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帝邀请众王族贵胄一同在御花园赏月观歌舞。按照礼制，王公大臣王爷皇子世子等与文昌帝在御花园的君明亭用宴，女眷则由柳贵妃带领在御花园的德仁亭用宴，两亭用一座九曲廊桥连着，君明亭位置颇高，所以君明亭上的人微俯视便能瞧见德仁亭各嫔妃、公主郡主、千金小姐的姿态。这也是方便王侯将相中哪家未娶的公子选同是王侯将相家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
凤翩翩十五岁时有次进宫陪她阿姐，那时她活泼好动，与她阿姐说不上一两句话便找借口偷跑出来，就在那个时候她第一次遇见高重华。那时他十七，正是少年封王威名遍天下时。她记得她站在君明亭内，远远看着长相极为俊郎的翩翩少年和着琴声舞着长剑，那个潇洒恣意的姿态凤翩翩至今还记得。
“郭王妃真是好福气！不仅嫁了大周最文武双全又具经天纬地之才的王爷，如今成亲不过寥寥数月竟又怀上世子。女人最幸福不过如此。”
“所以说这都是命！你看同样的汉阳王妃，有人还不是一样独守别院。”
“几位夫人说笑了。我这妹妹只不过是时机还未到。”郭书瑶笑容温婉。
“王妃果真贤良。”
这些明里暗里冷嘲热讽的话她早听腻了。掐算着时间差不多可便起身以身子不甚酒力要散散心，其实她一点酒未碰，这些个夫人满足自己一些私欲后也不会多强留她。还偏要装作甚为关切的表情道:“王妃娘娘要多注意呀。”
翩翩端庄从容的走出德仁亭，见四下无人后，翩翩忙扶着假山不让自己跌倒。若欢扶着她，感受到她浑身都在颤抖。
“小姐！”若欢急急出声。
凤翩翩实在疼得难受，用银针**位虽能让身体暂时恢复但用力过多便伤及身体。她指了指石凳，若欢便扶着她慢慢走过去。
高易阳小心翼翼的陪着文昌帝用宴，文昌帝时不时出些迷题给他们猜，高易阳哪怕知晓答案也不会最先回答。相反总是第一抢答的十六皇子高锦慎却频频出错惹得文昌帝有些许不悦。
高重华笑着道:“慎儿若再答不对，父皇估计要把锦慎改为谨言了。”说着一把将高锦慎推到文昌帝面前。
高锦慎日常也经常与文昌帝见面，他笑着拉着文昌帝的衣袖撒娇道:“父皇！儿臣今天表现不好，丢父皇的脸了，儿臣表演一个上阵杀敌的动作给父皇看。”
文昌帝宠溺的笑着捏了捏他的鼻子。“表演不好，朕可要重罚你，到时可不许给朕耍赖。”
高锦慎人本就来得肥胖，表演的上阵杀敌当真滑稽。文昌帝乐得哈哈大笑。
高重华微笑看着，眼里却没有一丝温度。他的十五弟与十六弟相差不过一个多月，十六弟看上去与十岁孩童无异，甚至脾气秉性倒与都城的纨绔有几分相似，而十五弟虽被关在冷宫近五年，不得不说若不是一直有凤翩翩暗中照顾，他不会活到今天，而且他看得出来他的十五弟心智觉得比同龄来得成熟，更知道高易阳从五岁起一直有早上习武的习惯，所以他看上去也比十六弟身长挺拔得多。凤翩翩教导出来的高易阳不得不让他暗中关注。如果是她自己的孩儿，兴许也是人中翘楚。
念及此，高重华不由自主的望向德仁亭，却始终不见她身影。
高易阳似乎也看了看德仁亭，见文昌帝低头逗弄十六皇子，便对着身旁的某一世子道:“我去去就回。”
高重华把玩着酒杯，见高易阳迟迟不归，脸色有些难看的便也走了出去。
高易阳是见到他的九皇兄也就是高重华才知道凤翩翩也进宫了，并且高重华还特意交待他不要多耽搁时间。
高易阳对凤翩翩的依赖就像对他母后的依赖一样。见到她那一刻，高易阳放下所有的伪装与坚强，如孩子见到父母般扑进她的怀里，声音闷闷道:“姨母都不来看小易，小易每天都思念着姨母，希望姨母能亲眼看着小易今日会背诵《战国策》，明日读懂《治军术》。”
凤翩翩笑容真切温婉。“小易是姨母见过最聪敏的孩子，姨母一直记得小易说的话呢。”
“小易自小便失了娘亲，父皇又不喜欢我，在小易眼中，姨母宛若娘亲一般。可是姨母又不能时常入宫。”小易说着眼泪便吧嗒吧嗒的落下。
凤翩翩看着心疼得要死，拍着他的后背轻声细语道：“上次你九皇兄带进来的香囊可佩戴在身上？”
高易阳点了点头，从衣襟里取出来，“我把它挂在脖子上。”
凤翩翩动作轻柔的帮他把香囊塞进衣襟里，叮嘱道：“这个香囊里面放的都是你外公当年为我制作的药材，若是哪天遇见危险，就取出香囊，里面的药丸或许会救你一面。”
“如果遇到危险，姨母会来救我吗？”高易阳扑闪着亮晶晶的眼睛问。
“会的！”
“十五弟，你怎么还在这？父皇找你呢。”高重华从假山后走出来，有些责备的看着他。
“皇兄，我与姨母说着话便忘了时辰。”高易阳收起方才孩童撒娇的心性，以一种颇为成熟稳重的口吻回道。
高重华走过来很自然的坐在凤翩翩的旁边，暖黄的宫灯下，将两人的身影拉长而交叠在一起。
“小易，以后你要叫翩翩为皇嫂才符合礼制，若被有心人听了去少不了一翻是非。”高重华淡笑道。
“可是皇兄的皇嫂是郭王妃，皇兄有两位王妃，小易却只有一个姨母。”高易阳并不明白男女之事，只是单纯的觉得姨母是他一人的，而皇嫂却不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凤翩翩与高重华情不自禁的对望一眼，若人生只如初见，他们会不会就此不一样。若当初不执着，或许她此时早已膝下承欢又或者早已与父亲沉睡在九泉之下。
“回去吧，父皇找你了。”
“皇兄，姨母，小易告退！”高易阳颇不舍的看了一眼凤翩翩，凤翩翩微点头后才返回君明亭。
两人坐在石凳上一言不发。高重华微侧头凝视着凤翩翩，她很安静，连呼吸都是极轻极淡。
“王爷，您该回去了。”凤翩翩良久才淡淡道。
高重华双手紧握，咬牙切齿道：“如今你便这么不愿意与本王待一起吗？”
“王爷，若非我执着，王爷当初会娶我为妃吗？”凤翩翩坦然的看着他。
高重华陷入沉默。
凤翩翩释然的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