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这么想的。他肯定也是事先对我们什格曲的店主说了这么几句话。”
“可能他在那儿只用这个名字。”
“要么，就是店主也反对我们。”
“有可能，但我不信。”
接着，我们继续赶路，很快就翻过高地的西侧，到达所提到的摩拉瓦平原。这段路走了好几个小时。我们穿过肥沃的田野，连接恩格吕和科曼诺瓦的公路。四个小时后，基利塞利出现在我们面前。
这里的风景虽不是很漂亮，但却有魅力。路边生长着四季常青树，我们都觉得好看。我们走进了色彩斑斓的果树林，在露天果园里，南方水果正在成熟，左右两边都是辽阔的、富裕的、正在收割的农田。我们到达村边时，看见一个大鱼塘。晶莹的清水像镜子一样，映出一座大花园的树木倒影。这座花园属于一所建筑物。这所建筑物的宫殿式的外表，在一个穷乡僻壤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这是一座什么建筑？”我问裁缝。
“一座宫殿。”他答道。
“谁的？”
“店主的。我们将在这儿过夜。”
“可是，在我们看来，这座宫殿并不是开放的客栈。”
“不，长官。”
“你不是说有一个客栈吗？”
“我想过，客栈和宫殿都是一样。我认识这座宫殿的主人。他特别好客，高兴地欢迎你们。”
“他是什么人？”
“一个土耳其人，生于索洛尼基，在这儿做生意，叫穆拉德·哈布拉姆·阿迦。”向导接着介绍，“这个阿迦是中年人，身材高而瘦，没有胡子。”
我对一个又高又瘦、无胡须的土耳其人没有好感。我不可能把一个善良、正直和诚恳的土耳其人想像成半个或者整个骷髅。而且，我有过一段经历：在奥斯曼帝国，人们对每个中等瘦长身材而且无胡须的人，都必须尊重。我的表情可能不怎么好看，因为裁缝问我：
“你不喜欢我带你们到他那儿去？”
“不是。我认为五个大男人请求到一个陌生的人家里做客，是不礼貌的。”
“并不是你们求他，而是阿迦派人请你们。”
“请我们！”
“穆拉德很喜欢交朋友。我经常到他这来，他总是命令我带些外国人去，如果他不觉得在你们面前丢脸的话。他不仅喜欢外国人，而且周游过世界，还像你一样知识渊博。你们一定会一见如故的。此外，他很富有，款待十个、二十个客人，根本不在乎。”
一个博学的、周游世界的人！这有吸引力。为了使我更愿意去，裁缝补充说：
“你住在公园的一套漂亮的房子里，拥有一个富人所拥有的一切。”
“他有书吗？”
“一间大书房。”
这样一来，一切疑虑当然就都没有了。我派裁缝为我们通报。
我和哈勒夫聊起这个富有而又博学的土耳其人，以及我的猜想。我们其实并不需要通报，他早已通过强盗们知道我们会来。这时，哈勒夫的马突然受惊。
我们骑到池塘旁边，水面上一条船径直向我们驶过来。船头上坐着一位年轻姑娘，用有力的手臂划船。她身穿保加利亚未婚女子的衣服，头上缠着一条红围巾，露出两根又长又粗的大辫子。
这位保加利亚女子好像很着急的样子，船还没有绑在岸上，她就跳出船舱，想迅速把我们接过去。她穿着红色的衣服，一副匆匆忙忙的样子，使哈勒夫的马受了惊。这匹马向前踏了一步，用蹄子擦了姑娘一下，把她撞倒了。我的马也稍微受了一下惊吓，站了起来。这位保加利亚女子竭力站起来，不料弄反了方向，朝我的马下走过来，由于害怕而大声喊叫。
“安静！你让我的马受惊了！”我向她喊道，“站着别动。”
烈马虽然还蹦了一下，但是没有碰到她。她站起来，想跑开，我命令她：
“站住！等一会儿！你叫什么名字？”
她站住了脚，抬头看着我。这是一张真正的保加利亚少女的脸，善良、圆润、丰满，矮矮的鼻梁，温柔的眼睛。从衣服看，她很穷，没有穿鞋。看来，哈勒夫的马把她踢痛了，因为她提起了一只脚。
“我叫安卡。”她回答。
“父母还健在？”
“是的，长官。”
“兄弟姐妹？”
“四个。”
“有未婚夫吗？”
她充满朝气的面颊顿时红了，尽管如此，她还是迅速回答：
“有。一个俊俏的青年！”
“他叫什么名字？”
“亚尼克。他是个仆人。”
“那么，你们两个都不富裕？”
“如果我们有钱，我们早就结婚了。不过，我们在攒钱。”
“多少？”
“我一千皮阿斯特，他也要一千。”
“你们打算怎么办？”
“我们迁移到斯科匹亚，租了一块园林。我们的父母都住在那儿。我们的父亲都是园艺匠。”
“钱积蓄得怎么样啦？是不是快够了？”
“没有，长官。我的工资很少，还要寄点给父亲，他只是个佃户。”
这使我感到高兴。这个保加利亚女子看来诚实、正派。她从微薄的工资中拿出一份给父亲，明明知道这样会推迟她渴望已久的幸福。
“你痛吗？”我问。
“这匹马踢了我。”
我看不很严重，因为她站得直。我摸了摸腰带，拿出一些零钱，也许是五十，也许是七十皮阿斯特，递给她。
“你一定要去看看医生和开点药，安卡，把伤治好。这儿有点钱，付药费。”
她刚要伸手来接，但是手又缩了回去。她说：
“我不能接受。”
“为什么？”
“伤得不重，不需要去看医生，所以不要用钱。”
“拿去吧，就当是我送给你的！”
她难为情地问：
“为什么？我并没有为你做什么事情。”
“谁规定的做事才可以接受礼物。放到你的存款里面去，或者寄给你父亲吧。他可能需要钱。”
“长官，你真是好人。我将把这笔钱寄给我父亲。他会为你向上帝之母祈祷，虽然你是个穆斯林。”
“我不是穆斯林，而是基督徒。”
“我更高兴。我是天主教徒，我的未婚夫也一样。”
“我到过罗马，见过圣父，他的周围是红衣主教。”
“啊，要是你能给我讲讲就好了！”
这种愿望大概很难出自一个女性的好奇心，但是可以出自一颗善良的心。从她闪闪发光的眼睛中可以看得出来。
“我很愿意，安卡，但是我不知道我们还会不会再见面。”
“我看得出，你对这儿不熟悉。你想住在哪儿？”
“在穆拉德家。”
“圣母啊！”她惊叫起来，很快走近我，抓住我的马镫皮带。用压低的声音问我：“你就是那位带着三个陪同人员的长官？”
“我是长官，有三个陪同。我不知道是否有人等我。”
“你今天从什格曲来？”
“是的。”
“那就是你了。”她踮起脚尖，凑得很近，轻声对我说：“注意，长官！”
“你可以大声说话，安卡。这三个人可以听。他们是我的朋友。我要防备谁？”
“防备穆拉德，我的阿迦。”
“你为他服务？”我问。
“对。亚尼克也是。”
“为什么？”
“有人要害你们的命。”
“这我知道，安卡。你能不能告诉我，他们用什么方式？”
“还不清楚。我偷听到了，亚尼克也听到了。我们听到了一些。从这些情况，我们想到，你们要遇到严重情况。”
“你能当我的保护人吗？”
“很愿意，长官，因为你的信仰和我相同，看见过圣父。我将保护你，尽管阿迦将会迫害我们！”
“如果他迫害你们，我会帮助你们的。”
“你真的会那样做，长官？”
“我向你保证。”
“你会遵守诺言的，因为你是基督徒。现在，我要走了，因为我有很多活要干。我要到厨房去，因为女主人到于斯屈布做客去了。她听到你们要来，一定要马上动身。你们要防范胡穆姆，他是个侍从，阿迦的心腹，恨我，因为我爱亚尼克，而不爱他。你们将住在老母塔。我会让你们得到消息的。如果我不能亲自来，我会派亚尼克来。你们可以相信他。”
她说完，就匆匆走了。
“长官，我们听见了什么！”奥斯克说，“有多少危险威胁我们！我们离开这儿到客栈去吗？”
“不。在那儿，我们同样会受到威胁，却没有保护。在这儿，我们找到了助手和朋友。我们可以从他们那儿知道我们必须知道的情况。”
“本尼西是对的，”哈勒夫同意，“安拉把这个朋友及其未婚夫派来保护我们。基督教肯定是好的，因为它马上与心灵相通。我是穆斯林，不能是基督徒。但是，假如我不是穆斯林，那我要做圣母玛利亚之子的门徒。你们看！告密者裁缝在那儿招手哩！”
我们到了花园墙角跟前，沿墙边走。大门敞开着，裁缝在门口等我们。
“快来，快来！”他对着我们喊，“阿迦非常欢迎你们。他在等你们呢！”
“他自己不能来迎接？”
“不能，因为他腿有伤，不能行走。”
“那我们就太打扰他了。”
“不。阿迦很高兴，在他寂寞的时候，有人来看他，和他聊聊天。生病的人，最怕寂寞。”
“恭敬不如从命。我们将使他感到不寂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