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半，英雄联盟官网首页的赛事公告专栏里出现了一条不起眼的标题。
“上届高校联赛亚军队伍被同城战队血虐！”
苏月明点开链接。
这只是一篇寥寥数百字的文字战报，他略略扫了几眼便关了。
…………
今天的两场比赛，校队五人的表现都还不错，第一场也算是发挥出了换线速推战术的六成威力，但有些细节还是处理得不够好。比如十七分钟左右，A21抱团抓上那一波，如果林雪不是一个人去拆中路，而是汇合下路的三人直推下路的话，那场比赛将会结束得更早，很可能连20分钟都不用。
而第二场就没什么好说的了，那场基本上可以说是林雪的个人秀。
她玩的是卡牌，而且召唤师技能还带了个传送。
不懂得如何破解这种打法的A21被卡牌抓得上中下三路全崩，结果跟第一场一样，没撑到30分钟便被JNU砍爆了基地。
于是，连跪了两场的A21战队被淘汰在月赛阶段……
…………
苏月明关了电脑，伏在桌子上静静地趴着。
距离苏满约好要给他单独授课的日子已经过了快一个月了，再拖下去的话，苏月明担心会对自己今后的计划有影响。
……
该下猛药了，否则永远都不会有所改变。
下定了决心，苏月明站起来，离开房间。
……
来到苏满的房门外，苏月明深呼吸一口气，用力地握了一下拳又放开。
抬手敲门。
半晌，苏满的声音从房里传出来：“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有点困了。”
苏月明静静地站了一会，隔着门开口道：“你是要一直躲着我吗？”
……
“讨厌我了吗？”
……
“对你来说我是累赘吗？”
……
“要找别的男人过日子吗？”
……
苏月明一句接一句地问着，但房里的人都没有回应他。
他说：“我明白了。”
抬脚便要离开，“我明天就搬出去。”
“嘣！”地一声巨响。
房门被用力拉开，一把撞在墙边的防撞锥上。
满脸泪痕的苏满光着脚站在苏月明面前。
她大声哭喊道：“我没有！””靠着门框滑坐在地上，豆大的泪滴接连涌出眼眶，坠落在大腿上，染湿了一大片睡裙。“……我没有……我没有……”
苏月明弯下腰把她拉起来，紧紧地拥入怀中，温柔地抚着她的长发，“我知道，我都知道……”
苏满伏在他胸口，倔强地哭诉着：“我没有……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的……”
苏月明叹了口气，抱起她来到沙发上坐下，从摆在茶几上的纸巾盒里抽出几张面巾纸帮她擦脸。
安静的客厅里只有苏满低低的抽泣声，苏月明抱着她静静地坐了一会。
此时的苏满就像一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用哭泣来发泄心中的不满。
……
许久，苏月明轻轻地哄道：“乖，不哭了好吗？再哭我的心都要碎了，不信你摸摸看，你摸摸。”说着拉过苏满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处。
苏满吸了下鼻子，“碎了活该……让你欺负我……”
哭了许久，她的嗓音都有点沙哑了。
苏月明放开她的手，抬起她的下巴。
“看着我。”
苏满的眼神闪躲几下，最后定下来直直地看着苏月明。
“我真的欺负过你吗？”
苏满呆呆地看着他，缓慢地摇了摇头。
“让你受过委屈吗？”
苏满撇撇嘴，但还是摇了摇头。
苏月明嘴角微扬，绽开一个和煦的笑容，右手大拇指轻轻地抚过她脸上的泪痕，“那你还哭？”顿了一下又说：“明天我们一起去看看妈好不好？”
“嗯。”
昏黄灯光下，她那弯弯的长睫毛被泪水黏在一起，黑宝石般的双瞳倒映着苏月明的容颜。
苏月明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心头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
“我想吻你。”
苏满僵了一下，又放松下来，缓缓地闭上眼睛。
…………（苏满是我女神……接吻场面不想写……各位脑补吧）…………
苏月明轻轻地用指肚揉搓着苏满略显肿胀的红唇，“我不想再叫‘姐’了。”
满脸通红的苏满把头埋进他怀里，娇羞地应了一声：“……嗯。”
“苏满。”
“嗯。”
“苏满。”
“嗯。”
……
…………
次日早上九点多。
苏月明开着车行驶在广深高速上。
苏满坐在副驾驶座上歪着头睡着了。
苏月明打了个呵欠。
…………
昨晚，两人终于确定了对方的心意。分别回房后，苏月明由于太兴奋，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直到半夜三四点才睡着。
估计苏满那边也是差不多。
七点多的时候，她披头散发穿着一身睡裙挎着个公文包从房里出来，苏月明刚洗漱完，出来看见她那身打扮呆了一下，问她要干嘛。
苏满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去……上课……”
“今天是礼拜天，昨晚我们不是约好了要去看妈的吗？”
…………
苏月明把车子停在高速公路服务站里，在后座上拿了条毯子轻轻地盖在苏满身上，然后把空调调低了几度。
清凉的空气从通风口中涌出来，苏月明闭着眼休息了十几分钟，感觉精神好了些，便发动车子再度上路。
…………
一个多小时后。深圳市。
苏月明在一栋两层别墅的大门前缓缓停下车子，掏出电子钥匙打开门。把车子停在车库里，又下车去开了屋子大门，这才回来抱起仍在昏睡的苏满进屋。
安顿好苏满后，苏月明回到自己的房里倒头便睡。
…………
苏月明抬起手遮在额前，挡住晃眼的阳光，身上却奇怪地感觉不到一丝热度。
这是哪？
眼前的景物很熟悉，却又让他感到陌生。
明晃晃的阳光为整个世界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黄色，看到的一切都如梦似幻。
是了，这是他住了十四年的家。
可为什么会感觉那么陌生？
这种极其矛盾的感觉在他心里挥之不去。
“苏二。”
一个温和的中年女声在他身后不远处响起。
脑子里“轰”地一声巨响，苏月明僵立着，那个熟悉的嗓音在他脑海里不停回荡。
……苏二……苏二……苏二…………
他艰难地转过僵硬的身体，“妈！”
站在屋门前的秦素和蔼地笑了笑，朝他招招手，“进来，妈有话跟你说。”
苏月明浑浑噩噩地迈开脚步，跟在她身后进了屋。
“坐下。”秦素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拍了拍身旁的空位，“妈问你件事，你要老实回答。”
苏月明坐下来，呆呆地看着秦素。他觉得有什么从脸颊两边滑落，想抬手去接，一连串透明的液体滴落在手背上，近在眼前的秦素开始模糊起来。
“妈问你，”秦素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膝上，右手覆上来，把苏月明的手掌包在自己的掌心里。
但苏月明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你是不是喜欢小满？”
苏月明早已泪如雨下，嘴里喃喃地说着：“……我好想你……我好想你……”
秦素的嘴一张一合地说着些什么，她人就在眼前，话语却似乎是从遥远的宇宙深处漂渺传来。
“……爱一个人就要努力让她幸福……答应妈，别让小满受委屈好吗……”
……
眼前画面一晃。
禁闭的手术室门打开，一个身着蓝色手术服的医生走了出来。
他脱下沾满鲜血的手套，拉下口罩，神情黯淡地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我们尽力了……我们尽力了……我们尽力了……
不要！把我妈还给我！还给我——！
…………
“不——！！！”
……
“苏二！醒醒！苏二！！”
某个熟悉的声音远远传来，苏月明艰难地睁开双眼，梦时涌出的泪水将他的睫毛粘在一起，睁眼时有一股撕裂的疼痛。
苏满的脸出现在眼前，苏月明晃了晃头，缓缓伸出手扶上她神色担忧的脸庞。
温暖滑腻的触感从掌上传来。
苏月明一把将她扯进怀里，紧紧抱住。一种所有人都要离自己而去的恐惧感紧紧地攥着他的心，使他害怕得快要不能呼吸。
苏满轻轻地抚着他的头发，“别怕，我就在这，永远陪着你，哪都不去。”
苏月明把脸埋进她的长发了，“呜”地一声哭了出来。
“姐……我好想妈……”
他说过不再叫“姐”的，然而在最缺乏安全感的这一刻，叫了十几年的称呼自然而然地从他嘴里喊了出来。
习惯的力量是强大的，它融入血肉，深入骨髓，沉入记忆深处，难以抗拒，只能一点点地慢慢磨去。
两行清泪从苏满脸上滑落，“我也是。”
…………
下午三点，两人沉默着吃过饭，洗浴后换了一身衣服便开车出门。
苏月明是一身黑色西服正装，白色衬衣打底，还系了一条黑色的领带。而苏满则是穿了一条黑色的及膝雪纺连衣裙，一头乌黑长发也挽了起来，细长的颈项在一身黑衣的映衬下显得更加白皙。
苏月明把车子停在山下的停车场里，在一旁的福店里买了一束白菊和祭祀用品，拉着苏满的手朝建在山上的陵园走去。
…………
秦素的墓碑前，苏满安静地站着，眯着眼眺望远处，目光迷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月明蹲在墓碑前，看着镶嵌在墓碑上的照片，看着那张一如既往挂着温暖笑容的面庞，轻声絮叨着。
“妈，我和苏满来看你了。”
……
“妈，爸他还没回家……”
……
“妈，我好想你。”
……
燃烧着的香烛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一缕淡淡的青烟缓缓飘向天空深处。
地上的思念，天堂里的人能收到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