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魔鬼“三兄弟”(1)

No.1爱因斯坦的来信

西拉德是个很奇怪的人，他出生在匈牙利，后来到柏林学习。他的理想是做个工程师，在爱因斯坦等人的影响下，他又立志作个理论物理学家。从事理论物理之后，他又搞了很多发明创造，比如冰箱、炸弹、避孕工具等，五花八门。20世纪30年代，纳粹德国排斥外来民族的政策使他无法在德国立足，不得不跑到英国。

到伦敦后，他听说理论物理学的权威卢瑟福预言，不能通过原子核的裂变来获得能量，因为原子裂变产生能量的效率极低，获得能量只能是纸上谈兵罢了。但西拉德是一个喜欢挑战权威的人，他最开心的事情是证明权威的错误。

根据他在德国从事核物理研究的经验，深知如果能有一个以上的中子被释放出来，连锁反应就有可能发生。于是，他拜见了卢瑟福，向他阐述了自己关于链式反应的想法。但卢瑟福把他斥为十足的幻想，这次会面不欢而散。

欧洲战争爆发后，西拉德来到美国哥伦比亚大学。这年的3月6日，德国开始侵略捷克斯洛伐克。西拉德是一位对政治敏感、性情急躁的人。他不仅看到了战争的变化，也预想到核裂变释放的巨大能量可能会对战争产生决定性的影响。为此他开始大声呼吁，对纳粹德国要封闭核物理研究的成果，科学家们不要轻易发表自己的文章。他还特意给巴黎的哈尔本写信，请在核物理研究方面比较领先的巴黎小组，不要再公开关于链式反应的研究进展。西拉德的这种倡议立即得到了德国以外有关核研究的科学家的支持，在几个月内，他们自发成立了一个审查委员会，对那些有潜在军事用途的研究文章不再公开发表。从欧洲逃亡的科学家们都很清楚，德国的科学研究正在组织起来为战争服务，他们担心希特勒这个战争狂人会利用原子能来征服世界。因此，这些逃难者开始大规模地游说活动，希望美国政府采取行动，加快原子弹的开发。

费米是从意大利来到美国的侨民，与官方没有直接的联系。他请求哥伦比亚大学研究生院主任皮格勒姆给美国海军负责技术研究的胡柏上将写了一封信，建议两人会面。胡柏对原子物理一窍不通，他礼节性地会见了费米。费米提到，用慢中子实现可控核反应和用快中子实现核爆炸的可能性，胡柏认为这只是一个天方夜谭。但海军实验室的一些科学家正在为潜艇寻找一种新的动力，他们想到也许核物理能解决这个问题。

1939年6月，美国物理年会在普林斯顿大学召开，海军的科学顾问们在会上表示，海军愿意提供经费，主要用于潜艇研制新动力之用，但数量很少。

7月，德国物理学家弗留格博士在《自然科学》第七期发表一篇文章，详细阐述了铀的链式反应。西拉德等人看到这篇文章后，马上意识到，既然纳粹分子的报刊已经公开报道了这么重要的东西，德国的核研究一定进展非常迅速。同时，从欧洲传来消息说，德国占领捷克斯洛伐克后，禁止这个地区向外出口铀矿。形势已经越来越明朗了，在制造原子弹的研究中，德国在政府的支持下，正大踏步前进。

面对这种情况，西拉德异常焦急，他找到普林斯顿的核物理学家维格纳商量这件事，他们想到了一个被白宫另眼相看的巨人，希望通过他去直接影响白宫的最高首脑罗斯福总统。这位巨人并不是什么达官显要，而是饮誉全球的物理学界泰斗，来自德国的阿尔伯特·爱因斯坦。

爱因斯坦并不直接研究核物理，但出于科学家的敏感，他也很关注这门学科的发展。1933年纳粹执政后，爱因斯坦因为犹太人的身份，被德国当局缺席判处死刑。他的家被抄，财产被没收，著作被焚毁，他的相对论被德国当局宣布为“犹太人的谎言”。在这种情况下，他移居到美国，并把德国护照退还给纽约的德国领事馆，并发表声明，不再回德国。被迫离开德国后，爱因斯坦对德国发展原子弹的传闻十分注意。当西拉德提议，以他的名义给美国写信加快核研究后，他马上答应了。但谁又能把这封信转交给美国政府呢？他们想到了纽约银行家亚历山大·萨克斯，他是美国总统罗斯福的朋友，也是总统的非正式顾问。

萨克斯听完西拉德的陈述，对这件事非常支持。在华尔街的银行大厦中，他们几位又对这封信进行了认真商讨，对核研究提出了具体的建议，着重强调政府、科学家和工业界的密切合作发展，希望罗斯福总统指定专人负责协调。信中还警告政府，德国已经完全控制了捷克斯洛伐克的铀生产，并且有可能开始了原子弹的研究计划。1939年8月2日，西拉德、维格纳和泰勒驱车来到纽约长岛，找到了正在这里休养的爱因斯坦，请他在代为起草的致罗斯福总统的这封信上签名。这封信写道：

美国总统罗斯福先生阁下：

我从寄给我的一些书面报告中，了解到费米和西拉德两位先生正在进行的一些工作。我感到，在不久的将来，铀这种元素会成为一种新的重要能源。这种形势有些方面看来丞需加以关注，如有必要，政府应果断采取行动。因此，我感到我有责任提醒您注意以下的事实及建议：

在过去的4个月中，由于法国的约里奥及美国的费米和西拉德已经研究发现：在大块铀中可以实现链式反应，这一反应将产生巨大的能量和大量放射性元素。现在几乎可以肯定，这在最近的将来是能够实现的。这一新的发现也可以用于制造炸弹，这是一种威力极大的新型炸弹，如果用船载着一枚这样的炸弹去轰炸一个港口，就可以完全摧毁整个港口连同它周围的部分地区。但这种炸弹也许过于笨重，很可能不能空运。

美国拥有一些铀矿，但质量不太好，且数量不多。加拿大和捷克斯洛伐克有一些比较好的铀矿，最重要的铀矿资源在比利时所属的刚果。

鉴于以上情况，政府最好是同那些正在从事链式反应的核物理学家保持经常性的联系。对您来说，做到这一点的一个可取的方式是，把这项工作委托给一位您完全信任的人，他不妨以非官方的身份出面。他的任务主要是：

一、沟通政府各部门，及时将进展情况告诉他们，并向政府提出行动建议，尤其要特别注意美国铀矿石的可靠供应这个问题；

二、为加速目前一直在大学预算范围内进行的实验工作，如要需要这样资金的话，可由他组织那些愿意为这项事业做出贡献的私人提供资金。并且，或许也可以靠他取得具有必要设备的工业实验室的合作。

我了解到，德国已经接管了捷克斯洛伐克的铀矿，停止了那里铀的出口。可以理解，为什么德国这么早采取先发制人的行动。因为德国外交部国务秘书的儿子卡尔·冯·魏扎克就是柏林威廉皇家研究院的成员，在该研究所里，眼下正在进行着一些美国人同样进行的研究。

您的忠诚的阿尔伯特·爱因斯坦

在这封已经拟好的信上，爱因斯坦签上了自己的名字。1939年10月11日，萨克斯把它送到了罗斯福的办公室。刚开始，罗斯福听得津津有味，但一个小时后，他有些心不在焉。他向萨克斯指出，政府正处在困难的时候，恐怕难以承担耗资如此巨大的计划。萨克斯感到很失望，告别前他向总统提出，能否明天再来一次。罗斯福便邀请他明天共进早餐。

整个晚上，萨克斯彻夜难眠，他明白原子弹这件事关系到一个国家的生死存亡，当曙光出现的时候，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好主意。第二天，萨克斯被领到餐桌旁，罗斯福总统正坐在转椅里。“你又有什么绝妙的想法？”总统用开玩笑的口吻问。

萨克斯答道：“我只想给您讲个故事。”

故事的主人公是拿破仑，当时法国正准备征服英国，美国的蒸汽船发明家富尔顿来到这位皇帝面前，他提议建立一支由蒸汽机舰艇组成的舰队，无论什么天气，都可以到达英国。在拿破仑看来，没有帆的船怎么可能航行呢？他不容分说就拒绝采用这种新式武器。后来，英国历史学家阿克顿评价说，如果当时拿破仑能够慎重考虑富尔顿的建议，19世纪的历史也许是另一种面貌，这是由于缺乏见识而使英国幸免的一个典型事例。接着，萨克斯又给罗斯福念了一位英国物理学家最近作出的预言，内容是原子弹的问世是绝对的。

罗斯福微微一笑，说：“萨克斯，你希望我们不要被纳粹用原子弹炸死？”

萨克斯回答说：“正是这样。”

罗斯福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把自己的军事顾问沃森将军叫来，他有个绰号叫“老爹”。总统指着这封信说：“老爹，我们要对此事立即采取行动。”

随后，罗斯福召开内阁会议，专门讨论爱因斯坦的来信。他责成自己的军事顾问沃森组成一个铀的顾问委员会，由政府来控制铀的研究。沃森提议由美国国家标准局局长布里格斯担任委员会主席。布里格斯对核研究并不热情，他毕竟不太了解原子弹这个新玩意儿。10月21日，他主持召开了这个委员会的第一次会议。在会上，西拉德要求购买石墨建立一个能产生链式反应的系统。泰勒、威格纳这些专家都表示赞同，但海军、陆军的代表们都表现得无动于衷。一位海军上校问起原子弹的威力，西拉德说：“2.2磅的铀大概相当于2000吨TNT炸药。”这位上校仍不为所动。他不屑地说：“有次军械库大爆炸，我就站在旁边，也没被震倒。”一位陆军上校说：“战争的胜利取决于士兵，而不是某种新式武器。”威格纳极富涵养，此时也忍无可忍，插话说：“如果新武器没什么用处，那陆军的预算自然要大幅度削减。”

“算啦！算啦！给你们钱就是。”这位上校气急败坏地说。

最后，铀委员会正式向罗斯福提出了一项报告，认为原子弹肯定可以制成，但需要的时间可能很长，需要解决的问题很多，也很复杂。不管如何，美国的核战车终于启动了，而日本此时正在中国南部掀起战火。日本人万万想不到，两颗摧毁性的炸弹正向他们袭来。在大洋彼岸，5年后使他们迅速崩溃的种子已经悄悄播下了。

No.2紧锣密鼓进行的“曼哈顿工程”

在西拉德、费米等人积极游说政府，努力获取支持的时候，劳伦斯等人却在无意中接近了原子弹研究的大门。他是回旋加速器的发明人，曾获得诺贝尔物理奖，主持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辐射实验室。他和朋友麦克米伦、艾贝尔森在高能粒子的实验中，发现了钚239的存在。根据玻尔的预言，钚239也是一种可裂变元素。在英国朋友的影响下，劳伦斯开始注意到钚的军事价值。1941年7月，他在美国核研究史上第一次具体地提出了原子弹的构造模型：“如果有大量94号元素，快中子也可以产生链式反应，这个反应释放能量的速度将是爆炸性的，可以看作一种超级炸弹。”

与此形成对照的是，布里格斯的铀委员会的工作没有取得太大进展，很多物理学家对此意见纷纷。在布什的提议下，罗斯福总统于1941年6月28日下令成立政府科学研究发展办公室，布什被任命为办公室主任。原国家防卫研究委员会成为科学研究发展办公室的一个下属机构。哈佛大学校长、化学家科南特接任国家防卫研究委员会主席。布里格斯的铀委员会升级为科学研究发展办公室的一个分部，又称S－1委员会。

布什改组了铀委员会，增加了一些重要的核物理学家，又让科南特与劳伦斯等人会谈，全面考察核研究。科南特认真调查之后，向布什提出了加快研制原子弹的必要性。布什向罗斯福总统和华莱士副总统汇报了核研究的重要性和当前进展的情况。罗斯福总统决定由布什全权负责核研究，并表示要为原子弹的研究提供巨额费用，并将这一计划的秘密控制在政府军事政策委员会范围内，这个委员会是由几位政府最高领导人组成的。

1941年12月6日，布什把一些核物理学家召到华盛顿，正式传达了罗斯福总统的指令。科南特宣布，他将作为布什在S－1委员会的私人代表，协调核计划的发展。会议确定了各项具体工程计划的负责人，尤里负责铀同位素气体分离的研究，劳伦斯负责铀的电磁分离，标准石油公司研究部主任默弗里主管一切与研究和生产有关的工程计划问题，康普顿负责反应堆的研制、钚的分离和快中子及原子弹本身的理论研究。

接到S－1委员会的指示后，康普顿改组了他所在的芝加哥核研究组，升级为代号“金属实验室”的大研究计划，一大批杰出的物理学家，如费米、维格纳、惠勒、贝特、西拉德和泰勒都应邀到该实验室工作。计划的理论部分先是由威斯康星大学的布赖特领导，后来由伯克利分校的奥本海默领导，直接从事原子弹的理论和设计。

战争的阴云已渐渐笼罩到美国，加快核研究已成为当务之急。随着美国经济渐渐转向战争，许多公司都不能在短期内完成S－1委员会的许多计划。布什发现，只有把S－1委员会纳入到军队中，才能得到优先的发展。科南特进一步补充说，纳入军队中后，部分科学家应继续在军队中任职。1942年6月17日，布什提供了一份将核计划全部交给军队领导执行的详细报告。罗斯福总统批准了这一报告。

莱斯利·格罗夫斯是美国陆军工程兵团建设部副主任，负责全军军事建筑工程的工程技术人员。作为西点军校的毕业生，他的梦想还是成为一名作战部队的指挥官。1942年9月17日，他在国会大厦见到了顶头上司布里恩·萨默维尔中将。

“战争部长挑选你担任一项重要职务，已经得到了总统的批准。”中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