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城是黄河沿岸最富饶的城市,一个月前,冷月跟父亲进过市集,那一次她发着高烧伏在父亲的背上,她隐约能感受到父亲带着焦虑急促的呼吸。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醒来的时候看见大夫正给父亲包扎伤口。
“李大夫,所有人对我们都避而不及,只有您愿意帮助我们,我们没有足够的钱,这是家里唯一剩下的一点碎银了,不知道能不能够医药费。”父亲对大夫说。
“够了够了,你的伤口已经感染了,估计这三五个月你是下不了地了,要防止发炎啊,实在不行的话,你们就在我后面的柴房了休息几天。”大夫对父亲说。
“怎么好意思再麻烦李大夫,”父亲忧虑着看着小月,“小月,咱们回家吧,不要给李大夫添麻烦了。”
“嗯,爹,我背你回家吧。”冷月挺起身子。
李大夫看着冷月小小的身板不由心生同情,“我院子里有一辆我运送草药的推车,你就用它把你父亲带回家吧。”
父亲心疼冷月,看着她大汗淋漓的样子心里更加不是滋味,虽然步伐缓慢,冷月最终一步步凭着坚韧的意志把父亲带回了家,她把父亲搀扶到了床上,双手摊在了嘴边不停的吹着气。而那一刻,她特别开心,因为她觉得自己是个英雄。
街上的物品琳琅满目,小秋躲在冷月的怀里欢呼着,不时的探出头来偷窥着这个世界。冷月拍了下小秋的头,你躲好一点,让人看见了还不把你抓走啊?
小秋皱起眉头,哼!
大街上到处贴满了告示,有朝廷通告,有官府通缉的,有寻人的。冷月没有逛过街,这边瞧瞧,那边瞧瞧,把玩这个把玩那个,她发现前面庙口的一张告示前围满了人,图着好奇也赶上去看看,上面写着:“寻人:悬赏十万黄金。”
哇!十万黄金啊!小秋啊,你知道十万黄金有多少吗?小秋摇了摇头。你肯定不知道啦,因为连我都不知道。冷月好奇是谁这么值钱,心想,一定是哪个十恶不赦的江洋大盗。
“十万黄金啊!”“这人是谁啊?”“我那天去周南国,那里的国主也在找这人,出价也是十万黄金啊”“怎么只是说找人,也不说犯什么法了”“你懂什么?虎却哪里会犯法,他是出了名的侠客,听说,得他得天下啊”“真的啊”“他来玉龙城了吗?”“他来我们老百姓就好过了啊”“虎却大侠来玉龙城会不会跟那事有关啊?”“可别乱说话,这可是要杀头的”“……”
周围人群议论纷纷。
哇,原来他就是自己从小听父亲提起的虎却啊!冷月看了看画像,虽戴着面具,但透出的一双丹凤眼虎视眈眈,果真是一副大侠模样啊。
冷月看着这个庙口感觉很熟悉,上次迷迷糊糊在父亲背上的时候好像有经过这里,对了,她看到了前面的的门匾上写着:李氏医馆。她想起了自己的救命恩人李大夫,想再次拜谢,并请教他丹云山怎么走。
“李大夫,李大夫……我是冷月,你救过我的还记得吗?”冷月拍打着医馆的门,可无人回应,她轻轻的推门进去,里面空无一人,待她想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身影从窗户急闪而过,谁?冷月回头本能的喊了一句无意之间看见柜台前一双摊出的手。冷月上前一看,“李大夫,李大夫……”她用手上前探了探呼吸,自己倒吸一口气,啊!李大夫死了。慌乱之中,她只能想到快跑,不不不,得赶紧报官府,毕竟李大夫对自己有恩。
正当她想着离开赶紧报官府的时候,一群官兵已经将医馆团团围住。“拿下逆贼!”“不是我啊,不是我杀的!”冷月惶恐的解释道,却已经被押解了出去。
一路上,她看到了众人看她的眼神都充满了恐惧,“哎呀,这李大夫也死了啊?这城里的大夫都杀得差不多了吧,现在还没死的都已经逃了。”“这满城的大夫死的死失踪的失踪,这以后要是有个怎么的,那不得等死了吗?”冷月隐约的听到百姓们的议论。此刻她似乎感受得到在这座富饶的城市里,正酝酿着一场与她无关的阴谋。
冷静冷静!冷月不断的心里告诉自己,我没有杀人,我不会武功,我也没有凶器,我会没事的。小秋在怀里吓得动也不动,跟个球似的。无依无靠的她在此刻更加想念自己的父亲。
冷月被一路的带到牢房,看管的守卫各个一动不动像极了活死人。她感觉特别纳闷,为什么连审问都不审问呢?小秋探出头来,又赶紧缩了回去,身体直发抖,“小秋不怕不怕,有姐姐在呢!”小秋这才又探出头,表情显得害怕。
“喂!有人吗?”冷月在牢房里喊着,她可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被关押着。“有人吗?”
“不用喊了,不会有人理你的。”隔壁的牢房有人说话。
“为什么?”冷月还是没想明白。
“抓你只是交差,跟你是不是凶手没有关系。”那人说道。
“交差?交什么差啊?”冷月不解。
“有命案,就要有凶手!”那人说。
“可我不是凶手啊?”冷月慌了。
“他们只负责抓人,不负责真相!”那天说得轻巧,“反正你的命也不长了,明天,最迟明天。”
“什么什么啊?你不要吓我,难道官府不管,朝廷不管吗?”冷月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自己这么近。小秋探出的头又缩了回去,冷月感受得到怀里砰砰的响着。
“玉龙城从来都是自治,基本是自成一国,玉龙城主说了算,可现在……”那天微微说着。
“那你也是今天被抓来的吗?”冷月问。
“不是,我来好几天了。”那人说。
“那你怎么还在?”冷月继续问。
“我……算了,不说这个了。你叫什么名字?”那人问,“我也别的意思,我也就无聊随便找个人说说话。”
“我叫,我叫冷月~牙,嗯,冷月牙!”冷月心里一团乱,不会真的要命丧于此吧,自己还有没有完成的使命。
“冷月牙?你是男是女?听这声音,好像……”
“当然是男的啊,”冷月赶紧压低声线,“堂堂男子汉!”
“好吧,可惜啊,可惜你这男子汉,明天就要成刀下魂了,哈哈。”
“你怎么还笑得出来啊?你是不是变态啊,还是你真的不怕死啊?”第一次跟一个陌生人说这么多话,冷月想,这是一个奇怪的人。
“我不会死!”他说道。
“为什么?”
“因为我身上有秘密,我不说,就不会死,哎!”那人叹了一口气。
“那你把秘密也告诉我吧,这样我或许也不会死。”冷月怎么感觉自己突然变聪明了,“对了,我告诉你名字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哈哈……你太好玩了,我叫……,叫……”
“你不会连名字都没有吧?”冷月听他吞吞吐吐。
“我叫小蜜蜂,你就叫我小蜜蜂吧。”
“哈哈,”这次冷月笑得比他还大声,“小蜜蜂?好娘的名字。”
“你笑什么,你都快死的人了,你怎么笑得出?”那人喝道。
“对啊,我都快死的人了,我笑什么?”冷月在嘴里嘀咕着,“算了吧,如果我真的注定要死,那哭死不也是死吗?笑一笑也算是开开心心过完这最后一天。”冷月嘴上虽话说得轻松,却有好多的不甘心。
“你还算可以啊,小兄弟!”
“哎!那不然能怎么办呢?”冷月哀叹道,“对了,凶手为什么要杀光城里的医生啊。”
“这?你还是少知道一些吧,不然会死得更快。”小蜜蜂说。
“你没想过逃出去吗?”冷月问。
“这是玉龙城最牢固的监牢,连神仙都难逃出去。”小蜜蜂无奈说着。
“连神仙都难?有这么厉害吗?”冷月奇怪的问,四周看了看,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这座监牢是用镇城之宝乾坤伞罩着,可屏蔽仙力,否则,怎么能困……”小蜜蜂欲言又止,“怎么能困得了那些有法力的人呢?”
“那就没有逃出去的办法了吗?”冷月问。
“除非你手够长,可以偷到守卫的钥匙。”小蜜蜂补充道,“守卫有十二个,钥匙半个时辰会轮流下一个人看管,所以你根本也不知道钥匙在哪个守卫身上,算了,你就好好的等死吧。”
冷月想了想,“我们想想办法吧,你要是能知道钥匙在哪个守卫身上,我就有办法拿得到。”冷月把手伸进了怀里摸了摸小秋的头,小秋一副装死模样一动也不动,“小秋,你想看到姐姐死得不明不白吗?”小秋在怀里使劲的摇了摇头。
“你怎么拿得到?”小蜜蜂突然精神气来。
“我自有我的办法。”冷月咬了咬嘴唇说。
“再过半个时辰,如果是一个胖胖的守卫来提审我,那再过半个时辰,钥匙应该会在那个手上有烫记的守卫身上,因为我看过他们的列队,那个胖胖的守卫的左边站的就是有烫记的守卫,而每次胖胖的守卫来提审我完后就是那个烫记的守卫开的牢门,时间间隔也大约在半个时辰,我们可以赌一下。”
“那好!总比等死强!想不到你心还挺细的。”冷月不忘夸赞他一番。
“喂,冷月牙,你要是出去了,你会去哪里?”小蜜蜂问。
“我要去丹云山!”
“丹云山?你去那做什么?”
“我去拜师学艺!”冷月一脸的憧憬。
“你要修仙?拜师?就你?”小蜜蜂极其怀疑。
“其实我也不想,我就想过简单的生活,但我答应我爹了,我就要做到。”冷月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内心隐隐作痛。
“你这家伙还挺有意思。”小蜜蜂道,“如果提审之后半个时辰我还回不来,你能偷到钥匙就自己先走。”小蜜蜂的语气带着一股悲壮。
“不行,我一定会等你回来的,如果有机会逃,你也是一半的功劳,要走就一起走。”冷月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这么讲义气,或许是她想起了父亲告诉自己做人的道理,不能在危难时刻抛下自己的朋友,况且他是自己的第一个朋友,第一个跟她说这么多话的人。
“如果我在时间内回不来,你走不了,你可是要死的啊?”小蜜蜂道。
“这样的死也算死得其所吧,就怪我自己命不好,比起我抛下你自私的逃跑要好吧。”冷月虽然渴望活着,可也不想背叛父亲教诲自己的生存原则。
“……”小蜜蜂那里久久没有回话。
“喂,喂……”
“……”
“你睡着了吗?”冷月问。
“没,没有,”小蜜蜂应该是被彻底感动到了,他想不明白,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就凭几句简单的交流她就愿意舍弃自己活命的机会也要解救自己,是她太傻了?还是她太善良了?“冷月牙,我小蜜蜂没有几个朋友,你算一个。”小蜜蜂说得认真。
“想不到你也跟我一样没有朋友啊,不过你还有几个,如果你算我是朋友,那我也算你是朋友,那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冷月说得有些凄凉。
“唯一?”
“哦,不是唯一,是第一个朋友吧。”冷月想着,若是能活着出去,她一定要交好多好多的朋友。
“冷月牙,如果我们能一起出去,我们就结拜成兄弟吧。”小蜜蜂心想,跟她也算有缘吧,况且这个世上像她这样傻的人估计也不好找了。
“那要是出不去了,我们是不是就不能是兄弟了?”冷月问。
“那我们就此结拜吧,你我以墙为天,面墙而拜。”小蜜蜂说完面墙而跪。
这头冷月也面墙而跪,心想,可,可,我是女的呀。不管了不管了,反正不能扫了第一个朋友的兴。
“我小蜜蜂”
“我冷月牙”
“今日面墙而跪,插草为香,从此结拜为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如背信弃义,愿遭五雷轰顶。”
“冷月牙,你几岁?”小蜜蜂问。
“我十六岁,你呢?”
“我二十,从此我就是你的兄长。”小蜜蜂突然语气低沉的说,“我有一个妹妹,算起来也跟你一样大。”
“是吗?我都没有兄弟姐妹,”冷月说得有些悲情,“那,那我该称呼你为,小哥?蜂哥?蜜蜂哥?”她弱弱的问。
“你就还是叫我小蜜蜂吧,我叫你小月牙。”
“秋秋!”小秋在怀里高兴得手足舞蹈,好像全然忘记了刚才的恐惧。
“谁?”小蜜蜂警惕的问。
“呵呵……别怕,这是小秋,他现在跟我相依为命,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我答应他要照顾好他的。”
“秋秋!”小秋用爪子摆弄着自己的小犄角。
“你坐牢还带宠物啊?”小蜜蜂调侃道,“他是妖?”
“应该不是吧,不知道,他若是妖,那也是天地最后一妖了,多珍贵啊,况且他肯定也是善良的妖,”冷月得意的说着,“等下我们还要依仗他去帮我偷钥匙呢?”
“最后一妖?”小蜜蜂有点迷惑,但也不再追问。
小秋吓得跳进了冷月怀里藏得严严实实的,冷月安慰道,小秋乖,小秋要勇敢。小秋微微探出头来,捏紧他那小拳头,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对了,既然我们现在结拜成兄弟了,是不是可以分享秘密了?”冷月觉得反正也是无聊。
“当然可以咯。”小蜜蜂轻松道。
“那你把你刚刚说的秘密告诉我吧,但如果是很私密,不方便告诉别人,那就算了。”冷月知道这不会是什么私密的故事,她只是想多多了解一下这个江湖。
“你不怕死?”小蜜蜂问冷月,心想,既然已经跟他结拜,而看他一副笨头本脑的样子,也不算是什么坏人,告诉他,万一自己遭遇不测,还能给自己传个信。
“当然怕了。得看怎么死法。”冷月说。
“小月牙,你听说过‘定国珠’吗?”小蜜蜂靠在墙边上,小声道着。
“没听过。”冷月疑惑道。
“得定国珠者一统天下。”小蜜蜂说着。
“怎么那么多人想得天下啊,我今天在大街上还听说得虎却者得天下。”冷月不以为然说着,“做皇帝有什么好的啊?”
“你认识虎却?”小蜜蜂惊讶道。
“不认识!但我从小就听着他的故事长大,我敬佩他。”
“不认识你敬佩啥啊?”
“行侠仗义,惩强扶弱。”冷月得意说着。
“男子汉大丈夫,你怎么跟个花痴一样。”小蜜蜂不屑道。
“我……”好吧,我是男子汉吧,冷月无奈想着。
“因为传说只有虎却知道定国珠的下落。”小蜜蜂继续说着。
“为什么得定国珠者能得天下?”冷月疑惑。
“定国珠是上古天灵之魂,可唤醒其他天灵,神力可逆乾坤,百折扇风力无穷可使海水倒灌,千山斩无所不破可断黄河水,赤龙丹可造不坏之身,星斗移可使时间静止穿越时空,罗汉索可捆天神,巅山雪马只在古籍记载据说能日行万里可直奔天界,但至今无人见过,还有引坤剑,与定国珠相克相生,据传说可以斩断银河。七方天灵遗失千年散落在人间各部,重聚恐怕没那么简单,但是定国珠已经出现在人间,里面封存着魔王千秋胜的八魂七十一魄及妖魔合力,若被恶徒所用,那必定三界浩劫,人间炼狱啊。”
冷月听着都有些发抖,想起来这些好像离自己很远,她怀里砰砰直响,可这次她怎么感觉小秋不是像刚才那种害怕的发抖,而是像在愤怒的颤抖呢?“小秋乖,不怕不怕。有姐姐在!”
“这几年战乱频发,也是因为定国珠?”冷月继续问道。
“没错,各部首领都想得到定国珠,也害怕别人得到定国珠,因为在自己的手上是最安全的。”小蜜蜂说。
“你好像懂好多啊,”冷月对他心生佩服,“那他们为什么抓你啊?”
“因为我……”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那个胖胖的守卫打开了牢房,“出来!”小蜜蜂路过冷月的牢房对冷月眨了下眼,似乎在提醒他刚才的约定。
冷月终于看到小蜜蜂的样子,他器宇轩昂一副大无畏的表情,望向她的时候嘴角挂着一抹神秘的坏笑。
他还没说完呢,她还有好多问题想问他呢,为什么他们要抓他啊?为什么满城的大夫都死了?
你可得回来啊,我等着和你一起出去,听你讲更多的故事……
其实,他也长得挺好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