，空气微凝，慢慢散开来的是名为尴尬的氛围。随着两人之间气氛的凝滞，常慧娘竟是捕捉到商穆眼中的不好意思，竟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商穆的眼中情感转成了吃惊，这个一直不会在他人展现出真真自我的女子，竟是在自己的身边痴痴的笑。随着常慧娘的笑声，商穆也是笑了起来。
不远处的吴刚一直在听着两人的对话，他看着常慧娘的样子，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很遥远的画面。那时候，他也是在不远处看着两人说笑，一男一女看起来般配得很，也只是停在般配这个阶段，就结束了。常慧娘是经历过背叛和欺骗的女子，她与那个女子不同，不会轻易动情。
“尘世间，人们都在追逐名利与权势，乌烟瘴气。所以我在努力修仙，这等尘事，不要掺和就好了。”
商穆的表情显得高深，“你是认为，仙人就不会有这般夺权？”
“权力有什么好的，让着许多人追逐到舍弃那么多，甚至是情。”
“情，本是世间最无用的东西……”商穆说着。
常慧娘猛然转头，这句话是有一天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面的。她不记得究竟是谁说的，究竟在哪里听过，最主要的是，这句话在她的脑海中很是扎实。对于这句话，她保持着一半认同一半反对。她不知道为什么商穆会知道这句话，莫名的记忆，总也记不住的梦境，仿佛都有所联系。
“权势，只是为了虚荣。增长虚荣心的威势，会舍弃掉很多。拥有权势，高高在上，何愁没有其他？仙界也不乏各类斗争，就像你所见到的凡间。不知道，你见识到了真正的仙界，会不会还有这般兴致？”
“看来，师兄很了解权势的问题，也很是了解仙界的事情。”
“略懂略懂。”
在这样昏暗的夜色里面，常慧娘低下头还是可以看得清自己衣角上的那朵梅花，“这样吸引人的权力？师兄，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沉默，回答常慧娘的是沉默。不知沉默了多久，商穆缓缓开口，“我替越国太子感到可惜。”
常慧娘不笨，她能看透很多东西。看着商穆的眼睛，她明白，商穆在犹豫，没有办法给出一个明白的回答。她也不说破，无奈地笑。
“有了权力，自然有很多绝色，又不会差我一个。”
“常姑娘是独一无二的女子。”这话说得诚恳，商穆漆黑的眼睛盯着常慧娘，眼中闪烁的光芒，是灿烂的。
常慧娘莞尔一笑，“多谢师兄。”
就听得‘嗖’的一声，天上炸开了一朵烟花。庆祝的烟花就这样猝不及防地炸裂，漫天都是盛开的花朵，映得天上地上都是烟花的色彩，仿若还是春季里最美的样子。
河边并不是最好的观礼地点，但是和着柳树清风碧波河灯，在他们的眼中，烟花呈现出最美好的姿态。常慧娘抬头看着，也是痴了。
吴刚仍然在距离两人不远的地方，他只看了一眼烟花，目光就又回到了商穆和常慧娘的身上。他见常慧娘专心致志看着烟花，还是跟商穆传了音，“你什么目的？”
“你说的我好像是坏蛋一样。常姑娘现在心情定是比之前好的。”
“不要说这些没有用的。告诉你，不能再出现一个她了！不可以……”
“你也觉着常姑娘长得像她？”
提到那个她，两个人的心里都出现了波动。商穆的眉间更是紧皱，那人可能永远都是他的弱点。
平静了一下，商穆传音道：“常姑娘是属于那里的。”他伸出手指，指了指天上。“到了那里，你觉着她可以完全置身事外吗？”
“她也可以做一名平凡的仙人。”吴刚说这话的时候，可是没有丝毫底气。以常慧娘的性子，麻烦事不可以避免。而且，她身怀仙玺……
“以她的资质，迟早会到这里的。要不要卷入那奇怪的漩涡，那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商穆突然笑了，微微转头，仔细看了像极了那个人的侧脸，轻声说：“告辞。”
烟花炸开的时候声音很大，商穆的一声完全被淹没在了灿烂的声音里面的。在这种情形下，常慧娘没有展开神识，根本没有听到商穆的声音，也没有感到商穆的离开。待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商穆早已离开很久，身边多了一抹白绒绒的影子。她笑盈盈抱起吴刚，“商师兄呢？”
“谁知道他？！”
“看起来，你对他颇有意见的呢。”
常慧娘展开神识，丝毫感受不到商穆的灵力，就连他曾经站过的地方，都没有留下任何气息，就好像那个人从来没有存在过。没有找到商穆，常慧娘微微有些灰心，又有些失落。
刚要收敛神识范围，常慧娘突然感到了一股认识的气息，是刚刚成亲的太子妃孙妙莹！
发生了什么事？！
常慧娘马上展开神识，发现已然晕倒的孙妙莹正被一个人带着凌空飞行，这是被挟持了吗？！心中暗道不好！虚空飞行，挟持孙妙莹的那个人已是比常慧娘的修为要高。
追！还是不追？！
孙妙莹确确实实抢走了自己的爱人，加上绑匪的修为比起常慧娘真的高很多，她，真的犹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