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乔一川拿起来一看是司守利的,他赶紧说:“司部长好。正要给您报平安,您的电话就打进来了。真是不好意思,昨晚和伍总把酒喝高了,现在才醒,向领导谢罪,请原谅没及时给您汇报工作。”
司守利说:“平安就好。我也没什么事,就是关心一下,怎么样?还习惯吗?伍志可是个酒篓子,你那点儿酒量,怕不是他的对手。”
“让领导操心了,我还真不是伍总的对手,一喝就醉得不省人事。不过,伍总在北京人缘好,我想,会很快打开工作局面的,请领导放心。”乔一川似乎是无意地对着电话说。
司守利说了一句:“你能够和伍志配合好,工作就没什么难度了。尽快弄几个项目回江南资本运营公司,这样的话,我就有资本向成董事长推荐你。”
乔一川没从司守利嘴里听出什么特别的,但是他弄清楚了司守利打电话来的目的,马上说:“我一定努力,请领导放心。”司守利笑了两声,就挂掉了电话。
乔一川放下电话后朝老板椅上靠了靠,整个身体便放松了。他已经明白,他在北京的任务就是配合伍志。但是他自己给自己的另一个任务,就如神秘号码所说的那样,秘密织网。伍志给他的这份名单,他是万万不可轻易联系的,虽然伍志说可以动用江南资本运营公司的土特产,但是乔一川清楚,伍志越这样,他越是不能拿这些土特产。他越是要装成对北京一无所知,让伍志带着他去见名单上的人。只要待在北京,他总能够搞清楚,伍志等人到底在干什么。
乔一川给余秋琪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才响两声,余秋琪就接了,余秋琪先问他:“安顿下来了吧?”乔一川“嗯”了一声,余秋琪接着说,“我一直在想,怎么会是你去北京呢?但是我没想明白。你在北京要多加小心,实在不行,你就要求回来,大不了,不做这个总经理了,也能够生活得很好,是不是?还有,我感觉你和小麦是不是出了问题?有些不对头。一川,不管怎么样,要个孩子吧,孩子才是家的中心和纽带。”
余秋琪一下子扯到了郝小麦身上,乔一川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嗯”“啊”地应付了余秋琪几句,就把电话给挂了。挂掉电话后,乔一川的胸口又闷闷的,郝小麦没有给他打过电话或者发过信息,他也没有给她报个平安,他和她之间真的要冷战下去吗?他想郝小麦的时候,另一个影子却跳了出来,当这个影子更清晰一些时,他自己都吓了一大跳。那个让他好奇的女孩,那个在北京念大学的女孩,他怎么就想到了她?而且还是在想妻子的时候想到了她。这个想念一跳出来,就在他的心间一层一层地扩大,如巨石砸进水塘一般,激起了一股强烈的冲击欲望。
乔一川拿起电话给伍志拨了过去,伍志很快就接了电话,问他:“乔总有事吗?”
乔一川说:“伍总,你今天有安排没?如果没有的话,我想再看看北京,几年没来,北京变得不认识了,想四处走走、看看。等伍总有时间后,再带我去拜访名单上的人好吗?”
伍志在电话里笑了,问乔一川要不要用车送他,乔一川拒绝了。伍志也没再客气,任由乔一川走出了北京分公司的大门。其实伍志也不是真的会用车送乔一川,他还要去见两个人,本来想带乔一川一起去的,他把名单给乔一川的时候想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想再看看乔一川到底会在北京干些什么。没想到,乔一川真的还是乡下人进城,对什么都好奇,居然不是要求自己带着他去见人,而是告诉自己他要去看看北京城是什么样子。这让伍志好笑的同时,也有了一股轻松感,他最怕的就是驾驭不了乔一川,他需要一个江南资本运营公司的傀儡。只是成道训到目前都没有明确指示,要如何对待这个乔一川。他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以自己的判断来决定如何对待乔一川了。
乔一川从公司出来后,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等他上了一辆的士,司机问他去哪里时,他却一口报出了那个女孩所在的大学的名字。等司机往那所学校去的时候,乔一川自己都觉得奇怪,他不仅记住了这所大学的名字,而且在下意识中去了这所大学。这本身就很荒诞,一个才见三面的女孩,一个对他冷得如冰的女孩,他这样跑到她的学校去,算什么呢?可是,他还是任的士一路开到了女孩的学校。他也说不清楚,他到底在干什么。来北京的第二天,他居然最想见的人是这个女孩。
当乔一川从车上走下来的时候,却又不知道自己接下来怎么做。他一个人在学校大门口走来走去,也不知道走了几个来回,直到放学,他才停止走动,盯着出入大门口的人群。
乔一川还真的看到了那个女孩,他的心紧张得要跳出来了。他暗暗骂了自己一句:“他奶奶的,真没用,不就是约一个女孩吃饭吗,值得这么紧张吗?”这么骂的时候,他的心情才平静些,装作很随意地走到了女孩身边。女孩也看到了他,显然她也很吃惊。不过她没有再像前几次那么刺他,而是很平和地问他:“你是来找我的吗?”
女孩的直率把乔一川弄得面红耳赤,他结巴了半天,才说:“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就想到了你,能陪我一起过吗?”
女孩“哼”了一声,那样子又像前几次看到的那般冷,乔一川的心猛地往下坠,他真想掉头走人。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放下身段巴结、讨好女生。
女孩“哼”过一声后问乔一川:“你知道我是谁吗?”
乔一川很尴尬地摇了摇头,正想着怎么样转身离开,女孩又说话了:“走吧,我们去吃饭。”
乔一川如坠烟海般地看着女孩,女孩却不看他,径直往前走。乔一川就跟在女孩身后走,那个样子狼狈极了。他才知道,这泡妞的活不是那么容易和轻松的。再说了,来到大学门口,他就感觉自己真的很老,老得和他们是两个世纪的人一样。
好在女孩要去的地方很快到了。女孩还是不看乔一川,径直走了进去,找了一个位置坐了下来。这里全部是大学生,成双成对地坐在一起,旁若无人地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
看得乔一川脸上的肉都跳动起来,他尴尬到了极点。早知道会是这个样子,他说什么也不会跑来找这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女孩。他压低声音对女孩说:“换一个地方好吗?”女孩又“哼”了一声,极不客气地望着他说:“你是吃还是不吃?不吃,请便。”
乔一川没辙了,问女孩:“你想吃什么?我去拿。”女孩报了一大串,乔一川也没记全,走到前台,看着像的,一样来了一份,端着满满一大托盘走到女孩身边。女孩也不帮他,任他一个人摆了一长串,摆完后,女孩说:“乔总还真有钱啊,饭菜就是这样用来浪费的吗?”
乔一川的脸涨得通红,他又变得结巴起来,解释说:“这是我自己消费的,与公司没关系。”
女孩还是“哼”了一声,乔一川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这才知道,自己贸然来见这个女孩就是自取其辱。他便闷着头独自吃了起来,女孩一直看着他。等他吃了好一会儿,抬起头时,和女孩的目光撞到了一起。女孩的脸一下子也涨得通红,乔一川便笑了起来,他第一次发现,这个女孩的凶狠和冷冰冰原来都是伪装的。
女孩果然凶了乔一川一眼说:“这很好笑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根本就不是你的生日,你泡妞这一招太落伍、太老土了。”
乔一川仍然笑着看着女孩说:“我的确用心良苦,你看在我用心良苦的分上,好歹吃点儿吧?我真不是公司里的什么总、什么领导,也就一打工仔而已。再说了,你对我们公司知道的比我还多呢。”
女孩被乔一川的样子逗笑了,女孩笑起来很美,那是一种不同于郝小麦的美。郝小麦美得直观、美得张扬,也美得抢眼。而女孩是一种很内在的美、很骄傲的美、很深度的美,让乔一川在刹那间又迷失了。他盯着女孩入神了,被女孩敲了一下才醒过来。他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了,怎么总在这个女孩面前失态。
女孩问乔一川:“你经常这样看女人吗?”这话乔一川熟悉,她在飞机上也是这么问他的。不过,这一次,乔一川没恼,而是努力地提了提气,让自己更精神一些。他望着女孩说:“你觉得我有这么糟糕吗?你笑起来真的很美,美的东西总会让男人多看几眼,很正常的。”
乔一川知道再骄傲的女孩,也总是愿意被男人夸的。再说了,他也不是那种次品男人,在这一点上,乔一川还是有自信的。他真的要想搞定哪个女孩,也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这女孩嘛,没爱上之前都这样自以为是,都这样高高在上,一旦爱上之后,她们就会变得温柔,变得黏人,变得以他为中心。再说了,女孩大多以爱情为主体,大多对爱情充满了幻想和浪漫的情结。白马王子永远是她们追逐和幻想的爱情对象,而这个对象一旦具体化,她们会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不顾一切地占有。特别如这个女孩一类的,她们出生于良好的家庭,对物质没有什么渴望,而对爱情的渴望和向往就比别的女孩来得更透彻、更纯洁。这类女孩,一旦爱上了,会拿爱情当饭吃的。在这一点上,乔一川认为他比女孩更懂女孩。而现在,他只是对这个女孩好奇,还真没想要把这个女孩怎么样。他是抱着很纯洁的想法来的,所以倒也理直气壮。
果然女孩被乔一川夸得不好意思,脸又一次浮起了红晕,她的神态也变得温顺起来,一边看乔一川,一边说:“吃吧,吃吧。浪费了多可惜啊。”
两个人便埋头吃饭,不过乔一川的尴尬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来的一种幸福感。这是这一段时间以来最美好的一种感觉,也是他备加珍惜的一种感觉。只是这一餐饭的时间过得太快,女孩还要去上课。不过女孩告诉乔一川,叫她小雨就行,还叮嘱他,不要让他公司里的人知道,他和她一起吃过饭。
乔一川很想问这个叫小雨的女孩,她是怎么认识伍志的,还想问问北京分公司是怎么一回事,可这些问题到了嘴边,他却问不出来。他觉得自己有些可鄙,打着对女孩有好感的招牌,套女孩的话。好在女孩并没有过多地谈公司的事情,除了叮嘱他不要暴露外,其他的话,女孩没多说。在这一点上,乔一川觉得女孩很老到或者说很成熟。这些话原本是他该叮嘱她的,可被她一叮嘱,味道就完全不一样了。这让乔一川更加好奇,这个叫小雨的女孩到底是谁?她和江南资本运营公司有什么样的瓜葛呢?
乔一川在离开小雨后,脑海里又多了这些问题。在北京的两天,乔一川在众多问题中穿行;在北京的两天,乔一川还真没弄清楚,他在干什么,他要干什么。尽管神秘号码让他织网,可他的网要织向哪里?织多大?
乔一川发现他一无所知。
4
伍志终于肯带乔一川出去应酬了,这是乔一川来北京后的第七天。这些天,乔一川除了待在公司里上上网,就是去北京各个景点闲逛。在这些天里,他想过去找孟明浩秘书,甚至想过再去看望老爷子,但是这些想法一闪而过,他最终还是决定以静制动。在他弄不清楚北京的水有多深时,他最好的选择就是静,反正有大把的时间供他浪费。他已经坐了两年的冷板凳,也不在乎再多个十天半月的,而他和孟秘书之间的约定,他和老爷子之间的亲情总会在那里放着。这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一旦形成,等与不等都会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
在这些天里,乔一川给郝小麦发了一条信息:“已到北京,平安。”郝小麦没有回他的信息,神秘号码也没有给他什么指示。倒是小雨,总会在他站在窗前,看着那块“年轻,啥都能想”的巨大广告牌时跳出来,搅乱他以为已经平静的心海。他没有再去找她,但是他留了一张名片给她,他相信,她如果想到他,会找他。如果她不想他,他找她又有什么意义呢?再说了,他又有什么资格找她呢?
爱情这个词,看起来光艳,想起来美好,真正陷入,对乔一川来说,已经不是时候。在错误的时间,拥有错误的爱情。一如罂粟花一般,那么美丽的植物,那么五彩缤纷的花朵,却被称为恶之花。乔一川当然懂这些,只是懂归懂,想念还是会在不经意间跳出来拥抱他。
伍志带乔一川去的地方是一个老四合院,看起来朴实无华,走进去才知道什么是奢侈。每个房间全部是仿皇宫布置,都是实实在在的红木镶制而成。伍志带乔一川进的房间名叫湘妃楼,大概是因为这间房正对着院子里的湘妃竹。湘妃竹长势喜人,斑驳陆离,给人一种很幽雅的伤感,让乔一川一下子想起了毛泽东这个伟大诗人的一首诗:
九嶷山上白云飞,帝子乘风下翠微。
斑竹一枝千滴泪,红霞万朵百重衣。
洞庭波涌连天雪,长岛人歌动地诗。
我欲因之梦寥廓,芙蓉国里尽朝晖。
这是一首与爱情有关的诗,也是一首渴望爱情长久的诗。来这个房间的人,乔一川想,应该是与爱情有关的人。而他,还有伍志来这里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