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播电影？我们可以在家看——当然还有美味的食物。咖喱扁豆？青豆奶酪？玫瑰果甜点？我们可以在床上野餐??""什么都行。"她说，"我只想回家。"彼得看了她一眼，将手放在她的腿上。伊莎贝尔转头看着窗外。
两人在电梯里的时候，彼得握着她的手。但当电梯门打开以后，她挣脱了他的手，独自走进走廊——那样她就可以像以前那样，踩着最中间的那条线，每一步都正好落在同样的图案上——希望这个熟悉的仪式能够给她带来安稳的感觉。建筑里的每一处，看起来闻起来都和以前一样，但她已经截然不同，仿佛是整个世界扭转了几个角度。
她站在门边略偏一点的地方，彼得打开房门，朝内推开，让她进门。
她扫视了一下自己的房间。几盆绿植早已枯死，凋零的枝叶粘在花盆的边缘上。在它们濒临死亡的时候，仍然挣扎着要爬到安全的地方。
一只比萨饼的包装盒，是爆炸那天早上伊莎贝尔留下来的，吃剩的东西这么多天都原封未动。吃饭时留下的沾有面包渣的纸巾，也仍然是原来的样子。旁边是一只茶杯，里面的水早已蒸发，干燥的奶渣结成一层，看起来像是布丁的表皮。斯图尔特，她的暹罗斗鱼，现在已经变成模糊而无色的一团，鱼嘴紧紧贴着滤水器的进气管，试图用这种勇敢的尝试来延长自己的生存时间。
彼得拎着塑料袋进了她的卧室。等他回来的时候，伊莎贝尔坐在沙发上。
"我可以给你拿些东西吗？"他问，坐在咖啡桌的边上，这样就可以和伊莎贝尔面对面交谈了。"来杯水？""不要。"她说，将头转到一边。
"你感觉还好吗？"她是如此的疲倦，如此的空虚，以至于根本没有心思说话。接着，她再一次看了看斯图尔特的尸体，忽然满腔怒火涌上心头。"不，我感觉不好。彼得，我真的喜欢那条鱼。我知道你觉得那很愚蠢，但我真的非常喜欢它。我养了它两年了。它能跟我交流。每次我做什么，它都要游到鱼缸前面看着我??"她开始哭泣。
彼得静静地看着那条鱼，眼睛睁得大大的。
"哦，得了吧。"她难以置信地说，"你没有注意到它已经死了吗？""我喂过它的。我发誓我喂过它。""你一直在喂一具尸体。一连喂了三个星期。""不是三个星期。它才刚死的??"他又看了一眼那小小的尸体，"没几天。""你根本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死的，对吗？还有我的绿植。你知道吗？我也很喜欢那些绿植。你欠我一棵酢浆草，还有一棵诺福克松。还有一棵管它叫什么名字的植物。"她情绪激烈地挥着手，指着一棵死去的大型植物。
"是的。当然。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他试着将一只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却被她一掌击落。
"你真的不知道，对吗？"她说。
彼得没有回答。他盯着她的眼睛。她能想像对方的脑子飞速旋转，以找到借口为自己的失职辩护。她很高兴自己早年在心理学方面取得的学位没有浪费。
"不要再看我。"她说。
"你有点疯狂了。不过这是可以理解的。你这些天经历了太多灾难。""哦，闭嘴。""伊莎贝尔??""你向我保证，彼得。向我保证！""我对鱼的事情感觉非常抱歉——""那些黑猩猩，彼得。那些黑猩猩。你曾发誓要照顾好它们的。"他看着她的双手，不由降低了声音："听着。那是一场非常可怕的爆炸。我知道。我们为之努力的一切，我们取得的一切，都已付之东流。不过我们可以从头开始。""什么？"伊莎贝尔惊得停顿了一下，然后说道。
他的声音开始流露出绝望。"一起。我们一起，找到一些新的黑猩猩。我们自己去找资金。我对此感觉也很难过。这很不容易。我绝不会假装这很容易。我已经四十八岁了——等我们把一切恢复到一个月前的样子，我也老了。上帝知道我们从哪里找到婴儿矮黑猩猩，但是你——对你来说，情况就不一样了。你还年轻。你可以成为明星。请接过我的火炬。"伊莎贝尔盯着他。"你不是认真的。""我是。我们肯定能做好它。我们的资历可以共享。甚至，你的名字在论文上可以放在我的前面。""我们不可能用别的矮黑猩猩来代替以前的。""为什么不能？""因为它们不是小白鼠！我们谈论的是洛拉、山姆、芒戈、邦琦??彼得，它们是我的家人！我认识它们已经八年了。你对它们都没有感情吗？玛姬娜还是个孕妇——孕妇！——而且，它们现在很可能位于一个生化实验室，上帝知道他们正对它们做着怎样的实验。""当然我有感觉的。我感觉被摧毁了。但是我们不得不接受它们已经离去的现实。你知道，我们会喜欢那些新的黑猩猩。我们怎么会不喜欢呢？"她突然站起身来，向厨房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