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由？什么意思？”华靖忽然眼前一亮，“你的意思是，你想和他……”
“不是现在。”叶青娆急忙说。“循序渐进了，现在的生活我是越发觉得累了，谁知道往后还会出现什么，你也知道只要他不同意，我是没办法的，所以……总之，你帮帮我。”
华靖自然会应，这种损人又利己的事情，他不做才怪。
看样子，叶青娆总算是下定了决心要离开梁子越了，华靖自认为不是一个好人，在这种情况之下，既然叶青娆主动求上门来，他为什么不顺水推舟地帮上一把？
不说之后对他有利，单说他根本无法拒绝叶青娆这点，便就已经注定了他会去查这件事情了。
虽说华靖知道叶青娆的心被伤透了，不可能这么快就能让别人进驻，但是他总是相信，胜利，总是留给坚持到最后的人的。
而他，就要做那个坚持到最后的人。
“好，我帮你，等我查到信息会通知你的。”华靖说，“你是希望消息属实呢？还是别人在骗你？”
叶青娆的眼神有些恍惚，好一会儿才轻喃道：“这一切都不是我能做主的。”
华靖便也不再说这件事情，只坐在了旁边，偶尔说上几句让叶青娆搭搭腔，虽然话不多，但气氛也还算和谐。
苏想进来便是看着这样一幕，她长叹了一声，对叶青娆说：“真是可惜。”
叶青娆看她故作成熟的样子，便笑她：“什么可惜了？”
“可惜你不是靖哥哥的蓉儿啊。”苏想冲华靖眨了眨眼睛，然后看向叶青娆，道，“不知道青娆姐姐，你的丈夫是什么样子的呀？”
“能是什么样子？”叶青娆笑得有些勉强，“不就是两只眼睛，两只耳朵，一个鼻子一张嘴。”
苏想捂着唇笑：“青娆姐姐还能说笑话，看来伤果然不重呢，姐姐你要好好养伤，以后我还来找你玩儿，我家的苏念太阴沉沉了，从来都不跟着我一起玩，还嫌我闹呢。”
听言，叶青娆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倒不是因为苏想的关系，只是她不由得想起了和岑月之间的纠葛，苏想苏念和她们一样，也是双胞胎，只是她们从小在一起长大，而她却和岑月分开了那么多年。
因着自己的教训，叶青娆难免嘱咐苏想：“想想，苏念虽然性子阴沉了些，但到底是你妹妹，多带着她玩玩，指不定就好了呢。”
苏想点点头：“那是肯定的呀，只不过念念老是不领情呢，而且我老爸不知道为什么对她不怎么样，好偏心的，我说他也没用。”
叶青娆笑了笑，点了点她挺翘的鼻尖：“因为你可爱，自然多疼你一点了。”
苏想眼睛亮了亮：“你也觉得我更可爱一点吗？”
虽然是双胞胎，苏想和苏念的样貌却是不比她和岑月那般相像，看上去只是大致地像而已，但总是能让人看出她们是姐妹就是了。
小女孩总是希望自己是那个更好看一些的，叶青娆便顺着她说：“嗯，很可爱。”
苏想又留着和叶青娆说了一会儿话，直到苏旭打电话给她让她回家吃午饭，这才不情不愿地说要回去了，还和叶青娆约好以后要一起出去玩。
尽管她们都知道，这个以后大概真的是很久之后了，叶青娆的伤要完全养好，都要好些个月呢，若是中间出了差错，那就更久了。
*
除夕之前，叶青娆到底还是去见了小宝一次。
因为还不能走路，所以是梁子越推了轮椅陪她一起去的。
叶青娆当然更想自己一个人，可她那种情况，能让她去就已经不错了，至于梁子越，她最近对他越发冷淡了，也懒得手滑，连梁子越都不知道她又是怎么了。
叶青娆当然不会说是因为岑月将俞珧带到她面前给她看的事情，因为梁子越肯定是不知道俞珧的存在的，更何况华靖还在找人调查之中，她希望等他的结果出来，再做打算。
去看小宝的那天，难得的出了太阳，虽然天气依旧冷，但阳光照在身上，还是有些暖洋洋的。
梁子越开车和叶青娆到了墓地，便将叶青娆从车里抱了出来，放到了轮椅上，这才推着她往小宝那处而去。
叶青娆的腿上盖了一条厚厚的毛毯，纵然山上风大一些，也不觉得冷，她不由得抬头看了一下小宝所在的那个方向，心里竟有些紧张感。
梁子越站在后面看不到叶青娆的表情，只想着说些话来缓解气氛的尴尬，犹豫片刻后便叫她：“青娆……”
叶青娆轻轻应了一声之后便再无反应。
梁子越倒也不气馁，只说：“我再去印些照片装裱好，然后放在我们房间，怎么样？”
叶青娆安静了一会儿，梁子越以为她是同意了，刚想问她印那些好，就听到她说：“不用了。”
“为什么？”
“不为什么。”
这摆明了是不想和他说话的态度。
梁子越始终不明白怎么又回到了原点，江凉意的事情分明已经解决了，她都已经回了H市了，也已经证实了他和她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他本认为她是因为他背叛了她才会对他冷淡，可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他也学乖了，不再对她有所隐瞒，怎么这样还是不行？
他知道自己不会看人脸色，对于女人他就更加不懂，从前不懂现在依旧是这样，这段时间他一直忍着没问，今天却怎么也忍不住了，“青娆，你在生我的气？”
“有吗？”叶青娆不冷不淡地回应。
这就好像一拳打在了棉花里，没有任何作用。
“如果你还在为之前的事情气恼，我……”
“没有。”叶青娆说，“到了。”
梁子越想说的话就这样噎在了喉咙里，不进不出，憋闷得很。
叶青娆将手上一直握着的一束小雏菊拿了起来，弯下腰想要放到墓碑前，梁子越见了，急忙去帮她。
可她却死也不肯松手，躲开他的手，依旧是靠着自己将那束花放好了，移了一下轮椅，与墓碑靠得近了一些，叶青娆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手帕轻轻地擦拭，待擦到相片的时候，她动作顿了顿，换成了指腹，缓缓地抚上了照片里他的脸颊，低声呢喃：“小宝，是不是怪妈妈这么久都没来看你了？”
回应她的只有山上呼啸的冷风。
叶青娆眨了眨眼睛，将眼底的湿润掩去，收回帕子，歪在轮椅上静静地看着墓碑，竟是不准备动了。
梁子越知道她是想多陪他一会儿，便也没有说话，只将带来的一些东西放在了小宝的墓碑前，然后便站在了叶青娆的身后，陪着她一起静静立着。
不知道从哪里飘来一片浮云，竟将正好的太阳给掩去了大半，原本还算暖和的天气因了没有阳光的照射显得有些阴沉，虽则不大可能下雪，可山上风大，又冷，叶青娆的身体本来就没好，他便有些担心。
梁子越犹豫片刻便蹲在了她旁边，伸手握了握她的手，果然已经冰凉彻骨。
叶青娆像是忽然被惊醒，反应过来便立刻要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
梁子越难得的强硬了一会，握着她的手放到了毛毯下面，替她盖了盖好，这才仰起头，看着她道：“回去了？”
“我想再陪他一会儿。”叶青娆说。
“下次再来，嗯？”梁子越尽量柔和地说道，“你身体不好，受不得冷风。”
叶青娆闭了闭眼睛，无声地点了点头。
梁子越见她同意，这才松了一口气，推着她往山下走去，他真怕她倔劲上来，便不管不顾，什么话都不听了。
轮椅被推出了几米远，叶青娆依旧回身望了一眼，一阵冷风正好吹进眼眶，鼻尖一阵酸涩，眼泪竟是倏地落了下来，她急忙偏过头垂下眸子，这才掩住了眼中的悲哀。
无论如何，小宝都是她这辈子里最大的伤痛。
*
回去的路上，梁子越本想同她说话，可见她满脸疲累地靠在椅背上休憩，虽然知道她可能只是为了躲避他的话势，可尽管如此，他依旧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叶青娆的确没有睡着，她虽是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梁子越灼热的眼神不时地停留在她的脸上。
她有时候会想他们之间到底什么地方出了错，可思来想去都没有任何结果。
或许，当初他们就不该在一起的。
也或许当初如果她答应了于少筠，便就没了这之后的一切。
可谁会预知未来？
没有知道未来到底是什么？
她不知道，他也不知道。
叶青娆不时地会想，如果当初她抗婚到底，真的以死相逼，会不会她的母亲便会心软，便不会让她嫁给梁子越？
一切的一切都是从她嫁给他开始的。
可叶青娆也从来都不否认，嫁给他之后，她也曾幸福过的，虽然那时候她记忆全失，但是如今她想起来，都会觉得心酸而又甜蜜。
在和荻县的那一年，是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平淡幸福，没有别人会来破坏，也没有人会来伤害，只有她和他而已。
可现在不行了，他们永远都回不去和荻县，而那种平淡而真实幸福的生活也不会再来临。
她只知道，若是她再和梁子越在一起，往后可能承受的痛苦，必定会比现在的多得多。
叶青娆承认自己也不过是一个懦弱的女人而已，她不可能在承受了伤害之后还仿若什么都没有过一样，她希望不再受伤害，希望不要再痛苦。
而一切的源头，都是梁子越。
因为爱，因为在意，所以会被伤害。
*
白天下了雪，直到傍晚的时候才逐渐停了下来，地上的雪层积得不是很厚，可反射着路灯的亮光，让这个没有月亮的夜也显得亮亮堂堂的，北风有些大，吹得已经褪尽树叶的梧桐树随风摇摆，还有呼呼的声音。
叶青娆坐在轮椅上，窗帘被她拉开了一些，定定地往外看着。
楼下很是热闹，都传到了楼上来，叶青娆心想若是有孩子怕是会更热闹一些吧，怎么说今天也是除夕前夜呢。
她从前天已经搬回了叶家，因为从墓地回来之后，她和梁子越便吵了一架。
说起吵架的缘由，不过是她最近这段时间对他的冷淡。
回家之后，梁子越依旧像以前一样殷勤地抱她进出，端茶送水，给她掖被角，做完这一切他便要出卧室。
她却忍不住叫住了他：“梁子越。”
听到叶青娆叫他，他自然是欢喜，急忙回身看她：“怎么了？想要什么？”
叶青娆顿了顿，低声说：“我们，离婚吧。”
梁子越怔愣了一下，似乎是没听清楚，回过神来之后便大步走到了床边，微微矮下身，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看：“你刚才，说什么？”
叶青娆是想试探一下的，这个念头她早有了，只不过她知道过程肯定会艰难，所以一直在慢慢做准备，今天是实在没有忍住，就顺便试探了一下他的看法，既然话已出口，也没有再吞回去的道理，便微微提了声音再一次说：“我们离婚吧。”
梁子越的眼睛微眯，脸绷得紧紧的，抿紧的唇里吐出一个个的字来：“你是认真的？”
“嗯。”叶青娆不敢看他的脸，偏过了头轻轻应了一声。
梁子越深吸一口气，猛地伸手捏住了她的肩膀，迫使她看自己：“叶青娆，你再说一遍！”
说实在的，梁子越的性子实际上是有些霸道的，之前对叶青娆温柔是因为他心里有她，而且总觉得对她有愧疚，可若是真正惹到了他的软肋，他也是会变脸的。
叶青娆本来觉得有些说不出口，可如今见他这副要吃人的模样，却激发起了她心里的逆反情绪，竟真的对着他的眼睛说：“我说，梁子越，我们离婚吧！”
堪堪说完这句话，她便觉得肩膀仿佛要被他捏碎了一下，她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他的力气越来越大，一点都没留情。
她本想继续冷着一张脸和他对抗，可后来实在是忍不住肩膀传来的痛苦，皱了脸轻哼了一下。
听到她一声痛苦的轻哼，梁子越总算是回过神来，不再用力，却依旧钳制着她的肩膀，哑着嗓子说：“叶青娆，就算要死，也给我一个理由。”
“还想要什么理由？”叶青娆咬牙道，“和你结婚以来，你难道觉得我过得很好？当初我本来就是被迫嫁给你的，如果不是你不肯改变主意，不是老爷子死命逼迫，我怎么可能嫁给你！”
“你是在后悔？”
“是，我后悔，我后悔极了。”叶青娆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想离婚。”
“不可能！”这三个字好像是从梁子越的牙缝里一个字一个字地憋出来的一样，“叶青娆，我告诉你，我不同意，永远都不会同意！”凭什么你把我的心撩起一层波澜，如今却要拍拍手走人？凭什么？我不允许！
叶青娆也不说话，只是瞪着眼睛看他。
梁子越看着这样的叶青娆，心下阵阵波动，却无法缓解，他猛地直起身来，竟是一把抓起了放在床头的那个还盛有水的玻璃杯，猛地砸到了地上。
叶青娆一个怔忡，看着水花四溅，看着玻璃杯裂成无数碎片，就仿佛是她的心一般，她缓缓地闭了眼睛，靠在了床头不言语。
梁子越喘着粗气，嗓子喑哑：“叶青娆，你最好早点放下这个念头，不会有人同意的，我不知道你又是再闹什么别扭，但是我告诉你，无论如何，我的妻子只会是叶青娆。”说着他顿了顿，“我去书房，你自己想想清楚。”
看着他大步走开，叶青娆心中涌出无限酸涩，是她在闹别扭吗？她只是想不受伤害而已，她已经厌烦了这种生活，她只是想清清静静地活着，这样也不行吗？
梁子越猛地打开门走出去的时候，正好撞上听到声响上来的苏婉。
苏婉本想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见他冷着一张脸，竟是一愣，任由他从自己身边走了过去，苏婉暗骂了一声，快步走进了房间。
她一眼便看到了地板上的水渍和被砸碎的玻璃杯，她叹了一声，看向叶青娆，只见叶青娆正靠在床上，眼睛紧紧地闭着，眼角竟是有晶莹闪烁。
苏婉让一起进来的张姨收拾地板，自己则是走到了床沿坐下，柔声哄问：“闹别扭了？白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对苏婉，她是说不出什么狠话的，不管梁子越对自己如何，苏婉对她一直是再好不过了，离婚的话也不敢和苏婉说，斟酌了许久，她只是说：“我想回家住一段时间。”
苏婉一惊：“怎么了？”
“想静一下。”叶青娆微垂了脑袋，轻声说。
苏婉本想拒绝，可想着这两人才吵过一阵，分开几天说不定也好，反正除夕夜的时候她总要过来的，到时候再劝她留下也不迟，两家离得近，来回也方便。
这样想着，苏婉便已经应了下来：“那就随你的意。”说着长叹了一声，脸上有些疲累。
叶青娆看得分明，不由得伸手抓住了她的：“妈，对不起。”对不起很多，太多了。
苏婉笑着反握住她的：“你叫我一声妈，那还说什么对不起。”
叶青娆的眼泪还是没忍住，趴在她怀里哭了出来。
叶青娆第二天便搬回了叶家，苏婉旁敲侧击地问过梁子越，却什么都没问出来，而且性子更加阴沉了，苏婉知道欲速则不达，干脆就先晾着，或许过段时间就好了，她安慰自己。
*
因为是除夕夜要在梁家，小辈们便在前夜就过来了，本来叶青娆就不想下去，正巧白日里发了烧，罗映见她一脸颓靡的样子，也就不舍得再让她上上下下的，干脆让她好好休息着了。
因为她没下楼，他们也来看过她，见她没什么大碍，这才又下楼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