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娆不仅是自己玩着，还不时地侧过头看向旁边，然后笑着问上一句：“这样好吗？”然后又是自顾自地回，“妈妈手太笨了，不会玩呢。”
梁子越一个怔愣，然后大概便明白了什么，缓步走了过去在她旁边蹲下：“青娆，你需要休息。”
叶青娆却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顾自伸手将旁边的空气微微一抱，而后起身走到了床边，半躺了上去，就像是一个正柔声哄着自己小孩睡觉的母亲一样。
“青娆。”梁子越低声道，声音中竟有了些哀求。
只是叶青娆依旧不理他，微闭了眼睛似是要休息了一样。
梁子越无奈地轻叹一声，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说了声好好休息就转身出去了。
叶青娆怎么可能真的睡着了，等梁子越一出房门，她便陡然睁开了眼睛，回身死死地盯着房门看，好一会儿之后才偏过头来，轻轻拍了拍身旁的被子，轻声道：“小宝，乖乖睡吧，妈妈一直在身边呢。”
梁子越出了卧房便下楼找了苏婉，犹豫着道：“青娆，好像有些不对劲。”
苏婉的眼睛还红肿着，此时正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睛休息，这几日她身体累，心里苦，亦是疲累不堪，听到梁子越这话，便蓦地睁开了眼睛，“怎么了？”
梁子越将叶青娆的行为说了一下，面色极为担忧。
苏婉叹了一声：“青娆大概是承受不了吧，遇到这种事情，谁能受得了呢，再看看吧，若是越发严重了，就去瞧瞧医生，哎，她这样，我还不如她大哭一场呢。”说着拍了拍梁子越的手，“子越，你好好安慰她，嗯？”
梁子越点点头，坐在她身边不动，说：“她现在大概更想一个人呆着。”
这对母子便极其难得地一言不发坐了好一会儿。
苏婉偶尔看向梁子越坚毅的侧脸，不觉有种时光过得太快的感觉，仿佛不久之前她才刚刚抱着他在怀里，而如今他已经长得这样高大，有了自己的家庭，而就在前几日，才失去了他的第一个孩子。
仿佛眨眼之间，三十多年便就过去了。
她渐生华发，而自己的孩子也已然步入中年。
梁子越似乎察觉到苏婉的视线，不禁转头看了一眼。
苏婉鼻尖一酸，却是微微笑了笑：“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想起你刚刚出生的时候了。”
苏婉自从他懂事之后，苏婉几乎就没这样同他说过话，他不由得有些尴尬，可抬眼间却看到了她鬓间的白发，微微一愣之后想起自己也已然年近不惑，他的母亲……
“那时候你可没这个怪脾气。”苏婉敛首，举止依旧有着温柔风范，“那时家里的条件不好，我一直觉着，你是最吃苦的那个。”
“妈……”梁子越轻喊。
“我知道你对我们也定是多有埋怨的，可我们却一直是以你为豪的，纵然最开始走上这条路不是你所愿，可我们都是知道只要你想做，便都是一定能做好的。妈总是想着，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了。”苏婉眼中有些微湿。
“我从来都没有埋怨过。”梁子越道，“我也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不曾对不起我。”
苏婉抬眼看他：“那当初俞玮珊的事情呢？你早就知道，她是因为被我们施加了压力，才会和你提出分手的吧。”
“知道。”梁子越闷声说，“是我的，便是我的。”不是自己的，怎么争取都不是。
“那青娆呢？当初这门亲事也是我们提出来的，一开始你也不同意不是吗？”
一开始？一开始他的确不同意，可想多了些便也就同意了，只是没想过他们也会过正常的婚后生活，也没想过他会将心遗落在她的身上，他一直都以为自己的心坚不可摧，却没想到被她轻而易举地攻破了。
“现在这样就好。”梁子越说，“妈，你想得太多，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们，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苏婉轻叹一声：“也是这几天有些伤神，总是会多想，你也别嫌我多话。”
梁子越点点头。
“什么时候回去工作？”苏婉问。
“假期到下周一。”
“那趁着这段时间多陪陪青娆，也多开解开解她。”
梁子越应了，起身往楼上走去，她应该已经睡着了吧。
果不其然，梁子越轻手轻脚走进卧室的时候，她已经侧着身子睡了，可睡得不是很熟，身体不时地抽搐一下，似乎是在做噩梦一般。
梁子越先将大开的窗帘拉拢，将窗外略显刺眼的阳光都掩了去，然后便是褪了外衣躺到了她身边。
叶青娆整个身体都蜷缩着，仿佛是婴儿在母亲腹中的样子，都说这种姿势睡觉的人都是防备心太重的。
梁子越抬起身子见她微皱眉心，便将自己靠她那边的手臂伸直，另一只手轻轻地将她的头抬了一下，让她靠在了自己的手臂上，然后再用手臂环住了她又显瘦弱的药，缓缓让她移到了自己的怀里。
叶青娆无所察觉，只寻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将脸埋在了他的胸口，然后再不动弹了。
梁子越见她肯依赖自己，却是松了一口气，伸手将覆在她脸上的散发发丝拨开捋到耳后，然后便微微俯首在她的额头、鬓间轻轻吻了吻，这才将她轻轻搂住，下巴抵住她的发心，让她整个人都嵌入他的怀里。
不过半个多月，叶青娆的身体却是比以前的更加瘦弱了，原本因为怀孕而生出的一些肉早就消失无踪，如此抱着她都能觉得磕手，只因她身上几乎只是一副骨架和一层肌肤了。
梁子越心疼地厉害，几乎都不敢用力地抱她，生怕力气大了便能将她捏坏一样。
他自然是睡不去，只是睁着眼睛，时不时地在她后背上轻拍一下。
叶青娆本睡得很好，不知道为什么，她却忽然浑身颤抖起来，他还来不及去看她的脸，便感觉胸口她靠着的地方温湿一片。
他一怔便知道她是在梦中哭了出来，也并不去叫醒她，只任由她哭，她清醒的时候太过镇静了，连他都有些反常。
叶青娆哭了许久，眼泪几乎将他胸前的一大块都浸湿，他却混不在意，只伸手将她搂紧了一些，让她感受到她并不是一个人，让她知道她还有他可以依靠。
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梁子越若是再不正视自己对叶青娆的感情，那他便就太不是人了。
他原先一直觉得自己不可能爱上任何人，包括叶青娆，便也就自欺欺人地以为他一直将她当妹妹看待，可是如今却不同了，他怎么可能拿她当妹妹看待？他恨不得放在心尖上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妹妹？
他无法再否认，他已然真正地将她看做了自己的妻子，爱人，他深爱的人。
或许他所谓的爱情和别人眼中的并不同，因着他并不会说什么肉麻的话，只是他的爱却是藏在心里，越沉淀便越深。
他多想他能帮她挡去所有风雨和痛苦，帮她砍去前行路上的所有荆棘，只为她一世平安喜乐无忧。
他原以为自己的肩膀已经足够厚实，自己的背脊已经足够宽广，他已经足够让她依靠，而近来他才发现，原来那也只是他的以为而已，他挡不住人祸，更挡不住天命。
她痛苦的时候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样去安慰他，他第一次这样恨自己那么的不会说话。
梁子越苦笑一下，将骨瘦如柴的叶青娆搂紧，细细亲吻她的耳鬓，听着她嘴里轻喃着小宝小宝，也觉得心如刀割。
只是他一向习惯了将所有的情绪全都掩在表情之下，才叫人以为他什么都不在乎一般。
无人知道他心底是多么地悔恨，多么的内疚和痛苦。
“对不起……”梁子越在她的耳边无声地说，顿了顿，他又轻声道，“我爱你……”
他知道这句话是她最想听到的，也是她曾经一直在他耳边念叨的，只是他却从不曾说过，其实说出来，又有何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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