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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的眼睛如此明亮(一)

三月份的CD,已经有初夏的味道了,有时中午气温会突然升高至二十七八度,好像夏姑娘已经迫不及待地想换霓裳了。爱美的女孩子随意地穿一件印着非主流图案的棉质体恤,或一件简单的真丝衬衫,穿着包臀紧身短裤,光着两条性感的长腿,自信满满地在走在街上,任人们的目光似一阵风吹过来,拂过去,女孩脸上总是淡淡的表情,像茉莉花般清香,其实心里却笑得甜甜的,我美,我很美。

CD的美人如云,李晓珠虽然也算是美人,但她已经不是女孩子了,确切地说她已经四十三岁了,尽管她的脸上没有皱纹,皮肤也很白嫩细腻,但是身材已经比二十多岁时扩大了一圈,她穿着时尚新潮的名牌连衣裙,戴着钻石耳环,镶红宝石的钻石项链,钻石手链,夏天时,她还会戴一条钻石脚链。每一年只要她出现在同学会上,立即就有拍马屁的女同学过来好一阵啧啧啧的赞美……晓珠啊,你这裙子多少钱买的啊?你这鞋,哎哟,真漂亮!什么牌子啊,多少钱啊?哎哟,你这一身得值多少钱啊?

李晓珠浅笑一下,谦虚地说道:“都很便宜,都是我家栋梁给我买的,我这人很容易满足,只要有衣服穿,有饭吃,孩子听话,老公懂体贴我,我就高兴,生活嘛,简单就好。”

她不知道嫉妒她的女同学,一转过背来就开始说她的坏话:你看那李晓珠,每次都炫耀自己有几个臭钱,穿着打扮也太俗了,恨不得在全身上下都挂满钻石才好,名牌又怎样名牌?穿在一身肥肉的身上,跟地摊货没什么区别嘛,你们说是不是?

只有江美宣和李晓珠心灵相通,她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读书,前后脚结了婚,都有一个幸福的小家,江美宣和李晓珠相视一笑,只说一声:来了啊。两人就默契地坐在了一起,小声地聊起了自己养的花,和狗狗,儿子,老公,什么都聊,漫无目的地聊,每年的同学会就像是李晓珠和江美宣的私人约会。

当然,每一年同学会的费用都是李晓珠和另外两位男同学来承担,因为那两位男同学也是所谓的成功人士,分别是CD很出名的两家大公司的老总。

李晓珠结婚十八年了,儿子王胜利也已经十三岁了,她和老公王栋梁共同拥有的百姓连锁超市有限责任公司,目前已经在CD发展至三百多家加盟门店,她的目标是将百姓连锁超市发展至整个四川省,然后发展到整个中国,甚至将来可以朝海外发展。

这是她的梦想,也是她和老公王栋梁的梦想,虽然李晓珠没有告诉王栋梁,她有这个宏伟的梦想,但是她知道,王栋梁一定会沿着这个梦想,紧跟她的脚步,拉着她的手一起前进。

二零一零年三月十八日,李晓珠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这一天是每年同学们相约的日子,这一天是李晓珠亲自定的日子,因为她喜欢八这个数字,这个数字代表发财,发财的日子当然就会充满了喜庆。往年的同学会班长也会因为定日期,早早就打电话来征求李晓珠的意见,李晓珠是重要人物,她不来,同学会就没意思,所以见面的日子基本上都是李晓珠说了算。李晓珠在电脑记事本上看了看近期的工作计划表,说,就三月十八号吧,我有时间。

十八号那天早晨李晓珠六点过就起了床,她看了看身边的老公王栋梁,王栋梁正在酣睡,时不时的从他喉咙里透出来几声断断续续的鼾声,李晓珠没有惊动他,轻轻地下了床,走到卫生间洗澡去了。

八点钟李晓珠就已经化妆打扮好,等王栋梁起床后,保姆素英姐已经将早餐端上了桌。一盘小笼包,两碗荷包蛋加燕麦粥,全麦面包。李晓珠不敢多吃,因为身上穿的套裙刚好合身,深怕多吃一点就会将腰上的肉撑出来,所以只喝了一点燕麦粥,她对王栋梁说:“今天那几个合同你几点去?”

王栋梁想了一下说:“十点半签合同,嗯,我九点半出发都来得及。”

李晓珠说:“你不去公司准备一下吗?直接去签合同?”

王栋梁说:“小文昨天就把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就只等双方签字盖章了,你还瞎操什么心呢?放心去见你的老情人们好了。”

李晓珠笑了,“我去见老情人?还们?你怎么不生气啊?不过我可听出一点点醋意来了。”

王栋梁笑道:“为你那些粗俗的情人们吃醋?他们不配!我王栋梁是什么人?他们啊,只配给我擦鞋。”

李晓珠心里顿时不悦,结婚这么多年来,王栋梁一直觉得李晓珠的同学们是粗俗的人,势力小人,人前甜言蜜语,背后扇阴风点鬼火的人,他王栋梁是高尚的人,不与鼠辈同流合污的人,他以前曾经是诗人,在报刊杂志上发表过一些短诗,散文,他一直都梦想着自己能出一本诗集,但是和李晓珠结婚后,他的生活发生了无法扭转的变化,他每天的生活就是挣钱,挣钱,不停地挣钱。

结婚刚两年,李晓珠的单位突然宣布解体,那是一家国营副食品商店,因为越来越多的个体户副食品商店将他们的生意抢走了,个体户经营灵活,货物充足,品种齐全,营业员对待顾客就像对待自己的爹妈一样,那个热情劲,就差没有下跪求顾客买东西了。

李晓珠他们的国营副食店呢,货物少,有这样没那样,对待顾客的态度也是像对待敌人似的,整天黑着脸,一副你要买就买,不买拉倒的高姿态,这样的经营方式解体也是迟早的事。

那天晚上,李晓珠躺在床上对王栋梁说:“栋梁,我和你商量个事。”

当时王栋梁正在看书,他说:“不用商量了,你自己决定吧,这家里的事不都是你说了算吗?结婚之前,我就说了都听你的。”

“这件事是大事,我非得和你好好商量。”李晓珠拿掉王栋梁手里的书说道。

“什么大事啊?我怎么一下子就觉得体现我价值的时候到了呢?”王栋梁笑道,“说说看,我帮你分析分析。”

“今天我们周经理说,单位解体后,每人可以一次性拿到一万二仟元的生活补助费。”李晓珠说。

“哇!这么多啊!那我们发财了!刚好这些钱可以把结婚欠的两千多账还了,剩下的你就给你妈妈送一千去,然后再给我妈妈留一千,其余你去银行存起来,等我们有了孩子,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王栋梁兴奋地说。

“栋梁,你高兴得太早了点。”李晓珠见老公这么高兴,本来不想扫兴,但是也不得不实话实说。“那一万二还没影子呢,周经理说得把我们单位的副食品商店承包出去,还要把所有的货物全部处理给承包人,等承包人把钱付给我们单位后,我们才拿得到钱,而且很可能只是一部分,其余的呢单位承认给职工打欠条。”

“你这个小坏蛋,钱还没拿到,那你和我商量什么呢?害我白高兴一场,不行!你得赔我精神损失费。”王栋梁一下子把李晓珠紧紧地抱住,在她脸上一阵乱亲。

“哎呀,讨厌,我话还没说完呢,我不正和你商量吗?就是这周经理说的承包我们单位的事。”李晓珠笑着使劲挣脱他的怀抱。

“怎么?你还想把你们那破单位承包了?”王栋梁有点不相信地望着李晓珠的眼睛。

“老公,我们俩真是心意相通,我一说,你就明白了。”李晓珠用手去摸王栋梁的脸,“我是这样想的,我们单位虽然解体了,但是我十九岁就开始在那里上班,今年已经八年了,对那里有很深的感情,你还记得吗?我二十四岁生日那天遇见了你,那是老天送给我最好的生日礼物。”李晓珠有些感动,眼睛湿了。

“老婆,我知道,我也得感谢你们单位呢,你不在那上班,我也不会遇见你,我们的缘分当然得感谢你们那破单位,你们周经理说了承包的费用吗?”王栋梁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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