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车子里，安静极了。夏清优就那么斜着头，靠在座位上，眼睛，看着窗外的街景，出了神。
她跟顾宸懿之间的关系，有多微妙，或许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在这样的场合，她除了装作什么事都没有，还能怎么弄？原本，她还希望可以找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去庄子坐坐，拉着顾磬尹聊聊天，商量一下自己的感情事，可是现在——
开着车的顾宸懿，一路上见夏清优都没什么声音，关切地问了一句。
“你没事吧？要不然我们直接去趟医院，检查一下。你身体本来也才刚好一点，又在山庄折腾了整整2个晚上。”
夏清优终于摆过了头来，看着顾宸懿，微微笑了一下。
“没事，不用！我就是有点累，头有点疼，回去睡一觉就好。”
话音落下，一时间，车厢里又变得安静了起来。自从那天从海边回来，他们两人之间，就经常保持着这样的沉默。因为曾经相爱过，又因为曾经彼此伤害过，所以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吧。
就这样听着车胎滚过马路的声音，约莫过了十几秒，夏清优突然就开了口。
“宸懿！”
“嗯？”
“我们结婚吧！”
这一瞬间，顾宸懿压根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个急刹车，车子停在了靠边的马路上。
“你刚刚——”
看着顾宸懿脸上的惊讶表情，夏清优直起了腰，侧过了半个身子，无比认真地看着他。
“你没听错！我们结婚吧！如果，你还愿意娶我的话。”
那天在海边差点失去夏清优的那一瞬间，顾宸懿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这辈子，除她不娶。
“当然！只不过，我以为，你还需要时间，需要时间再一次接受我的感情——”
他知道自己伤害了这个女人，很深很深。他也知道，短时间内，她不可能轻易地原谅他，再一次回到最初的过往。
反正车子也已经停到了路边，反正，也已经说出了这句话。既然这样，夏清优决定一次性把话说完。
深呼吸，夏清优望着顾宸懿的眼神，变得忧伤而深邃。
“以前，我一直对死亡没什么感觉，总觉得离自己太遥远。可是，在经历了顾叔叔的葬礼之后，我突然间觉得，原来生命，真的好短，好脆弱。谁也不知道，下一秒到底会发生什么？在生死面前，人，真的太过渺小。所以，我不要再继续浪费这宝贵的时间。就算我的心还没有完全原谅你，可是，我很清楚地知道，这颗心，从来没有停止过爱你。所以，我们结婚吧！”
听夏清优这么说着，顾宸懿的眼眶一瞬间也变得湿润了起来。伸出手，他轻轻地把她的手握在了手心。
“好！我们结婚！可是，顾叔刚走。我们现在就办婚事，总不太好，要不然，等到——”
“我懂！婚礼对我来说，不过就是一种仪式。有没有，都没有太大关系。我只是想要有一个人可以在我身边。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以搂着我，跟我说声晚安。早晨一醒过来，就可以看到枕边的那个人，看着他刚刚睡醒的样子。我要的，只是一份踏实的安心感。”
这些话，从一个女人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从来，求婚都好像更属于男人的特权。女人做这些，好像总会被看不起。
可是，夏清优注定了不是一个一般二般的寻常女人。她想要的，她决定好了的，一分一秒都不想多等。
她没有忘记过去对梁羽熙做过的那些错事，更没想过要去逃避些什么。可是，她不会再为了过去放弃眼前的这个男人。
她要把他留在身边，哪怕这样的日子，她每一天都会被自己的心折磨无数遍。至少，对于她来说，是值得的，是无憾的。
倾身，顾宸懿温柔地把夏清优搂紧了怀里。
“谢谢你，清优！”
这样呆在她的怀里，她依然会充满犯罪感。心里的那些话，她没能说出口。
“对不起，宸懿！对不起，我对你隐瞒了好多好多事。”
小小的车厢里，一时间弥漫着温馨的伤感。而山上的那栋别墅里，每一个人，似乎都还深深地沉浸在哀伤之中，无法抽离。
下人房里，三三两两的，还在议论着顾长年过世的事。虽然八卦了一些，吵了一些，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就是这些下人怀念他的方式。
而卧室里，洗完澡的顾磬尹，拿着顾长年生前跟她一起拍过的一张照片，发起了呆，眼泪，不由得又秫秫地流了下来，滴落在了棕黑色的地板上。
在隔壁房间洗完澡的明寺，手里正拿着一床单薄的蚕丝被，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顾磬尹一个人默默垂泪的身影，心头一紧，把被子放在了一旁的沙发上，走到了她身边，从她手里“枪”过了照片。
“别看了！”
顾磬尹就这么任凭明寺从自己手里拿走了照片，半点闹腾也没有。只是默默地转过了身去，依靠在了桌边，静静地掉着眼泪。
热闹时候还好，越是到夜深人静的时候，这种切肤之痛还会更加清晰。
就在这时，房门上传来了“咚咚”两声。
明寺转头看了一眼，原来是他之前吩咐厨房熬的粥做好了。
“明寺少爷，您吩咐熬得粥，已经好了！”
“拿进来吧！”
“是！”
小女佣恭谨地把一小碗粥放到了离两人约莫2米的茶几上，鞠了个躬，又很快地退了出去。
明寺起步，从茶几上端过了粥碗，拿起小白勺子凉了凉，递到了顾磬尹跟前。
“你多少吃一点。这几天，你几乎就没怎么吃东西。万一你倒下了，顾叔在那一边，也过不安生。就算是为了你爸，你也把这碗粥给吃了。”
突然间，顾磬尹变得无比乖巧听话起来。明寺把碗送到她面前，她也就不声不响地接了过去。一手端着碗，一手拿起了瓷勺。
可是，刚刚盛了一勺子粥放进嘴里，就哭的根本没办法咽进去，生生地被呛到了。
看着顾磬尹一个劲儿咳着的样子，明寺心疼地从一旁到了一杯水送到了她嘴边。
“来，喝点水！”
顾磬尹哭的梨花带蕊的，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点什么进去。明寺把剩下的水放到了桌子上，转身“捏”住了顾磬尹的肩膀，逼迫她看着自己。
“你如果实在想哭，就痛痛快快地哭个够！”
明寺的一句话，引的顾磬尹哇哇地就哭了起来，顺便扑进了他的怀里。这种时候，有个男人陪在身边的感觉，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那就是踏实。
而这一瞬间，顾磬尹忽然开始觉得，老天爷对她还没那么糟糕。至少，他把明寺送到了她身边，在她最孤单，最无助的时候。
那一晚，顾磬尹哭了好久好久。那一碗粥，终究还是没有喝完，就那么放在了茶几上，慢慢地失去了温度。明寺就那么搂着哭累了的顾磬尹，和衣倒在被子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夜深了，风停了，淅沥沥的秋雨，又渐渐地下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