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耳畔传来这条用河马皮制成的鞭子三声清脆的响声。打在那人的背上，趴在了地上。哈勒夫一边打，一边吼叫：
“凭什么命令你，你这个不懂礼貌的家伙，嗯？我告诉你吧，全苏丹王国，都必须遵从我们这位代表正义的长官，哪怕是我碰到他，也要绝对服从。我，对你来说是一只咆哮的狮子，而你，不过是一条可怜的蚯蚓！”
胡穆姆本想抵御鞭挞，可是鞭子的速度快，力量又大，只好默默忍受。可是，他恼羞成怒，大声叫喊起来。哈勒夫立刻制止了他，可是皮鞭仍高举着，并且问道：
“你想不想把那个老怪物从床上叫过来？”
“告密归我，捉拿归你！”这个走卒咆哮着，快步跑走了。
“长官，要出事！”亚尼克提出警告。
“我们不怕，”我回答，“今天是一个盛大节日，称之为殴打节。我们将虔诚地庆祝它。”
“有这样的节日吗？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今天，你就见识见识。”
哈勒夫高兴地叫起来：“本尼西，你现在说出了一个伟大的、美好的词。因为你，信徒中将变得高兴，即使是身处三重天的亡灵们将感到幸福。你将表明，你是最优秀的男人，英雄之首。我的肌肉将化成长蛇，手指将变成蟹钳。我将在强盗中大发雷霆，在刽子手中任意妄为。在基利塞利将有鬼哭狼嚎，在罪犯子孙中将有呜咽抽泣，丧尽天良者的妻女将痛苦不已，为非作歹者的姑嫂将扯发撕纱。报应切开他们的喉管，公正剥掉他们的爪牙。因为在这儿，站立着手持报应之鞭的法官，当代鞭鞑英雄，哈奇·哈勒夫·奥马尔·本·哈奇·阿布尔·阿巴斯·伊布恩·哈奇·达乌基·阿尔戈萨拉赫！”
他高举双手，情绪激动，完全以一个讲演家姿态站在那儿，似乎在执行着一个震惊世界的任务。
胡穆姆说，他的主人在睡觉，是欺骗我们。我们刚到客厅，在曾经迎接过我们的地方，穆拉德已快步走到我们面前，气势汹汹地说：
“长官，你们为什么鞭打我的仆人？我倒是很有兴趣派人用鞭子把你们每一个人都抽打一遍！”
胡穆姆和自称阿夫里特的裁缝苏耶夫也在这。后面还站着五六个仆人和几个女佣人。
苏耶夫的出场使我有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没有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他，我以为他和其他歹徒一起远走高飞。他在这儿干什么？是想继续在我们身边扮演裁缝角色？还是以为现在可以摘掉面具，因为我们不能证明他有问题，因为他相信我们的宽容？好吧，小伙子，如果你自投罗网的话！
我没有回答穆拉德，而是给奥马尔一个眼色，要他继续推着我走。我的沉默似乎激怒了这个土耳其人，他怒气冲冲跑到我的身边，说是要把我们彻底消灭。我们走到门口的时候，哈勒夫正要开门，阿迦站到我们面前，大声叫喊：
“谁也不许进去！我禁止你们进去！”
“你？”哈勒夫问，“你无权禁止我们。”
“我是这个地方的最高警察当局和法庭！”
“那就可以祝愿亲爱的基利塞利幸福。如果最高法庭抢劫和谋杀，臣民们干什么！是客客气气地将你扫地出门，还是你与我的鞭子来个亲密接触？我要告诉你的是，那样的感觉可不好受，懂吗？”
哈勒夫举起鞭子。阿迦挨了一鞭，只好离开自己的位子，就像给了一个马戏艺术家所有的荣誉一样。这位东道主为此大声喊叫：
“哈勒夫打我！安拉看见了，你们也看见了！扑到他身上去！快把他捆起来！”
他这是在对仆人们发号施令。可是，仆人，胡穆姆，还是苏耶夫，都不敢靠近哈勒夫。哈勒夫根本就没有往四周看，而是打开门直接往里走。我们跟在他后面。穆拉德跟在我们后面跌跌撞撞，其他人在他后面你推我挤。他在房间中央停住脚步，喊着：
“简直是无法无天，太可怕了！我是这儿最高的法官！你们会为你们的所作所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基利塞利是个小村子，没有法庭。”我说。
“但是，我是这个地方的法官！”
“我不信。你是学什么的？”
“学习是不必要的。”
“哈哈！你如果想当法官，先要读十二年基础学校，然后上大学，取得学位。这个头衔你有吗？”
“这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
“这与我有关。谁要是在法庭上坐在我上面，谁就必须证明他有这个权力和能力。你能用阿拉伯语讲话和写字吗？”
“当然。”
“波斯文？”
“会。”
“能背诵全本古兰经？所有这一切，都是一个法官所要具备的。”
“我可以背诵。”
“那就证明一下吧！给我背第十二章，《尤素福》的一章。”
“怎么开头？”这个人狼狈地问。
“从‘以最仁慈的神的名义’开始，与其他几章一样。”
“这并不是本来的开头。”
“好吧。最开头是：‘本书开宗明义是讲述神，万能的天与地，天地间，实际上是在某个时间创造的。不信神者不听此告诫，’说下去呀！”
他用手去抓后脑门，然后问：
“你凭什么质问我？我是法官。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看住门！不要让一个外国被告逃跑，把拷打刑具拿过来！”
阿迦向他的手下发布了这道命令，马上得到执行。胡穆姆和苏耶夫站到他的两侧，其他人站在我们与门之间，不让我们逃跑。一个女仆跑步过去，取所要的刑具。
现在，穆拉德坐到房间中央，向他身边的两人招手，要他们立即执行。
“你们是证人和陪审员，”他说，“要确认我的判决。”
三个歹徒摆出一副官架子，我努力控制自己不要笑出来。
“本尼西，我们该怎么办？”哈勒夫小声问我，“对于我们来说，这简直就是耻辱！”
“不，是一种愉快！过去，我们经常由被告变原告。今天结局也一定会是那样。”
“住嘴！”阿迦对我大声叫喊，“罪犯在法庭上必须沉默。亚尼克，安卡，你们站在罪犯旁边干什么？你们难道想抗拒我的命令，那你们会受到惩罚的。现在赶快回来。”
确实太好笑了！我们大家都带了武器，这个老罪人是不是疯了，好像我们真的重视他的判决似的。亚尼克带着安卡站在我后面没动，因此穆拉德重复他的命令，声调更加严厉。
“对不起！”我说，“这两个人从今天起为我服务。”
“我不知道。”
“是，之前你是不知道，但是现在我告诉你了。”
“我懂你的意思。你拐骗了我的人。太可恶了，我将在法庭外惩罚他们。”
“关于这件事，我们以后再谈，”我平心静气地回答，“你看，法庭审判可以开始了。”
我指的是刚刚取回“刑具”，站到老头前面去的那个女仆。
人们应该想到，在这个装置下面，有一个又长又窄，本来是四条腿的木板凳，其一端的两条腿锯掉了，所以在另一狭窄的边上只有两只并得很拢的腿。这条板凳在地上反放着，两条腿朝天。犯人必须趴在木板上，他的两条腿竖起来靠在板凳的腿上。他要这样被绑起来，规定打在他身上的板子就打在水平放置的脚后跟上面。
穆拉德用几乎是温柔的眼光观察着这条板凳，然后把眼睛对着我们，叫站在我们后面的一个仆人：
“贝亚兹，你是最强壮的。过来！你可以执行判决。”
这个仆人，一个高大、强壮的男子，走到刑具前面，打算使用这条由那个女仆搬过来、放在板凳旁边的棍子。阿迦清了清嗓子，转过来对我说：
“你的名字是本尼西？”
“别人是这么叫我的。”我回答。
“你是站在你旁边的这个哈勒夫的主人和首领？”
“不是他的首领，而是他的朋友。”
“这无所谓。你承认，他打了我？”
“承认。”
“也打了胡穆姆，我的仆人？”
“是的。”
“因为你自己承认了，我不必问哈勒夫了。你知道，他打了胡穆姆多少板？”
“没数。”
“至少二十。”胡穆姆喊叫道。
“好。我虽然只挨了一鞭，但是——”
“可惜！”哈勒夫打断他的话，“我本来是想让你挨胡穆姆的两倍。”
“住嘴！”阿迦十分生气。“只允许你在我问你的时候说话。此外，你要感谢安拉，是他制止你继续打我。我是这儿的主人和司令，我所挨的每一鞭，都要还三十棍。你打了胡穆姆二十下，现在你的脚跟要挨五十下。过来，脱掉鞋子！”
贝亚兹，这个仆人，开始拿绳子来捆哈勒夫。我看着我的同伴们。他们表现得真是很出色。
“快！”穆拉德命令。因为哈勒夫不服从，所以他命令他的仆人贝亚兹。
“去把他捉来！”
这个仆人走向哈勒夫。哈勒夫从腰带里掏出一支手枪，对着他，用大拇指扣响两个击锤。这时，贝亚兹跳到旁边，对着他的主人恐惧地叫喊：
“安拉！这个人有枪！你自己去抓他吧！”
“废物！”穆拉德讽刺地说，“你这么高，还怕这个矮子？”
“不是怕他，是怕他的手枪。”
“他不能开枪。起来，你们大家！抓住他，把他带到这儿来！”
仆人们大眼瞪小眼。他们害怕哈勒夫。只有一个人表示有勇气，这就是裁缝苏耶夫。他从腰带上掏出一支手枪。这支枪，我们事先都没有发现。他走过来并对仆人说：
“贝亚兹，快动手！只要他敢轻举妄动，我就打穿他的脑袋！”
昨天，这个人似乎是最和蔼、最善良的小裁缝，现在的他简直就是换了一个人。除我们外，其他人都害怕。
“你，裁缝，想打枪？”哈勒夫笑道。
“住嘴！我不是裁缝！你们外国人想到我们这儿找什么？我们的事情与你们有什么关系？你们想阻止我们干我们喜欢的事情，简直就是愚蠢的不得了，把我当做裁缝。如果你——”
“谁愚蠢的不得了？”哈勒夫打断他，“你的麻雀脑瓜子一直不能理解，我们昨天在去耶塞吕的路上就明白，你是间谍苏耶夫。我们的本尼西玩这个间谍就像猫玩耗子一样。那个舒特竟把自己的安全和生命托付给这样一个弱智！可怜的舒特，我真为他感到难过！”
这些用声音表达的极为同情的话，把苏耶夫惹火了。他气愤地叫喊：
“你应该马上见识一下‘耗子’！你如果不趴在板凳上，并在那儿脱掉鞋子的话，我知道怎样让你听话！”
看来他要当真了。哈勒夫向我眨了眨眼，把手枪拿到左手。我知道要出现什么情况，便用友好的口气对苏耶夫说：
“你怎么开始？”
“用这种方式！”
苏耶夫伸出手臂，想抓住哈勒夫。可是，哈勒夫一闪身，狠狠地给了他一记耳光。苏耶夫的手枪掉到地上，自己摔倒在地上。他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哈勒夫就迅速把武器送回腰带并跪到他身上，用两只手打他的耳光。他动作太快，苏耶夫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穆拉德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愤怒地吼叫。胡穆姆的脸色苍白，不敢来救苏耶夫。男女仆人齐声痛骂，但都一动不动。这一刻气氛非常的热闹，直到哈勒夫释放了苏耶夫站立起来为止。
苏耶夫迅速向他掉在地上的手枪扑去。但是，哈勒夫眼疾手快，一脚把手枪踢开。把手枪踢到椅子旁。苏耶夫一个箭步蹿向椅子，想捡起手枪。眼看他的手就要拿到手枪了，我把手往他脖子上一放，拽住他就往上提。他的胳膊软绵绵地吊起来，恐惧地拼命吸气。奥斯克捡起手枪，插在自己身上。我的左手往这个间谍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就把他打倒在我脚下。
“你在这儿坐着别动，”我命令他，“否则的话，我就把你的软脑瓜子像鸡蛋一样压碎。”
他垂着头和胳膊，没有动。其他人还在一个劲地叫喊。
“哈勒夫，让他们安静下来！”
我的话音未落，这个小个子的鞭子已经唰唰地落到穆拉德的背上。老头立即安静下来。胡穆姆也老实了，其他人马上仿效他们。
“坐下！”我控制着我们的法官。他立即服从。
“把门敞开！”我命令仆人，“你们站到那个角落去！待在那儿别动，一直到我允许你们离开的时候！”
人们争相执行这道命令。现在，我们可以先放心一下了，可以仔细了解一切事情和所有的人。
首先是阿迦，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他握紧拳头，紧闭嘴唇，过了好长时间才开口愤怒地咒骂我们。
“住嘴，否则还要挨鞭子！”我向他喊道，“现在，是我讲话！你是否认为，我们到这儿来拜访你，是为了让你刺伤我们的脚后跟？想想吧，我们是你坐在法庭上审判的人吗？我们要宣布和执行对你的判处。你派人把‘刑具’搬过来了，我们肯定要用。”
“你想干什么？”他反问，“你想在这儿，在我的家里？”
“闭嘴！”我打断他的话，“我说话的时候，你别出声。你的家是刑场，而且，你想——”
我的话也被打断。奥斯克大喝一声，向所谓的裁缝猛扑过去。我的眼睛虽然盯着穆拉德，也察觉到了苏耶夫的动作。这个侏儒真是太危险！他是唯一敢伸手去拿武器的人。现在我想，我还是不理他好些。他把右手插进他的上衣里面，掏出一把小刀，一闪身到了我身边，想把磨得雪亮的刀子刺进我的胸膛。可是，他没有成功。奥斯克及时抓住了他拿着武器的手。我则卡住了他的喉咙。哈勒夫跳过来，夺走了他手里的刀子。
“搜他的腰带和口袋，好好看住他！”我命令。
哈勒夫执行了命令，掏出了一只装了子弹的老式小手枪、许多小东西和一个装得满满的钱包。他打开钱包给我看，并且问：
“你看见这些金币吗？这个矮鬼还说自己是穷人，一个走村串户上门做衣服的人怎会有这么多钱！这些钱不是抢来的，就是偷来的。我们怎么处理？”
“把钱送回他的口袋！钱不是我们的。我们不能查证是不是偷的。可是，他的武器我们拿走，使他不能再胡作非为。”
我把这个侏儒重新按倒。我感觉到他在打哆嗦。我一定要使他不能再危害我们。我不需要以牙还牙，而是另有办法。不过，他要受到一次感情上的惩罚。这种惩罚同时使得他不能再为我们服务了。
“哈勒夫，奥斯克，奥马尔，把他捆到板凳上！”我命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