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翰的失业虽然很痛苦，但其实也在意料之中。近来，每家大型报社都在进行大规模裁员，《纽约公报》的形势尤其严峻。在员工都减薪以后，管理层宣布将新闻部裁员四分之一的决定。然后每个人都收到了一封措辞轻松的备忘录，保证说，只要万众一心，就可以"用更少的人力，做更多的工作！"接下来的第二个备忘录则恳请大家"转变思维"，"重视内容生产"（约翰想知道，管理层认为记者们以前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并专注于"综合作业"。表格！视觉！设计排版！这些才是未来的重点。一个滑稽的管理人员甚至说，判断报纸的排版设计是否完美，应[1]Paul Theroux（1941—），美国旅行作家和小说家，最有名的作品是《繁忙的铁路商店》
（The Great Railway Bazaar）。
[2]Dylan Thomas（1914—1953），威尔士诗人、作家，被认为是奥登之后英国的又一位重要诗人。
[3] Johathan Safran Foer，1977年生于华盛顿，着有长篇小说《了了》（Everything is Illumi-nated）。
该看读者看到它时是否会惊讶得将咖啡泼洒在上面。这让约翰无限怀念肯 ? 福克斯掌权的时代，但是福克斯，那位头发花白、笑容狡黠的媒体大鳄，很早以前就改行去经营更有前途的色情娱乐业了。约翰回想时，对这个前老板并没有特别的好感。他待人接物就像成吉思汗一样强悍——但至少他能让公司正常运行。
几个月以后，约翰得到了《费城问询报》的一份工作，业内人士将这份报纸亲切地称为《费报》。这个工作不错，非常不错。但约翰接受工作以后才知道自己有多么痛苦，因为他发现报纸之所以录取他，其实是父亲给某个熟人打电话托关系的直接结果。因此约翰入职以后，就发现顶头上司非常讨厌自己，因为《费报》很多员工都被要求接受一笔买断性退休金然后离开公司，而约翰却要开后门进来。
虽然有这么多不利因素，但约翰的工作还是颇有成效：约翰在 2008年调查动物园猿猴馆的一场火灾——正好就在圣诞节那天——暴露了动物园里许多严重的问题。火灾警报器响了，但根本无人搭理。人们闻到了烟雾，但根本不做任何调查。动物园里根本没有安装喷水灭火系统。
共计二十三只动物在火灾中丧生，包括一个矮黑猩猩家庭的全部成员。
一星期以前，是这场火灾的一周年纪念日，一名学步婴儿在墙头行走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新建的 24 英尺深的猿猴馆。惟一从火灾中幸存的那只大猩猩（它的孩子在火灾中因吸入太多烟雾，窒息而死），穿过好奇观望的其他大猩猩，冲过去接住了那个婴儿。它用胳膊环抱着婴儿，带到自己窝巢前，交给动物园管理人员。这只大猩猩令人惊叹的爱心举动被动物园的录像拍了下来并在全国播放，但却遭到一些右派权威人士的批评，他们认为这不过是刻意训练的结果。刻意训练？为了什么目的呢？约翰想。难道他们认为，动物园会经常将一些洋娃娃从墙头扔到大猩猩的笼子，好让它们为这样的意外做好准备？约翰觉得权威人士这种不过脑子的否定和大猩猩的反应一样引人入胜——同情心是否是一种人类的特质？这场讨论真的只跟进化论有关吗？——正是这件事让约翰提出了采访"黑猩猩语言计划"实验室的选题申请，了解实验室对矮黑猩猩实施的认知学习训练。这时候，伊丽莎白忽然决定，这个选题应该由他和另一名记者凯特 ? 道格拉斯共同采访，共同署名。对于这个决定，伊丽莎白没做任何解释，但约翰觉得原因无非以下两个：要么她仍然因公司录用他而生气，于是用厉害的女同事来限制他；要么就是想让自己最宠爱的明星记者在这个可能获得普利策奖的项目中分一杯羹。（在记者生涯的早期，凯特在报纸新闻领域曾经风光过一阵子，因为她发现某个曾获普利策奖的记者关于某八岁大的可卡因成瘾者的新闻完全是凭空捏造，然后凭借这篇打假报告凯特自己获得了普利策奖。此外，她还因某种程度的不择手段引起过很大争议，因为她假装和一个跟她竞争某个奖项的记者谈恋爱，然后趁对方出门的时候翻看他公寓的文件资料。）约翰忽然意识到，自己几乎已将"奥西特"鱼子酱吃光。酒瓶里的香槟还有一点点，但他不想改变嘴里的味道。他只想再吃一点鱼子酱，于是他用手指在碟子上抹了几下，将剩下的鱼子酱全部填进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