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让孟天启离开,同时,绕过他径直朝女尸走去。
这一刻,我已看清,并非女尸作祟,而是在那尸床后面还躲着一个人。不错,这是一个人,就在孟天启发出怪叫声,准备往外逃的那一刻,我看到有个黑影在尸床后面的阴暗处晃动了一下。
“本杰明,是你吗?”我试探着低吼道,声音震动着令整个太平间内嗡嗡作响。
眼见没有回音,我继续朝那尸床走去。我从小就不信鬼,加之这几年走南闯北,经历的诡异事件也不下几十次,因此这太平间对我而言算不得忌讳之地。“出来吧,我已经看到你了。鬼鬼祟祟的,会吓死人的!”
果然,随着我的催喝之声,从那张尸床后面探出了一颗人的脑袋,却不是本杰明。
“你是谁?”孟天启大声喝问,若不是我挡在他身前,他几乎马上要扑上去揍人了,“怎么会在太平间里的?”
“唔唔唔——”那人满脸的络腮胡子,头发凌乱,一身污秽,见到我之后用一只黑乎乎的手不停比划着,喉咙中还发出低沉而浑浊的音节,但根本听不清在说些什么。原来这是个老乞丐,而且是个哑巴。
我走上前,看着老乞丐不停地朝我打着手势,好像很害怕的样子,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处理。好一会儿,我才弄明白老乞丐的意思。原来外面天冷下雨,老乞丐进太平间是为了躲一躲大雨,见有人来了,怕被赶出去,所以就躲到了角落里。
孟天启大声斥骂道:“去哪儿躲雨不行,偏偏要躲到这个死人堆里来,你是闲命太长了是吧!”
老乞丐闻言,微微一愣,然后满脸堆笑,不住点头,并佝偻着身体从孟天启的胳膊下钻过,疾步朝门外走去。
我默默地看着老乞丐走向大门,忽然大喝道:“等一等。”我想喝住老乞丐,因为我看到他的背上有一个鼓鼓囊囊的破布袋,布袋有棱有角,似乎显得很沉重,这让我陡然间警觉起来。
老乞丐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听到我的断喝声后非但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步伐一跃身奔出了门外。我飞身追去,但是当我来到太平间门口是,天上大雨磅礴,路灯幽暗昏黄,哪里还有那个老乞丐的影子。
孟天启也紧随我来到了室外,见老乞丐已经逃跑,叹道:“医院管理混乱,我们也管不了。”
我轻叹一声,转身再次走进太平间。
我绕着本夫人的遗体走了一圈,忽然,我看到地上有二三点暗红色液体的印迹,我皱了皱眉,蹲下身伸手指轻轻一按,感觉黏糊糊的,指尖上粘上了那中不明液体,我用鼻子嗅了嗅指尖,带着一股腥味:“是血!”
孟天启顿时紧张起来,拽紧拳头,四下张望,“怎么会有血?”
人死后不久,全身的血液便会凝固,这是常理。按时间推算,本夫人死亡至少已超过六个小时,此时不仅不会有血液滴落,而且身体也早已变得僵硬。
“绷带上好像还在渗血!”孟天启指着带血的绷带,“你看这里。”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绷带上有一道鲜红的血液正在微弱的灯光下泛着一丝淡淡光泽,“这怎么可能?”我的心猛然间一沉。
“这事儿一定有蹊跷。”孟天启断然道:“刚才那个人不是真的乞丐。”
“为什么这么说?”我问。
“哐——”
太平间的大门被人猛然推开,只见二名身材高大的保安站在了我们面前。
“你们是干什么的?”其中一名黑脸保安大声质问道。
“哦,对不起,我们是本夫人的朋友……应该是本雄警督的朋友,一个小时前,他们的儿子本杰明来找过我,但听说妈妈医院出事后就一个人跑了,我担心他,所以跑到医院里来找他,不知你是否见过……”
“半夜三更的没见有人来过这里。”黑脸保安不耐烦地打断了我的话,命令道:“医院有规定,现在不是探视太平间的时候,你们赶快走吧。”
我和孟天启对望了一眼,虽然我们很希望能留下来再就那滴血液做些研究,看看能不能发现点什么,但眼前的两名保安肃然而立,看来是绝对不会允许我们再在此处逗留了,我们只能怏怏然走出了太平间。
两名保安似乎仍不放心,一直看着我们上了孟天启的宝马轿车,然后又目送着我们驶出医院。
孟天启并没有将我送回家,而是把我直接请进了他家。这段时间媳妇回娘家,他也难得过上了几天逍遥似神仙的日子。
“雪隐,警车焚毁案有进展吗?”孟天启洗完澡,裹着睡袍从浴室中出来。
“好像没啥进展。”我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正回想着刚才太平间遇到乞丐之事,我总觉得事情蹊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听孟天启问到本雄警督的事便随意地应和了一声。
“哎。”孟天启叹息了一声,“这几天晚上老是梦到本雄警督被烧死的惨状,都有好几天没睡好觉了!”
一想起烈焰中那条抽搐的手臂,我的心猛然一紧,连谈论此事的心情都没有了,哀叹道:“一场车祸把一个幸福的家庭给毁了,惨啊!”
“这几天新闻媒体上连篇累牍都在报道警员殉职该怎么赔偿一事。”孟天启道:“还不知道能赔偿多少呢?”
“赔再多又有什么用?一个活人就这么被活活烧死了……”
“你怎么变得婆婆妈妈的?”孟天启斜睨了我一眼,“人死不能复生,至少,他的儿子拿到赔款后能得到些心里的补偿。”
一想到本杰明,我更是忧心忡忡:“本杰明,他一直认为本警督是被星冥爱心慈善基金会的人害死的,如果不尽早给他一个明确结论,难保他不会做出一些偏激的事情。”
“年轻人本来就容易冲动,何况他现在父母双亡,情绪有波动也属正常。”孟天启开导着我。
“希望他别干出什么傻事来。”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本杰明那张白皙中带着忧郁的年轻面孔。
“放心,我看这小子做事还是蛮沉稳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孟天启宽慰着我,并泡了一杯红茶递到我面前,“滇红,你尝一尝。”
我接过瓷杯呷了一口茶,一股浓郁的醇香沁入心脾,连连点头赞道:“嗯,不错,正宗。”
孟天启为自己也泡了一杯红茶,然后在我身边坐下,道:“你说,刚才那乞丐见了我们为什么跑得比兔子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