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片人弗兰克·马歇尔的说法是:“史蒂文为电影提供了原创力(creative force),托比是导演,而且每天都在场。”——每天都在场?这算什么说法,送盒饭的小哥也是每天都在场。他还说:“史蒂文制作了所有的分镜图(storyboard),除了与卢卡斯到夏威夷待了三天(译注:!!),他就没离开过。”在《吵闹鬼》中出演小个子驱魔人的塞尔达·鲁宾斯坦则说:“(在她进剧组的六天里)托比并不总在场……托比布置好拍摄现场和镜头,然后由史蒂文做调整。”这还不够清楚明白么?就算不能把斯皮尔伯格称作《吵闹鬼》的导演,至少可以说《吵闹鬼》是他的作品。这种遮遮掩掩的行为是因为他与环球签订了协议,保证在筹拍《ET》期间不执导其他影片。
回过头来再看2011,历史重演了:《雨果》在感恩节上映,然后《丁丁历险记》和《战马》在圣诞前后上映,相隔不到一个月,本来名副其实的“斯皮尔伯格之冬”因为少了《雨果》而显得说服力不足。但是我们可以猜测,他早就与某家公司签订了类似的协议,很可能是《丁丁》的派拉蒙——“已经有《战马》左右互搏,我们可不希望再看到你的片子跑来凑热闹了。”——讽刺的是,负责《雨果》发行的还就是派拉蒙。当然,斯皮尔伯格也可能只是担心以他这么大的年纪,一年拍三部主角都是清秀男孩的电影,别人会对他指指点点。
与以往不同的是,斯皮尔伯格一人完成三片的说法遭遇了“不在现场证明”。《雨果》和《战马》都是在2010年8月开拍的,难道他能分身不成?更何况还有耗神的动画《丁丁》,其实《丁丁》更像是彼得·杰克逊的作品,他不但出现在第一周的拍摄现场,随后还以视频会议方式全程监督。斯皮尔伯格只是在2009年1月和7月两次入组共两个多月,真正麻烦的后期呢?恐怕早就被杰克逊主动揽过,从这个意义上说斯皮尔伯格也做了一回替身,他最大的作用只是给3D做广告。而且,他完全可以把杰克逊的视频监督体系套用到《雨果》的拍摄上。虽然故事发生在巴黎,大部分场景却是在英国的摄影棚——包括萨里郡的长十字摄影棚(Longcross Studios)——完成的。猜猜看同一时期还有哪部大片光顾了长十字?对了,正是斯皮尔伯格的《战马》。
这么看的话,两部影片同时开拍就不是偶然,显然是心虚了,刻意地制造“不在现场证明”。很遗憾,因为视频监督这个新技术,或者不用监督,只要斯皮尔伯格提前交代好,西科塞斯照搬也可以。也就是说,就算后者拿出一堆他在现场指挥拍摄的影像证据,我们也可以将其看作屁泡——弱得连味儿都剩不下。
最新进展:西科塞斯已经委托律师向AITN网站和撰稿人诺亚提出诉讼,并表示如果有任何人能够拿出《雨果》不是他拍摄的证据,他情愿付给证人2000万——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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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员的选择也值得玩味,表面上看,西科塞斯请了很多他的老朋友,比如《禁闭岛》的本·金斯利和艾米莉·莫迪默(卖花女),《无间行者》的雷·温斯顿(雨果的叔叔),《大西洋帝国》的迈克尔·斯图巴(电影学者)。但是,雷·温斯顿也演过斯皮尔伯格的《夺宝奇兵4》,本·金斯利早在上个世纪就主演了《辛德勒的名单》,克里斯托弗·李出现在《1941》,裘德·洛则凭借《毁灭之路》与《人工智能》声名鹊起——相比之下他在《飞行大亨》里的亮相几乎没人记得住。因此可以说,斯皮尔伯格的老相识在本片占据了比西科塞斯的老相识更主要的位置,这难道是巧合么?这么一看,迈克尔·斯图巴这位科恩兄弟眼中“严肃的男人”能在《林肯》这样的大制作中捞到一个角色恐怕不是偶然,背后说不定还有见不得人的黑幕呢!
西科塞斯的客串也是个问题,试问当他做演员的时候谁来导演呢,现在的好莱坞又有几人敢给他说戏呢,难道还用大声地喊出那个人的名字么?不过最诡异的还是裘德·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小龙套由成名大腕来演,真的有必要么?我想,还是回归文本更有力度!接下来,我会给你揭露《人工智能》与《雨果》之间的奇妙联系,后者不但是前者的续集,裘德·洛的角色更是破解真相的密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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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看完《雨果》后大呼:本以为是儿童片,结果是对电影的致敬(事实正好相反,这是用致敬做掩护的儿童片),难怪总在纪录片中拍导演马屁的老马要拍。可是,拍马屁并非老马的专利,他也不是唯一受到外国电影影响的美国电影人。与他同一代的人都有自己的偶像,也都不止一次致敬经典。斯皮尔伯格邀请特吕弗出演《第三类接触》,帮助黑泽明的《梦》找投资,马丁·西科塞斯只是在这部电影里演了一下梵高,差距显而易见(1993年,我跟斯皮尔伯格一起逛七浦路时,他在试衣间偷偷告诉我,老马演梵高可不是义务奉献,带了八个助理还要住总统套房)。
即便将《雨果》看作对梅里埃的全方位致敬,类似的片子斯皮尔伯格不但拍过,而且时间上早得多,献给库布里克的《人工智能》将大师拼凑了近30年的梦补全——《人工智能》还将在本文出现多次,先预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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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导演是自我,角色则是超我。西科塞斯的“超我”是哈维·凯特尔(而不是罗伯特·德尼罗),他在《谁在敲我的门》里因为女孩不是处女而苦恼,在《穷街陋巷》里担心下地狱,典型的天主教徒,要是生得早,定是卡尔·德莱叶。斯皮尔伯格的代言人则是理查德·德弗莱斯,都一把胡子了,仍喜欢摆弄玩具、人偶、飞机模型和电动火车(《第三类接触》),要是生得早,可不就变成梅里埃了么。再看《雨果》,会写字的机器人、有复杂结构的大钟表、琳琅满目的玩具店,适合德莱叶还是梅里埃?打着倒立也能想明白。
还有《雨果》开场的火车站穿越镜头,这是典型的3D或IMAX镜头,有运动感和眩晕感,就像你自己也飞起来。这特点就连第一次拍巨幕的中国佬(译注,“中国佬”的原文为chink,诺亚因此被指为种族主义者,被要求道歉)都发现了,不信请看《恶龙门的飞剑》(译注:即《龙门飞甲》)的开场。还有3D版《火车进站》,导演想让现代观众回到1895年(我三岁的儿子看到这段打了个哈欠),说明他对3D的理解仅限于视觉奇观,《雨果》所谓的电影魅力也不过如此,这是典型的斯皮尔伯格思维。如果是老马,他更可能拍出《皮娜》那样具有实验性的片子。
插播最新进展:面对斯皮尔伯格和西科塞斯的连番声讨,暴脾气的诺亚提出挑战,要跟他们在擂台上用拳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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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男女关系上也能看出问题,面对亭亭玉立的科洛·莫瑞兹,马上就要开始(也可能已经进入)青春期的小男孩竟然只对电影感兴趣,这当然不是为了凸显光影的魔力,而是斯皮尔伯格恐女症发作。看遍老斯的近30部电影,就会发现他的男女关系无法以正常方式进行,比如《ET外星人》里的接吻戏(放生青蛙一场)本质上只是瘦弱、羞涩男孩的幻想。从这个角度说JJ·艾布拉姆斯完全不懂斯皮尔伯格,《超级八》的致敬意义因为乱搞男女关系而变味。只有比老斯更羞涩的卢卡斯懂他,《星球大战》的情商大约只有小学三年级那么高——男孩喜欢女孩,但是不好意思说(天行者卢克);男孩喜欢女孩,就不停地欺负她(哈里森·福特)——很快福特就在《夺宝奇兵》系列重复了这一角色,这次可是斯皮尔伯格当导演了。
另一方面,西科塞斯很少拍孩子,最有名的就是《出租车司机》里的小女孩,她从事啥行业你我都有数,还是不要在主流媒体上说出来为好。更别提老马如同伊丽莎白·泰勒般丰富的私生活。1984年,我跟他一起去按脚的时候,他一边问洗脚妹“家哪儿啊?多大啦?叫啥啊”,一边偷偷告诉我,每次斯皮尔伯格要跟陌生漂亮的女子说话,都会无法自控地劈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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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皮尔伯格很天真,愿意把一切都想得很美好,他拍不了真正的悲剧或者具有批判性的电影。如果由他执导的某片负面情绪太多,就得再拍一部截然相反的电影泻火,而且这俩片在故事、结构或细节上往往有惊人的相似,一阴一阳才能天人合一。否则会积郁成疾,变成查理·考夫曼笔下的神经病。
第一部让老斯(那时候还是小斯)觉得郁闷的是《决斗》,他的处女作讲述小轿车被大卡车欺负的故事,改编自他高中时被橄榄球队队员追着跑的真实经历。随后拍了《傻妹大逃亡》,都是公路追逐,结局略显悲催,过程喜气洋洋,傻妹把警察玩得团团转,还成了大明星。第二部是《大白鲨》,解药则是《第三类接触》和《ET外星人》,水中怪物变成好脾气的天上来客。第三部是《紫色》,这是一部“打黑种女人”的电影,《断锁怒潮》则是“黑人打其他人”。同理,《辛德勒的名单》是犹太人被杀,《慕尼黑》是犹太人杀人。《拯救大兵瑞恩》也是噩梦,斯皮尔伯格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泻火机会,直到《战马》出现,两片都通过主角的旅程描绘战时百态,《瑞恩》破败,血肉横飞,哀嚎遍野;《战马》温暖,如同历险,有惊无险。
最后,只剩下一部《人工智能》,苦命的找妈娃,谁能救你啊。
插播最新进展:老斯老马接受挑战,老斯跳上擂台时不慎扭了脚;老马一记勾拳击中诺亚柔软的腹肌,导致手指骨折。诺亚大获全胜,为那些被乌维·保尔痛揍的影评人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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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将《人工智能》与《雨果》连在一起看,才知道他们是一奶同胞:主角都是孤儿,只不过一个被爹妈抛弃,一个是父母双亡;在他们身后都有欲将其囚禁的猎手,区别在前者用网,后者放狗;危险时刻,机器男孩得到了泰迪熊宝宝的帮助,钟楼男孩则有漂亮小妹妹的掩护——我这么一说,诸位是否觉得科洛·莫瑞兹和泰迪熊其实挺像(这也解释了为何对性的吸引做低调处理);还有裘德·洛,他在《人工智能》中演的牛郎充当了父亲的角色,并在《雨果》中进化为真正的父亲,让大明星来出演这么一个小角色,正暗示了两片的关系;最后,男孩的诚心感天动地,让高傲的外星人和孤僻的坏老头也动情,他们也从这经历中收获了感动,甚至更多。
故事、人物重叠的基础上,《人工智能》和《雨果》的其他方面却截然相反:前者画面阴冷,未来世界简洁、素净却嗅不到人味,简直是《发条橙》续集;后者则如油画,老巴黎嘈杂、破旧却生气十足,让人想起狄更斯的《圣诞颂歌》。这与观众的心情是一致的,从《人工智能》的压抑到《雨果》的释放,从终于让母亲复活却只能相处一天,到被新的家庭接纳,远离流浪生活,斯皮尔伯格完成了自我救赎。对真相的隐瞒则证明他并不在乎外人的看法,追求的只是内心的宁静。西科塞斯也要比他的黑帮片角色更讲义气,在老友为难之时,顶下了“幼儿片导演”的头衔,还编织无数谎言,用傻笑蒙混媒体和观众。这样伟大的牺牲,即便他们都跟我说过对方的坏话,谁又能质疑那真挚的友谊呢?
植入广告
前几天我在街上遇到了圭多,就是《美丽人生》中的伟大父亲,那部电影帮助他在好莱坞立足,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剧务。因为时常跟组大片,我从他那里挖到不少猛料,这些猛料的真实性就如同他在集中营里给孩子说的那些话,是不容置疑的。
这一次,他说起了在80年代跟组一部怪兽电影的经历,这部影片的导演是以热卖怪兽片起家的,但他新片中的怪兽要比老怪兽可怕一百倍。据圭多所说,新怪兽是完美主义者,但脾气比马龙·白兰度还要暴躁,尤其讨厌孩子,有一次他把搭戏小朋友的头塞到了屁股里。那天,当圭多经过新怪兽的拖车,听到他在和导演、编剧发脾气。原来,公司临时更换主演,M&;M’s巧克力豆没有任何解释就退出剧组,换成了好时公司的一款花生酱糖果,新怪兽认为这完全打乱了电影的节奏,花生酱和巧克力豆的气质是如此不同,以至于他要重新琢磨剧本,调整角色的心理状态,而前一晚他刚被《星战》的“大毛毯”楚巴卡甩了。还好,那场戏还是拍出来了,影片也很成功,成为美国历史上最卖座的电影之一,新怪兽从此享誉全球,他的名字叫ET。
听完这个故事,我又多方取证,知道圭多所言不虚,除了一个小小的错误——M&;M’s巧克力豆和好时公司的花生酱糖果不是演员,而是植入广告。影片寻求推广合作时找到了M&;M’s,大概是觉得新怪兽对待孩子的手段过于残忍,他们放弃了。好时公司不在乎,用100万美元的宣传费为代价,让自己的产品融入片中,就是小男孩用来引诱ET时扔在地上的五颜六色的糖果。后来ET出现在糖果的包装纸上,在1982年的6月,影片映后不久,它的销量上升了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