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炬学
苍岭是我老家东南边一座巍峨的山岭。小时侯,就听大人们说起苍岭,而我自记事以来,日日看到远处天边的苍岭,就莫名地生出向往来,这向往是欢快的,也是没有具体内容的。后来离开家乡,在外谋生,每每回家时,那遥远处的苍岭如同故人,首先占满了我的眼目和情绪。
平常光景,只要想到家乡,脑海里自然会浮现出苍岭的形象来。东南方向,横亘着它的雄姿,日月星辰,朝雾夜岚,夏绿冬雪,都从那里显现出来,那真是可以长久远观而静赏的美啊。
可是,时至今日,我仍没有走到苍岭身边去,我把它当成了心中的向往和偷着快活的秘密。
2006年3月,一个星期五的下午,在办公室办完了公事后,脑中突然涌出了苍岭的形象来。我口中念念有词,于是,坐在电脑前,苍苍公和苍岭这两个词和形象,如同两个人,来到了我的办公室,而且就坐下来看着我。我知道,我该向他们说些什么了。
就这样,我开始了一个没有计划的写作。我内心里只有安详和冲动。
这看似矛盾的两个情绪,一直陪着我。那个地方,那山峰,那何任张黄四姓人家,那古典而理想的中国乡村风情,把我有限的学识和观点延展并提升。在忙碌的工作之余,我利用了几乎能利用的所有时间,一口气,写出了初稿。
《苍岭》说了些什么?我很担忧自己说得很简单、很直露,或者是在图解某个词,如环保什么的。而且,我的朋友中,看过初稿的人,提出过这样的疑问。
而我自己,其实是在抽绎那样一种幽远的情绪而已。苍岭所具象化的东西,在我看来,是一定存在着的,中国有如此深厚的文化和历史,不在这里,就一定在那里曾经或现在仍存在着一个苍岭的,至少我希望应该有。否则的话,那我们的历史和文化,也太说不过去了。
川端康成写过一则很有意思的文章:《花未眠》,说他夜半醒来,突然看到屋子里的海棠花未眠,很是惊讶和感动。其实,花不眠是自然的事情,是个常理。怎么还会误以为“花未眠”呢?我理解川端康成的意思。我想到的是,艺术和美,其实正是对这种“花未眠”的突然发现并惊讶和感动。
这就是“非事实”。
我的理解,作家的职责,就是把“非事实”的东西“事实”地呈现出来,让自己和他人,恍然一悟:哎呀,原来如此呐。
不是么?苍岭,别提它在我心中有多明亮了。真的,如有可能,我愿生活其中,劳作和读书,做一个不古不今、亦古亦今的人。
我的理想和志趣,也就些微如此了。
2007年5月14日于重庆中山三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