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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再说了兴许是‘胖头鱼’勾搭的他呢?她也不是个好东西!”“可不!”二黑看着潘德诚说,“肯定是她先去搭葛的,有好几次,晚半晌的时候,我都看见她在大学的门口转悠,像是等啥人,备不住就是等大老吕。”“这可真叫军民团结一家亲呀!”一直没说话的郭力伟笑着说。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连女生也憋不住了,全都趴到了桌子上。潘德诚跑到讲台上,在黑板上画了一只鞋,是一只方口的布鞋,前面还破了一个挺大的口子,像一张嘴咧着。他转过身,指着那只鞋问道:“这是啥?”“破鞋!”所有的男生都一齐喊了起来。大家兴奋极了,一遍一遍扯着嗓子喊:“破鞋!破鞋!”尘土在教室里飞扬,太阳光还在散发着热量。于思觉得又热又闷,胸口堵得喘不上气来。他开始深深地怀念那片浓荫覆盖的树林子。那些落叶松,那些白桦树,那些椴蔫子,还有那些大榆树和大柳树。野玫瑰伸展出柔软的长枝条,覆盖着地面星散的小花儿。丁香一丛一丛地生长着,远远看去是一团一团的。满地是开着花的野草、野苜蓿和苦菜花、野菊花和狗尾巴草,还有好些叫不出名的花和草,都高高矮矮大大小小生长开放着。在树枝上呱呱叫着的老鸹,唧唧喳喳地跳来跳去的家雀儿,大喜雀背着小喜雀在草地上蹦来蹦去。蜜蜂在花朵上嗡嗡叫着爬来爬去,蝴蝶忽扇着翅膀上下飞动,红红绿绿的蚂蚱在草丛里跳起来落下去。各种各样的蘑菇上,爬满了小蚂蚁和零零星星的小甲虫。螳螂静静地趴在树叶上,蛐蛐和蝈蝈不停地叫着……九开全市教育系统批判大会的那天,又是一个大晴天。太阳火辣辣的,烤得人直流油。天蓝得像是上了颜色,没有一片云彩,没有一丝风。树叶上接满了灰土连鸟都躲到了树叶的后面不露头。

几万人从中午开始就陆续朝解放广场集中,逐渐挤满了广场,黑压压地坐了一地。于思被人体的各种气味儿熏得头直晕,想吐又吐不出来。他站起来几次想吹点儿凉风,都被“李大腚”给制止了。他站起来的那会儿工夫,乘机看了看周围的人群。广场的西边是各所中学的队伍,广场的东边是各所专业学校的队伍广场的南边和北边坐着各大学的队伍,所有小学的队伍都在主席台周围,被四面八方的人群围了个严严实实。

他看见罗伊洛和郑解放都坐在省立一中的队伍里。罗伊洛穿了一件天蓝色的小褂,正和一个男的说着啥。宣布开会的时候,那个男的站起来匆匆忙忙地走了郑解放穿着一件洋红色的短袖衬衫,在一片素色的人群中特别扎眼儿。她跷着二郎腿,仰着脑袋谁也不看。一中的队伍里没有哥,于思的心里咯噔一下。他不知道哥会不会也成为批判的对象,被押到台上来。他安慰着自己,哥大概还在学校的小工厂里抬砂包呢吧?

主席台上一个个都穿得整整齐齐,风纪扣系得紧紧的,毫无表情地坐在那像庙里的泥胎好像都不会笑似的。主持会议的是大老吕,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紧紧地绷在他的身上,人显得更高大强壮了。大老吕每说一句话都得停顿一下扩音器夹带着杂音把他的声音放出来,洪亮得就像是铁块的撞击声。他先念了一句毛主席语录——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它就不倒。然后让把阶级敌人押上来!他的话音刚落,就响起了口号声:

“彻底批判反革命修正主义教育路线!”“誓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喊口号的一男一女都是北方大学的学生。于思听着他们的声音很熟悉,男的是早先主义兵儿的广播员,女的是早先思想兵儿的广播员。他们站在麦克风前面照着一张纸拼命地喊。

广场上立时红了一片,无数拿着语录本儿的手举起来又落下去。口号声乱轰轰地响着,随着浑浊的空气向四周扩散。所有的人都抻着脖子看着台上,许多人站了起来。

第一个被押上来的,是早先的省教育厅长张志坚。于思看见张铃的脸刷的一下白了,头低了下去。她紧咬着嘴唇,浑身都在颤抖。那样子,就好像冷得不行。

“那是张铃她爸!”于思听见潘德诚小声对小金说。“是吗?”小金吃了一惊,“不说她爸是郑一凡的秘书吗?”“那是早先。后来又当了教育厅的厅长。”潘德诚压低了声音说。“打倒张志坚!”男广播员大声地喊着。“打倒张志坚!”整个广场上的人都在喊。“打倒张志坚!”张铃比所有的人喊得都用力。班里的同学都看着张铃,张铃的脸由白到青,头垂得更低了。石泛函满脸是笑地坐在那,东看看西看看。他一眼看见了张铃,突然问道:“张志坚是不是你爸?”张铃抬起头,眼神发呆。她木木地看着石泛函,嘴唇动了动,没有说啥。“你还瞪人?”石泛函又说了一句,“这是啥态度?”张铃的眼睛湿了,眼泪在眼窝里打着滴溜。“你那态度好?!”坐在张铃旁边的铁蛋儿突然说,“臭得瑟啥呀?”他一直都不上学,后来“洪胡子”专门到他家去了一趟,和他爸说了一大晚上的话,他才又来上学。

石泛函气得满脸通红,他指着铁蛋儿说:“你替谁说话?”铁蛋儿脖子一拧说:“我替谁说话,你管得着吗?我想替谁说话就替谁说话,反正不替那些缺德的人说话。”“好!你反动!我告诉工宣队去!”

“你爱告诉谁就告诉谁去。”铁蛋儿的脸也红了,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有本事就告到毛主席那去。”

石泛函愣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铁蛋儿笑了起来。他冲着石泛函的凳子用力踹了一脚,狠狠地骂了一句:“真他娘的犊子!”所有听见的人都笑了起来,别的班的人也朝这边看。“李大腚”从后面走过来,严厉地看着大家问道:“咋回儿事,又干啥呢?”石泛函指着铁蛋儿说:“他说反动话,还踹我的凳子。”铁蛋儿一言不发,梗着脖子看着“李大腚”。“李大腚”看了看石泛函,又看了看铁蛋儿说:“有问题回去再说。在这么严肃的场合,不许打闹!”大家又重新抻直了脖子看着台上。

前台已经站满了阶级敌人,还有人被陆陆续续地押上来。“打倒反革命叛国分子许亦哲!”女广播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于思浑身冷了下来,紧忙站起身朝台上看去。“打倒反革命叛国分子许亦哲!

整个广场都在怒吼,他的眼前红糊糊的一片。等到红潮退了下去,于思看见许亦哲被两个当兵的攥着胳膊拧着肩膀推着走到了台上。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囚衣,剃了一个秃瓢儿,脸和脖子都白得发绿。他的手上和脚上都戴着铐子,在阳光下一闪一闪地发着光。于思的脑袋立即嗡嗡地响了起来,心里不停地自问自答着:“他咋变成这个样了呢?!许是在笆篱子里闷的……”他想起许亦哲穿着干干净净的蓝学生装站在台上,在强烈的灯光下朗诵诗的情景。想起他在罗老家的客厅里哆哆嗦嗦地拿着一本杂志,满脸紧张的样子……“他咋会是叛国分子呢?”于思不知不觉地说了出来。“是在中朝边境被捕的。”石泛函抿着嘴很神秘地说,“他都跑过去了,是从延边那边翻山头爬过去的。让朝鲜人民军给逮住了,审了一通又给送了回来。”“显得你知道?!”铁蛋儿不耐烦地踹了石泛函一脚。石泛函不再吱声,铁蛋儿也抻着脖子朝台上看。押解许亦哲的两个人已经松开了手,笔直地站在他的后面。许亦哲低着头脸上啥表情也没有。他扭动了一下身子,替换着吃重的脚,铐子发出稀里哗啦的响声。他的眼皮垂着,看上去很从容。

“大嘴岔子”也被押了上来,罪名是“现行反革命分子”。他站在许亦哲的右边,穿着同样的囚服,剃着同样的秃瓢儿,也戴着同样的手铐和脚镣。只是看上去他不像许亦哲那样白得发绿。他甚至还抬起头,朝台下看了一眼。于思突然想起罗伊洛,扭过身朝她望了过去。罗伊洛低着头翻弄着小红书,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好像周围发生的事情和她没啥关系,嘴角还挂着一丝若隐若现的微笑,两个酒窝显得更深了。只是不再像有水要流出来。

起风了,广场周围的树林呼啸起来。搅和起各种纸头布片,翻卷着覆盖下来,所有的人都睁不开眼。云层被风驱赶着,重重叠叠地堆积在天空。一道金色的闪电在主席台上划过,雷声突然炸响在头顶上。一个雷声还没有平息,另一个雷声又赶了过来,好像有千军万马在厮杀。一个很硬的东西掉在了于思的天灵盖上,他疼得叫了起来。噼里啪啦的响声,在四周响起来。有人在喊:“下雹子了!鸡蛋大的冰雹密集地掉了下来。掉在主席台的高音喇叭上,乒乒乓乓地响着,不大会儿工夫,就把喇叭砸得变了形,坑坑洼洼的像麻子的脸。看管人的人和被看管的人,都手忙脚乱地钻到了桌子底下。广场混乱起来,人们拥挤着往外跑。慌乱中,你踩了我的脚,我撞了你的腰,哭喊声、呼叫声、叫骂声,乱糟糟地响成一片……第二天的清早,收破烂的老郝头儿发了一笔小财。他在广场上,捡了整整一车洋落儿,里面有八成新的布衫,有配不成对的各种鞋,还有旗子和坐垫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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