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罗杰·科曼的《大战螃蟹魔王》后,之前的结论彻底沦陷。在这部电影中,怪物的智商终于和它的块头成正比,而它的一个钳子就和人一样大小。这家伙的智慧可不仅仅限于切断通讯设备,它还会说话!这可是1957年,比查尔斯·海斯顿遇到会说话的猩猩早了11年!更牛逼的是,大螃蟹不但会说英语,还会说意大利口音的英语。它经常在大半夜开口,声音如同上帝,指引着一群科学家走向陷阱,看起来就像实验室里的白耗子。可是,比恺撒更聪明的大螃蟹却失败了,被困在小岛上的人给电死。
为此,我拜访了关键证人罗杰·科曼,这个80多岁的老人精神矍铄,他说:“为什么螃蟹赢不了?因为导演他妈的说了算,而我不想让它们赢。不过……”他抖了抖脚,“像你这么优秀的年轻人,为什么要看那么烂的片子?”
梦醒!这一切都是电影,猩猩能赢,是因为小说作者皮埃尔·布尔让它们赢。事实上,不仅是布尔,还有新老版的编剧和导演,还有大多数电影观众,我们都期待着猩猩狠狠教训人类,并为之喝彩,看其他野兽电影的心态却相反。那么真正的问题应该是:我们为什么允许猩猩在电影中取得胜利,对其他物种却无比苛刻。也许和同情心有关,因为以马尔福为代表的坏人不停地虐待猩猩,所以起义只是人类被自己的残暴所吞噬的象征——这难道不是很多经典科幻的路数么?
但是当我查看其他片子时,却发现怪兽的成因无外乎两种,一是以核爆为代表的污染与实验,二是城市的开发侵占了栖息地。50年代倒是出过很多“地下天上的远古巨兽”,但无一不是作为前苏联的象征,是冷战的产物。《致命螳螂》一开头就介绍贯穿美国和加拿大东西海岸的三条雷达检测线,显然是为了抵御赫鲁晓夫而建。然后那只超大个的螳螂就从北极冰层钻出来,一路向南,直到华盛顿。简言之,这些片子多少都可看作人的自省。那么,让怪物搞定我们岂不是更深刻。为何又只有猩猩成功了?
难解的命题让我陷入痛苦,老天却适时地扔下一张《食人猪》的DVD。这是一部非常优秀的韩国电影,令我印象最深的是野猪突袭烧烤现场那一段。众人无不丧胆,只有一位老大娘不为所动,一个劲地啃猪肉——原来真理就藏在食物中。我终于找到了猩猩与章鱼、鲨鱼、鳄鱼、螃蟹、老鼠、蟒蛇、蜥蜴、狗狗、大熊、羊儿、鱼儿、鸟儿、蜜蜂、蟑螂、蜘蛛、螳螂、蚂蚁、蝎子、蝗虫——尤其是猪猪的区别,也许你无法相信,但后面提到的家伙都可以烹调成美食,唯有猩猩肉无人敢动。人们愿意接受猩猩起义,而且与它们和平共处(请参考老版的猿族五部曲,也可能成为新版的发展方向),只是因为这不会影响菜谱的丰富程度。
很多人不这么觉得,其实是潜意识在起作用。弗洛伊德的“吃本能”理论也可作为佐证。在这方面,韩国人为数不多的怪兽片都接近了真理。《食人猪》直接提出“吃与被吃”的概念,村长吃火锅的时候还涮了一条据说可以壮阳的活鱼。《汉江怪物》里也能看到大嚼鱿鱼干之类东西的情节。我们真正的愤怒在于,你们这些食物都造反了,我们还吃什么啊?所以绝对不会让其成功,哪怕在虚构的电影中也不行。
由此可知,根本不应该让一个海洋学家、一个暴躁渔夫和一个怕水的警长组成追捕《大白鲨》的远征队。而应该找些马上要嫁女儿的老丈人,只要告诉他们,“听说了吗,鲨鱼不好抓,以后再也没鱼翅可吃。”他们就会一跳三丈高,“靠!我女儿出嫁的时候怎么能没有鱼翅?”然后一个猛子跳到海里,跟鲨鱼肉搏,还能顺便把鱼翅拽下来拿回家。
这可不是在开玩笑,作为食物的动物可要比濒于灭绝的动物重要多了,它们才应该受到保护。想象一下,如果大熊猫绝种了,又能如何?公众和媒体也不过叽哩呱啦扯扯淡,互相埋怨下,然后跑去吃羊蝎子锅。如果羊没了,或者变成《疯羊》四处咬人,那时不但没有羊蝎子,烤全羊、羊肉汤、羊肉串,甚至涮羊肉也吃不到,这冬天还怎么过?羊逼民反啊。
同理,《食人鱼》不再食人,变得和恺撒一样聪明。派几条鱼来岸上谈判,说我们也是智慧生物,也有喜怒哀乐,真情实感,不如做朋友吧。那么为了避免误伤海底友鱼,也出于对他们感情的尊重,人类是不是不该再捕鱼吃鱼了?一个没有炸带鱼、糖醋鱼和鱼饼的世界,甚至连“鱼”香肉丝都因为政治敏感而被迫禁食,活着又有何意义。如果是猪呢,问题就更多。要是有聪明的猪(比如红猪)来我家吃饭,我实在没法保证不把他们的耳朵剁下来下酒,还有那可爱的小“手手”,稍微加工下就是一道酱焖猪蹄,糯软美味,入口即化,还很Q……
诚然,有一些食材我们不常吃,但不等于别人不吃:考虑到中国人延续千年的吃熊掌传统,熊的起义才会失败(《狂熊之灾》);韩国人对狗肉的不离不弃,则让《繁殖》里的恶狗几乎死光;东南亚人爱吃虫子(基本都是用炸的),所以蟑螂(《变种DNA》)、蜘蛛(《八脚怪》)、蚂蚁(《蚁群》)等兄弟姐妹都遭了殃;蜜蜂倒是没人吃,但蜂蜜受欢迎,《杀人蜂》也只好投降。另外,某省的人吃老鼠,所以《灭鼠大战》每战必胜,某省的人还吃鳄鱼,所以《史前巨鳄》一败再败。正是由于“担心吃不到好吃的东西”的本能,人们便在灾难片中丑化食物。猩猩不能吃,自然可以上演“猿族崛起”。其实除了这个系列,其他片里的猩猩也很受到欢迎。比如《金刚》,比如《巨猩乔扬》,比如西格尼·韦弗出演的猩猩学者(《雾锁危情》)。
答案揭晓,吃即一切:你是谁——我是吃货;从哪来——从饭店来;到哪去——到另一个饭店去。在意识到这一点后不久,我就在同一个影院捡到了丢失一星期的钱包。
感谢精英提供创意。
女性史诗电影
回看老片,只要是50年代的怪兽一定会扯到美苏争霸,60、70年代的反英雄则让人想起嬉皮、摇滚和越战。但是我们很少用这样的思路去解读同时代的电影,没有人试图在《阿凡达》与金融危机之间建立联系。我的理解是,同时代的人容易从同时代的电影中找到显而易见的乐趣,这些乐趣随着时间变得越来越少,后来人再看这些片子,就觉得无聊死了。但毕竟人家是经典啊,总该有些理由吧,于是将其与历史挂钩,顺便具有了装逼的新功能,重新流行开来。
也许,未来人看《钢铁侠》,就会将其理解为能源紧缺焦虑症的释放:“《钢铁侠》上映时,美国刚打过伊拉克,屡屡找伊朗的麻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为石油而发动的战争——21世纪的人还不知道如何收集‘屁’这种清洁能源,他们拥有的只有石油——因此幻想出一个可以自由驾驭核能的英雄,一劳永逸地解决油价问题。”另一部引起他们注意的电影将是《暮光之城》,以及今年的《饥饿游戏》,30年后,人们会用女性史诗(Chick Epic)来称呼这样的片子。
所谓女性史诗,其一,需要是女性视角,受众以女性为主,其二,与传统上更受男观众喜爱的类型嫁接。在女性史诗之前,就有很多符合第一条的电影,基本都是些浪漫喜剧,也有的时候不那么喜剧,但浪漫是一定要的。《暮光之城》和《饥饿游戏》都有冒险电影的外壳,前者融入吸血鬼、狼人等奇幻元素,后者则是带有科幻色彩的生存游戏,一般来说,血腥暴力和惊险刺激是其最大卖点,这经常会误导部分男性,看过之后才发现,骨子里还是琼瑶剧,只不过换了个时空谈恋爱,根本不是拍给他们的,而是拍给其女眷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