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兄弟心想：“此人年纪轻轻，还没杨公子大，怎会有那么深厚的内力来当此重任？”
邓翠、荀青、荀紫三人颇感兴奋：“公子要一展身手啦！”
林举心道：“小生也粗通医术，却从未听行功推导之法，看陈二侠如此郑重，足见十分艰难，曹公子敢毛遂自荐，迎难而上，真了不得！”
陈邕忍不住直言道：“曹贤弟，你武功高强，这我毫不怀疑，可是你和我爹爹比，还是差了许多，由你去给杨公子治病，我瞧不甚妥当。”
陈灵灵道：“二哥，话不能这么说，我瞧曹大哥处事稳重，这是关乎人命的事，他绝不会妄自逞强。”她话虽这么说，大量曹羽眼神中却也有几丝怀疑。
胡若林道：“曹公子，此事可非同儿戏，医不好杨少侠固然事大，砸了我的招牌可是事比天大！”
曹羽道：“两位先生，二伯，晚辈也不做没把握之事！”
陈思逸笑道：“胡二哥，你可知天下有几位会使‘流云水袖’的功夫？”
胡若林掐指算道：“据我所知，不过五位。”
陈思逸道：“这曹贤侄，便是其中一位。”
胡若林道：“真的？何不早说？好，现今有九成半把握啦，快，别磨蹭了，请进书房！”
胡宜之回头向众人道：“诸位把这里当做自己家，需要什么，就吩咐参儿、杞儿。”
陈灵灵瞧着曹羽背影，心想：“他既是武学奇才，又古道热肠，若再多几分潇洒飞扬该多好。”
参儿、杞儿重新换茶，大伙有人坐着，有人在院中走来走去闲晃。
陈邕仍然用不相信的语气道：“三位姑娘，曹贤弟，他内力真的有如此深厚么？”
荀紫道：“我家公子啊，不但收租算账是把好手，功夫也很厉害，我们三姐妹的本事，便是他传授的。”
陈灵灵笑道：“二哥，爹爹说他行，他就行！三叔和我可是亲眼见过的，能用两根筷子把湖州两位高手逼退，就是爹爹也未必能做到。”
陈邕道：“不用你说，三叔已讲过这事。”咬着嘴唇，不再言语，论年龄，曹羽还没有他大，论武功，他却比曹羽差那么老远，他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佩服，可更多的还是不服气。
林举道：“翠姑娘，小生有一疑问，不知当不当讲。”
邓翠笑道：“但说无妨。”
林举轻咳了一下道：“三位姑娘是如何到了曹公子府上的？”陈灵灵一听，立刻将耳朵竖起，一双妙目紧盯着邓翠。
邓翠微微一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不怕诸位笑话，我小时曾在行院人家呆过。”
陈邕啊了一声道：“你在行院呆过？”
陈灵灵道：“哥，你别打岔，让翠姊姊说！”
邓翠继续道：“我不知自己生在何处，只知六岁时被人贩子辗转卖到了柳州一家行院中，那妈妈好凶，常常打我，当时的情形，我至今历历在目。”
“每次打我时，她都会横鼻子竖眼数落：‘你是我花了五两银子买来的，贼囚根子，有人生没人养的，吃老娘的喝老娘的，还敢偷懒！’”
“九岁那年，我在厨下烧火，因柴禾潮湿，烧得屋里狼烟雾罩，妈妈怒不可遏，掐着耳朵将我拎起，耳光劈头盖脸扇将下来，开始我咬牙忍着。”
“妈妈见我不哭，火气更盛，咬牙切齿道：‘教你不哭！教你不哭！竟敢斜眉歪眼跟老娘斗气，将来梳笼了客人，被有钱有势的孤老捧起，岂不要将老娘踩在脚下？’手上越发用力，我忍不住了，终于哭出声来。”
林举一拍茶几道：“人说牙婆鸨子无人性，岂止没人性？简直是猪狗不如的畜生！”
陈灵灵道：“后来呢？”
邓翠道：“当时我就想，反正早晚都要死，不如大闹一场，被她打死，一了百了，便大哭着与妈妈撕扯。旁边站着许多人，没有一个过来劝的。”
“正大喊大闹，忽然，院中多了位英俊潇洒的公子，身后跟着位神仙似的娘子，合院的人，都吓呆了，那娘子指着我道：‘声哥，就她吧。’”
“那公子一句话不说，扔给妈妈一袋银子，叮叮当当的，妈妈打开一看，满腔怒气顿时抛到九霄云外，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一溜小跑，到屋数银子去了。”
“那娘子拉着我的手，替我擦去眼泪问：‘你叫什么名字？几岁啦？’声音温柔，令我忘记所有疼痛，我小声答了，那娘子道：‘从今而后，我做你娘，好不好？咱们走吧。’她手掌温暖柔软，牵着我的手，令我如沐春风，如在云里雾里，到了外面一辆马车上，见荀青、荀紫两位冰雪可爱的妹妹已在其中啦。”
陈灵灵道：“那是曹叔叔和婶婶吧？”
邓翠道：“正是！”
陈灵灵叹道：“想不到温柔文雅的翠姊姊，竟有如此凄惨身世。”
邓翠道：“我若不遇见位凶狠恶毒的妈妈，怎会有爹和娘的眷顾？可见人生在世，祸福难料，气运都是上天注定的。”
林举道：“翠姑娘倒是难得的豁达，祸兮，福之所倚，有祸就有福，姑娘儿时吃尽了苦头，长大了便有享不尽的福，这也是应当的。”
陈灵灵道：“青姊姊和紫妹妹呢？二位都姓荀，莫非是亲姊妹？”
荀紫道：“青姊姊，我来说吧。”荀青点了点头。
荀紫道：“青姊姊和我原是邕州人，同在荀家庄上生活，两家是邻居，我俩常在一起玩耍。那年，青姊姊七岁，我六岁，青姊姊，我没记错吧？”
荀青道：“没记错。”
荀紫道：“有一日，突然来了一伙匪人，攻破寨子，杀了好多人，我们父母家人均未能幸免。庄上的女子，大大小小几十口子都被匪人掳了去，或被卖进勾栏行院，或被卖到大户人家，因我们二人年龄太小，一时卖不出行情，便被关在牢中。”
“那日，我们正担惊受怕，忽听外头鬼哭狼嚎，惨叫连连，还以为来了妖怪野兽吃这帮恶匪，凡人谁敢到这险山恶水之处呢？”
“青姊姊和我也怕妖怪野兽进来，浑身打颤缩在角落里，吓得忘记了哭，一会儿听见脚步声响，我们互相抱着，闭上眼睛不敢瞧，过了一会儿，脚步声没了，周围静悄悄的，只能听见我们自己的喘气声和心跳声。”
“我大着胆子抬起头，一点点睁开眼，见一位神仙般的娘子正盯着我们看，表情亲切温柔，我所有的惧怕顿时烟消云散，那情形，我一辈子都不会忘。”
荀青叹了口气，接着道：“如今想起，犹在昨日。当时小紫推了推我的肩膀，我把心一横，睁开眼来，见那娘子长衣垂地，牢房油灯如豆，忽明忽暗，映得她容貌秀丽无俦。我见她手握着一柄长剑，鲜血正顺着剑尖向下滴，心想：‘难不成是她把那伙恶人杀了？’”
“我们正在发呆，忽听有人道：‘晨妹，你原来在这里？’紧接着人影一闪，那娘子身旁就多了位公子，我心想：‘他们一定是神仙，世间哪有这么漂亮的人儿？’”
“那男子道：‘山寨已被清理干净。’那神仙娘子似乎未听到他说话，躬身问我们道：‘你们爹娘在哪里？我送你们回家吧？’紫丫头真勇敢，那个节骨眼上还敢说话，她哭着道：‘爹娘亲人都被恶人杀了，家也没了。’那神仙娘子道：‘声哥，带这两个女娃回家，给羽儿做伴吧？’男子点头道：‘甚好。’”
“出山时，我与男子共乘一骑，紫儿和那神仙娘子共乘一骑，我因有事要下马，叫了那神仙男子一声‘老爷’，神仙娘子便笑着柔声道：‘咱们又不是达官贵人地主老财，叫什么‘老爷’，二位要是愿意，就称我们为爹娘，若不愿意，就称我们叔叔婶婶、前辈，都成。’”
荀紫接过话道：“到了柳州，从一个胡同边经过，听到小女孩哭声，十分凄惨，娘对爹说：‘去瞧瞧。’过不一会儿，我和青姊姊正在车里吃果子，娘掀开帘子道：‘青儿、紫儿，这是邓翠，从今而后，她就是你们姐姐。’”
“那时的翠姊姊，着实把我吓了一跳，一张俏脸肿得不成个模样，还东一块、西一块抹满了黑漆漆的灰，活脱脱灶王爷下凡。”
众人正听得伤感，竟被她这句话逗得大笑，就连雨晴也笑出声来。
荀青忙道：“嘘，小声些，里头正疗伤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