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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险象环生的千江口客栈 (2)

一直无语的雷明忽然说:“我看你太冒失了,海山。哪有一个跟班的吆吆喝喝叫赶路的?还有,不是我这东家和少奶奶掏钱进香,倒是你这下人让人使钱,明眼人一看就不对劲。”

刘瑛听了觉得有理,不笑了,担心地说:“哎呀,可不是嘛,这种破绽太明显了。龙大队长,那个庙里的和尚可靠吗?”

龙海山摇摇头道:“不晓得,我也是头一次进那个庙门。不是天下大雨,谁会进那小庙?”

雷明顿了一下,正想提醒龙海山派人留下来监视小庙里的老尚,龙海山却说:“咱们快走吧,前面就是渡口了,如果没发水,我们马上就能过渡了。”

这是一个千年古渡,大概千年之前,这渡口就是这副模样。一面和缓的坡道,将岸边的官道引入河床一畔,岸边有株上了岁数的老榕树,悬浮在空中的气根随风微微飘拂,绿得发黑的叶片上残留着晶莹的雨珠,犹如给叶片上抹了一层油似的。榕树下是一家简陋的客栈,门前挑一帘残旧的布旗,因淋了雨而萎缩成一条,看不见上面写了什么,无非是店号而已。往江心处看,一只兴许也有千年岁月的旧木船,正摇摇晃晃地驶向对岸。一场暴雨使北江水大了好些,且有些黄浊,江中还漂浮着一些竹蔸和甘蔗杂物,几处漩涡泛着白色泡沫,十分阴险的样子,看得雷明阵阵打怵。

龙海山却舒展眉头,大声招呼道:“少东家、少奶奶,船打回头还得等个时辰呢,我们进店吃杯茶、歇歇脚吧。”

龙海山引路,一行人进了客栈,立时有人迎了,张罗着围定桌子坐了下来。

小客栈门脸不大,乡间野店,无非是沾了渡口的光,人不留人江留人,等待摆渡留下来的客人自然就有一处吃饭吃茶甚至过夜之处。一道窄窄的楼梯弯了一个可怕的弧度,楼上想必就是几间客房了。雷明有些隐隐不安,他很想寻个借口上楼去检查一下。如果被人堵了正门,楼梯口上再压下几支长短枪,那是断没有逃生之路的。他正想着,一个瘦巴巴的中年人笑吟吟地从楼梯口迎下来。那男人穿一件白布褂,腰上扎着围裙,尖削的下巴正中那绺山羊胡子格外显眼,下端朝上一翘翘的,喻示此人此时的心情不坏。

“周老板,门外不见客,门内不迎坐,你这客栈赚得到生意么?”龙海山粗嗓高调,震得桌上的茶碗都直晃荡。“我们少东家、少奶奶可是头一次路过你这千江口客栈,你就这么一副倒霉相来见客人?”

“啊呀呀,海老板,得罪得罪,小人不知少东家、少奶奶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赔罪了……今儿个的茶钱、饭钱减免一半,一半……”

周老板双手抱拳,连连作揖,笑得山羊胡子都快甩得到头顶上了。雷明注意到,他不经意间,已经飞快地瞥了他和刘瑛几眼,并且肯定在那瞬间做出了他的判断。这个周老板和龙海山肯定相当熟络,他是自己同志呢,还是龙海山道上的朋友?为什么事先没听龙海山提起呢?雷明不由多打量了几眼这并不起眼的千江口客栈,他总感觉到那个山羊胡子的一丝异样,他的笑脸后面,似乎掩藏不住一种暗在的潜流——对了,那是一种忧心如焚的焦灼。有着丰富地下斗争经验的刘瑛似乎也有些略略不安,她走过几趟这个渡口了,还从没在这客栈落过脚,连她都不知道此处水深水浅。她不时将目光瞟向雷明,雷明却装作没看见。

“周老板,快叫伙计筛茶,再准备几样点心,我们还要过渡赶路呢。”

雷明装模作样的吩咐道。他的外乡人口音在这种场合却有了出人意料的效果,增加了外乡归来的“少东家”派头。周老板的山羊胡子和他的逼仄的腰杆一样弯了下来,他唯唯喏喏地应承着,两个小伙计随着他的大声分派,开始忙得脚不点地。

周老板很有眼色,给雷明和刘瑛上的是一壶喷香扑鼻的茉莉花茶,给龙海山等脚力上的却是酽得如同酱油色的坨茶,点心都是几块当地产的糯米炸糕,吃到嘴里,再饮茶来,倒也满口清爽。

刚喝了一杯茶,刘瑛心焦,便起身到客栈门外,去瞧那摆渡的木船可曾返回。倒是雷明,反倒不急不忙了,他慢慢地小口小口地啜茶,品尝着糯米炸糕的滋味,仿佛要在这千年古渡觅得一丝别处难见的风情。别看他微合双目品茶养神,其实,他的第三只眼甚至第四只眼,正留意着周老板和“海老板”的一举一动。他想,他一定会看到什么事发生的。虽然小客栈里的气氛有些异常,可他想不明白,不像是有什么情况的样子呀,至少带人在前面的探路的何大小没有发回什么消息,他们肯定已经过江了,正在江对岸等着呢。

果然,工夫不大,雷明窥到山羊胡子暗中朝龙海山递个眼色,还不易察觉地朝楼梯口呶呶嘴,龙海山分明也会意地闭了下眼。

“海老板,你春天来时,丢下了一件夹衣,小店可给你洗净藏好了,我就说海老板不到秋天,就会再来嘛。”山羊胡子又翘了起来。

“噢?我说我那件夹衣掉哪去了,走,我跟你去拿……”

龙海山从桌旁起身的时候,他腰间的硬物鼓了出来,十分显眼。周老板在前,龙海山在后,两人踩得旧木楼梯“吱吱”乱叫。雷明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他注意看了看其他扮作脚夫的游击队员,包括客栈里别的茶客,都没人留意龙海山的上楼,雷明便有几分明白了。

多年从事地下工作的雷明没有看走眼,千江口客栈的周老板不是普通人,他是福州中心市委的地下联络员。只是这个千江口客栈的联络站十分保密,在青竹山南区,除了龙海山本人知道外,就连副大队长才旺对此也一无所知,更不用说其他人了,他们都以为那个留着山羊胡子的瘦削男人不过是龙海山道上的朋友。就连中心市委的特派员刘瑛,也不知道这个联络点和联络员。实话说,如果不是刚才一场大雨受阻于板寮那座小庙,那个怪异的和尚点拨了雷明的警惕性,他兴许也不会察觉山羊胡子的异样。

龙海山跟在周老板身后,闪进一间不大的客房。周老板返身关好门的同时,龙海山已经跨步窗前,把窗外的景致扫瞄了几个来回。

“海山,那一男一女什么人?”

“闽西中央苏区和中心市委派来的特派员,审查过了,没问题。”

“你们这是要去福州?”

“中心市委派人通知,要在福州开会……”

“谁送去的通知?你什么时候接到的通知?”

周老板的山羊胡子抖了几下,他忽然一改刚才的沉静,声音尖锐而急促,夹杂了明显的不安。

“怎么?有情况?”龙海山马上警觉了。其实,刚才在楼下吃茶间,他就从老周的眉宇间察觉到什么。“通知是地下联络站一站站转送到青竹山的,我接到通知就带人下山了……对了,楚天雷从这路过没有?”

“海山,你就别管楚天雷了,还是先管管你自己吧。快走吧,立刻带上你的特派员回青竹山!福州是万万去不得的……”

“你是说——”

“所谓中心市委开会,这是一个圈套!是敌人布下的圈套!难道你们没有接到地下联络站的紧急通知?”

“什么紧急通知?”

“福州中心市委书记陈天枢被捕叛变了,眼下正领着敌人在福州城内四处抓捕我们的同志……”

“啊?是这样。”龙海山如同再次被袭来的暴雨浇得浑身湿透,从心里透出一股股凉意。

“陈天枢这狗东西还派出不少奸细,打入闽东、闽中各县党组织,诱捕党政负责同志,许多同志被捕……哦,你说的楚天雷,也是被陈天枢骗到福州城内,被敌人抓走了。”

“楚天雷这个笨蛋!”龙海山愤愤地骂道。

“莫骂老楚,你龙海山也差点成了笨蛋!”老周瞪他一眼。“快点原路返回吧,早点回青竹山上,早做准备,敌人破坏完各县党组织,估计会趁火打劫,对山区革命武装进行围剿的。”

龙海山被这个意外的消息惊得半天缓不过神来,他憋了一肚子火气却无处发泄,擂起拳手,狠狠砸了一下桌子,骂道:“这些狗日的!”

龙海山顾不上和老周研究细节,竟撇下他,大步流星地下了楼梯。楼下的弟兄们吃惊地抬起头来,只见龙海山双眼通红,布满血丝,一脸杀气腾腾的样子,像要生吞了谁似的。几个轿夫情知有事,不觉都把手伸向腰间。

“弟兄们,快,把他给我捆起来!”

怒不可遏的龙海山手指雷明。没等雷明反应过来,他已经被几个游击队员给结结实实地摁住了。

“龙……你发疯了?你要干什么?”

雷明拼命挣扎,又不便放声喊叫。恰好,此时刘瑛眉飞色舞地由门外一头撞进来。

“船来了,渡船来了,咱们快……”

刘瑛突然噤声,被眼前看到的一幕弄得目瞪口呆。

“还有她,这个婆娘,一起捆了!”龙海山手指刘瑛。

几名“轿夫”如狼似虎地扑了上去。其他吃茶的客人以为遇到了绑票的,吓得四散而逃。

周老板追到门外,哭丧着脸,无辜地叫道:“茶钱,还我的茶钱啊……”

被捆绑的结结实实的雷明和刘瑛,被人塞进了两抬轿子。

一行人像一阵雨后的风,沿着来路,飞快地刮向了青竹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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