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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争霸风云(3)

1.定民之居,成民之事,协调好士农工商“四民”的关系。管仲认为“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民也”(《管子·小匡》)。即士农工商四类人都是国家的基础。为了保持社会的稳定和经济的健康发展,这四类人“不可使杂处”,理由是“杂处则其言哤、其事乱”,因此“圣王之处士必于闲燕,处农必就田野,处工必就官府,处商必就市井”。这就是说,士农工商四民的聚居地要有所区分,而且要相对稳定。具体说来,则是“三其国”、“五其鄙”。“三其国”就是把国都分为二十一乡,“商工之乡六,士农之乡十五”,齐桓公亲自帅十一乡,大贵族高子、国子各帅五乡。同时设立“三军”,也分别由齐桓公、高子、国子率领。另外“公立三官之臣:市立三乡,工立三族,泽立三虞,山立三衡。制五家为轨,轨有长;十轨为里,里有司;四里为连,连有长;十连为乡,乡有良人;三乡一帅”,在国都建立起严密的管理体系。所谓“五其鄙”是指在郊区“制五家为轨,轨有长;六轨为邑,邑有司;十邑为率,率有长;十率为乡,乡有良人;三乡为属,属有帅;五属一大夫。武政听属,文政听乡,各保而听,勿有淫佚者”。实行这种“定民之居”的办法,不仅有利于管理,有利于分工,而且有利于同业内部的互相交流学习。更重要的是,这种制度实际上是寓兵于农,有利于兵民之间的转换。由于大家长期生活在一起,夜间作战,只要听到声音就能辨别出敌我;白天作战,只要看见容貌,大家就能认识,无形中提高了齐国军队的战斗力。管仲还认为,老百姓太穷太富都不好。太富则对爵禄不会动心,太穷则不畏刑罚,两极分化会导致国家法令不行。为了保持“四民”相对平等的经济地位,又提出对他们不能一视同仁,政策上必须有所倾斜,“富而能夺,贫而能予”(《管子·国蓄》)。对农民采取扶持政策。农民是社会的多数,农业又是经济的基础,所以“兴利者,利农事也”(《管子·治国》)。对手工业则宜实行官营和私营两套体制,对不同行业采取不同的、灵活的管理办法。能工巧匠不能生产奢侈品,必须满足全社会的需要。他在《管子·轻重甲》篇对商人的界定则是:“万乘之国,必有万金之贾……非君所赖也,君之所与。”富商巨贾如果任其自流,其后果是“贫者失其财”、“农业失其五谷”,商人最终操纵国家的经济命脉,甚至干预政治,造成“一国而二君二王”。所以管仲主张在发展商业的同时,必须打击富商巨贾。盐铁、粮食、布帛等重要物资均由国家垄断经营。

2.相地而衰征,关市几而不征。这是管仲针对郊区农业和商业的改革。所谓“相地而衰征”是指根据土质的好坏美恶,也就是区分“陆、阜、陵、墐、井、田、畴”的不同情况,从而确定对土地征收赋税的多少。《管子·大匡》中还讲到了具体的征收办法:“案田而税,二岁而税一。上年什取三,中年什取二,下年什取一,岁饥不税。”这里不仅考虑到了土地的情况,而且考虑到了年景,两年收一次税,好的年景征收十分之三的税,一般的年景十分之二,差的年景十分之一,荒年则不收税,这当然比不分青红皂白征收同样的赋税要合理得多,也更便于调动劳动者的积极性。管仲的这一改革措施实际上是对旧的井田制度的根本的变革和瓦解,他以政治家的敏锐目光,准确地把握住了历史发展的方向,从而作出了英明抉择,极大地促进了齐国农业经济的发展。所谓“关市几而不征”则是指对于来往的货物,无论是几经周转,都免征关税和市税。这一政策的施行极大地刺激了齐国商业的发展,也吸引了周边诸侯国的商人前来齐国做生意,一时“诸侯称广焉”,不仅大大有利于齐国人民的富裕和经济的发展与繁荣,而且用经济的纽带紧紧地把诸侯国与齐国的利益捆绑在了一起。另外,为了增加军资,解决军队的武器问题,管仲还规定犯了罪可以用盔甲和武器来赎罪。犯重罪,可用甲与车戟赎罪;犯轻罪,可以用车戟赎罪;犯小罪,可以用铜铁赎罪。这样在不加重人民负担的情况下就很轻松地改善了军队的装备,同时又使犯罪的人得到改过自新的机会,受到了人民的拥护。

管仲在齐桓公支持下对内政的改革,虽然打着“修旧法”的旗号,但其目的不过是让人们容易接受而已。其改革的实质,实际上是对已经不适应社会历史发展的旧有制度的根本改变。对于这一点,元代诗人陈孚正看得非常清楚:“画野分民乱井田,百王礼乐散寒烟。”他们的这一改革彻底颠覆了西周初年周公所建立的以“周礼”为基本框架的礼乐井田制度,开春秋变法之先声,为齐国的霸业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司马迁在《史记·管仲列传》中说:“管仲卒,齐国遵其政,常强于诸侯。”通过改革,齐国各方面的关系都理顺了,士农工商四民各安其居,国家的积蓄增多了,人民的负担减轻了,军队的实力增强了,为齐国称霸做足了内功。

二、尊王攘夷,会盟诸侯

随着齐国实力的增强,齐桓公开始走出国门,主动参与天下事务,并逐步取得了天下事务的主导权。对于霸主来说,相对于绝对实力,其在诸侯中的影响力、控制力更为重要。因此,图谋霸业需要综合运用政治、外交、军事等多种手段,威恩并施,绝不是单纯靠武力压服那么简单。在综合分析“国际”形势之后,为增强齐国在“国际”事务中的影响力,齐桓公和管仲制定了两大策略:一、充分利用周王室“天下共主”的政治符号意义,竖起“尊王”的大旗,争取周王室授权,使齐国的争霸活动合法化;二、恩威并施,改善与周边诸侯国的关系,以“攘夷”这根利益纽带团结诸夏。

当时的周王室尽管已经衰落到一个二等诸侯国的地位,许多诸侯国也不再把它放在眼中,但是周王作为“天下共主”的符号意义,由于历史文化的原因,并没有伴随着国势衰落而消失。环顾四周,南有强楚,西有新兴势力秦,中原地区晋国也在加速崛起,和这些诸侯国相比,齐国并没有绝对的优势。“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一旦以武力火并起来,胜负尚未可知。孟老夫子所谓“以齐王由反手也”不过是革命的浪漫主义,未可当真。所以,拉起周天子这杆“天下共主”的大旗,以“攘夷”这根利益的纽带把诸夏紧紧捆绑在齐国周围,以互利共赢的外交模式来改善与诸夏的关系,同时恩威并施,面对个别蓄意作对的诸侯国的挑衅,果断出手,增强齐国的军事威慑力,在当时来看,是实现齐国霸业的最佳战略选择。

公元前684年,齐桓公拿在他流亡时期对他招待不周的谭国小试牛刀,出兵将其吞并,显示了齐国的实力。两年后,宋国发生内乱,南宫万弑宋闵公,之后,宋国公室及其拥护者与南宫家族发生激烈的战斗。是时,周釐王刚刚即位,诸侯国反应冷落,无人前往朝贺。齐桓公抓住这次机会,再度出手,全面展示了齐国主导“国际”事务的能力。齐桓公和管仲商定,派使者去朝贺周釐王,向天下诸侯做出尊王的姿态;同时自告奋勇平息宋乱,争取周天子的授权。备受诸侯冷落的周釐王见强大的齐国率先前来朝贺,又主动请命,愿为“钦差大臣”戡定宋国,简直受宠若惊,也乐得做顺水人情。在周天子的授权下,公元前681年,齐桓公在北杏(今山东东阿县北)召集诸侯会盟,宋、陈、蔡、邾等国参加,这次会盟的主题是共同承认宋国新立的国君宋桓公。通过这次会盟,齐国在天下事务中的影响力大大增强。又因为此次会盟的目的是平息宋乱,属于仁义之举,所以齐国的威望也有所提高。

随后,齐桓公为了宣示武力,对拒绝参加会盟的遂国和鲁国大打出手。在一举灭掉遂国后,即调动兵力大举讨伐地方性强国鲁国。齐国地处海滨,如欲争霸中原,必须制服西进的最大障碍鲁国。加之自桓公继位以来,齐鲁关系一直不怎么样,鲁国处心积虑地与齐国作对。所以这次战争,既是复仇之战,也是宣威之战,齐桓公志在必得。经过管仲对内政的改革整顿,齐国已不再是当年的吴下阿蒙,齐鲁实力对比早已向齐国倾斜。在齐军的猛烈进攻之下,鲁军溃败,鲁庄公被迫割地求和。

这年冬天,齐桓公和鲁庄公在柯地会盟,两国正式讲和。就在盟誓仪式即将举行的时刻,鲁国的勇士曹沫不甘心失败,突然冲了出来,手持匕首劫持了齐桓公,要他返还侵占的鲁国土地。齐桓公被迫应允,曹沫见愿望达成,便放过桓公,退到自己的位子上。重获自由的桓公气不打一处来,当时即欲反悔,怒冲冲地准备杀掉曹沫,并拒绝归还鲁国的土地。深谋远虑的管仲考虑到仅仅仰仗武力,不可能成就霸业,劝齐桓公信守诺言,归还鲁地,一来改善齐鲁关系,二来取信于天下。杀掉曹沫,不归还鲁地固然可以出一口气,但却要担失信于天下诸侯的风险,有损于齐国的“国际”声望。齐桓公听从了管仲的意见,将三次战争侵占的鲁国土地悉数归还。事实证明,桓公的做法是极为明智的,“诸侯闻之,皆信齐而欲附焉”。以极小的代价,换来了诸侯的亲附和拥戴。《公羊传》的作者曾经这样评价桓公在柯之盟中的表现:“要盟可犯,而桓公不欺。曹子可仇,而桓公不怨。桓公之信著乎天下,自柯之盟始焉。”所谓“要盟”,就是在被胁迫下签订的条约或达成的协议,即使放在今天的国际法中,也是不被承认的,完全可以不遵守。但桓公依然坚持信守诺言,放弃到手的眼前利益,向天下诸侯表明他是值得信赖的,赢得了天下诸侯的尊重。在管仲的建议下,齐国又归还了所侵占的卫国、燕国等国的土地,使齐国的“国际”环境进一步改善。“欲取之,必先予之”,适当牺牲一些利益,往往可以获得更大的利益。齐桓公以放弃部分兼并的别国土地的代价,换来诸侯的信服,这是战争所不能得到的。

在以恩信结诸侯的同时,另一方面,对于背信弃义、朝三暮四的国家,也绝不手软,保持足够的威慑力。宋桓公回国后,随即背弃北杏会盟的盟约,与齐国越走越远。齐桓公得知后,即纠合陈国、曹国,并敦请周王室出兵参与,共同伐宋,直至宋服罪认输。为此,在周天子的使臣单伯的参与下,公元前679年,齐桓公再次于甄地召集诸侯会盟,卫国、郑国、宋国都来参加,齐国正式成为霸主。

齐桓公在“南夷与北狄交,中国不绝若线”的天下大乱中登上霸主的宝座,不仅仅是至高无上的荣誉,更意味着要承担更多的“国际”义务,要代周天子维持天下的秩序。面对夷狄的侵扰,要敢于挺身而出,该出手时就出手,肩负起保障诸夏诸侯国的安全和利益的责任。唯其如此,才是名副其实的霸主,才能真正获得诸侯的拥戴。表面有多风光,背后就应该有多少担当。如果只是窝里横的角色,内战内行,外战外行,只会成为历史的笑柄。

公元前664年,地处东北一隅的燕国遭到山戎的疯狂进攻,无力抵抗,遂向齐桓公告急。这为齐桓公在“国际”舞台上展示自己提供了难得的机会,也是巩固霸业的最佳机遇。齐桓公接到报告后,征得周王室同意,立即召集天下诸侯,并要求大的诸侯国出战车200乘、士兵2000人,小的诸侯国出战车100乘、士卒1000人,自己则帅战车1000乘和管仲、隰朋等主要谋士亲征,北伐山戎以救燕国。齐桓公带领大军率先到达缘陵(今山东昌乐县东南70里处),待诸侯大军到齐后,即率领联军向山戎发动猛烈攻击,一举将山戎击溃,解了燕国大难。战后,齐桓公又亲自分配战利品,缴获的车、甲等由小的诸侯国均分,较大的诸侯国其地又与山戎相接的,分山戎的土地与之,而齐国则一毫莫取。

这次由桓公发起的联合伐山戎救燕的行动,得到了大多数诸侯国的拥护,但地处北边的孤竹与令支两个国家由于与山戎关系密切,没有响应。对于这种公然挑衅霸主权威的举动,齐桓公在取得讨伐山戎的决定性胜利后,果断出手,予以强硬的回应。他于召陵召集南方诸侯,以孤竹、令支“上不听天子令,下无礼诸侯”为借口,出兵讨伐两国。这一仗,齐与诸侯联军深入孤竹、令支内地,对两国的打击是很大的。通过伐山戎救燕和北伐孤竹、令支两次大的战役,既宣示了齐国霸主的权威,进一步赢得中原诸侯的拥戴,又打击了北方夷狄的势力,可谓一举两得。

嗣后,桓公在参与“国际”事务方面更加积极主动,出手也更加果断。公元前661年,狄人伐邢,桓公闻讯派兵,打退狄人。不久,狄人又攻邢国。齐桓公以霸主的身份,召集宋、曹两国与齐组成联军出兵救邢,并把邢国的都城迁到夷仪(今山东聊城西),又帮助邢国筑城,救助邢国难民。公元前660年,狄人伐卫,灭了卫国。齐桓公再召宋国出兵救卫,收拢卫国难民,重建卫都于楚丘(今河南滑县)。“迁邢于夷仪,封卫于楚丘。邢迁如归,卫国忘亡。”这两件事为齐桓公在诸侯国中赢得了很高的威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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