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沉砚有些怪嗔地瞪了颜轻一眼之后，便将古琴往她面前一推，道：“你也学了三天，给我弹弹看。”
颜轻：“……”这人什么时候如此幼稚了，报应来得如此之快。
她也不客气，谁都知道，听刚学琴的人弹琴，那不是享受，而是一种折磨。
初学者的琴音如弹棉花者有之，如锯床腿者更有之。
颜轻下手又稳又狠，噼里啪啦一曲“高山流水”弹完，连站在一旁侍候的白浓都远了几分。
萧沉砚却面色如常，点了点头，“不错。”
换来远处白浓一个不可置信地表情。
这司命大人果真是爱好奇特，这种连调子都听不出来的声音，竟然还不错？！
比起白浓的不能理解，颜轻却对这两个字坦然受之。
她之前虽然气走了两个教琴的琴师，但是却不是因为她悟性太低，学的太慢。
反而是因为她学得太快。
她只想学会高山流水，不想从基础的宫商角微羽学起，琴谱都看不懂，却硬生生记住了高山流水该怎么弹。
当然，也就仅仅是记住了指法而已，下指的时候所用的力度，角度还有流畅度，都远远不足以弹奏出美妙的琴音。
那两位琴师就是为她明明什么都不会，还要一遍一遍的糟蹋这琴曲，所此才拂袖而去的。
萧沉砚自然知道颜轻心中所想，这女人只是想拿着个去吸引皇帝的注意，根本就不是真心学的这个曲子。
可偏偏他就是拿她没办法，上赶着来给她折腾，还不能拂袖而去。
颜轻的悟性跟学习能力是很好的，两个人一个想教一个想学，很快就处到一起去了。
萧沉砚纠正了几遍颜轻指法的错误，听她自己弹了三四遍之后，发现这女子竟然真的记住了复杂的指法变化，就是用力不对，弹出来的声音很奇怪就是了。
于是萧沉砚又开始仔细的给她解释，该如何下指，是改用指腹还是指甲。
奈何颜轻性子向来不细，怎么也领悟不通，练了多便，勉强了个琴音之后，便再也没什么进步了。
看着颜轻明显开始着急的脸，萧沉砚突然不忍了起来。
这样一个飞扬跳脱的女子，原本是应该活在无数人的仰慕中的，怎么就这样，要想尽办法去讨好另外一个人了呢？
到底还是因为是他，将她送进了这里。
但是，若是送她的人不是他，她还肯来吗？
以她的聪慧，想要离开，应该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吧？
轻叹了一声，萧沉砚起身，站到了颜轻的身后。
颜轻还在跟琴弦奋斗，也没太在意他的动作，却在一下秒，萧沉砚忽然弯腰，环住了她。
男子身上淡淡的香气袭来，温柔的躯体紧紧贴着她的，颜轻忽然僵了片刻，声音里带上了些许莫名颤抖：“你、你干嘛？”
萧沉砚握住了她的手。
因为是初学，所以弹琴的时候不能带护甲，颜轻学得很拼命，指甲上已经裂开了细细的血痕。
萧沉砚看着那莹白如玉的指甲上那点鲜红，有些心疼地摩挲了两下，然后亲自握着颜轻的手放到琴弦上。
他的气息淡淡拂过她的耳后，男子的声音醇厚，如发酵多年的老酒：“你感觉一下，应该是这样。”
他是手轻轻握着她的指尖，然后放在琴弦上，复而慢慢用力。
“你若用指甲接触琴弦，弹奏出来的声音难免刺耳，手指要软，这琴弦是用来拨的，不是挑的。”
他的声音低沉，环绕在她耳际。
颜轻突然就哑了声，一声不吭地任由萧沉砚半抱着自己。
远处，白浓突然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这光天化日的，竟然就这么直白了。
小姐，难道您忘了还在宫外等着您的萧将军了么？
翠微山的司命大人亲自上阵，效果果然显著，天黑时，颜轻竟然已经弹得有模有样，虽然乍一听上去，还是很那辨别她到底在弹什么，但是至少，听上去不像是弹棉花了。
颜轻非常高兴，邀请萧沉砚在宫中吃完饭。
萧沉砚哭笑不得地拒接了颜轻的好意，之前他出现在宫中的时候，她知道他是该避嫌的，这会儿怎么还主动让他留下呢。
这女子一时聪明一时傻。
萧沉砚也不是常常出现，只是偶尔，颜轻遇到什么过不去的瓶颈的时候，才会自动出现。
颜轻知道他是在自己身边安插的暗桩，也不恼，还拍着萧沉砚的肩膀，让他的人保护好她。
萧沉砚对此无可奈何，只能任由颜轻折腾。
而萧沉砚不在的时候，颜轻也不在自己的宫中练琴，而是跑去之前偶遇皇帝的地方。
这些天有点儿冷，听说皇帝偶感了点风寒，都没再在出现在花园中。
而半个月之后，那皇帝终于重新露了面，稀奇的是，他竟然没让人将颜轻撵走。
此时的颜轻也不过就是堪堪学会怎么捋顺了自己的指法，勉强能让人听得出她是在弹琴，完全轮不上好听不好听。
颜轻完全没想到这世上除了萧沉砚之外，竟然还有别人，能够如此容忍这声音。
萧沉砚能忍，是因为弹琴的人，皇帝能忍，大概是因为所弹的曲子吧。
那淑妃倒真是好本事，寥寥四个字，果然就抓住了皇帝的要害。
而又半月之后，当颜轻的琴音终于步上正轨之后，萧沉砚请辞了。
“我不过是借着你前段时间入狱的名头，像陛下请命，教授神女天道。”萧沉砚如是道。
此时已经距离颜轻入狱一月有余，这天道就算是再复杂，也该教得差不多了，再待下去，怕是要落人口舌了。
颜轻虽然不怕，但是萧沉砚却不想让她落入窘境中。
颜轻听了，倒是没多大反应，只是淡淡点头，目送萧沉砚离开。
第二日，萧沉砚遣人送来了一张小笺，纸上写了一个日子，写了一个人名。
十月初一，寒衣节。
钦天监，莫子聪。
颜轻将小笺收入手中，临窗而笑。
十天之后的寒衣节，是吕妃的寿宴。
皇帝虽然对吕妃不冷不淡，是吕家的面子还是要给的，每年的吕妃寿辰，都是要大型操办的。
每年的宴会中，除去年会，之外，也就只剩下这一日，皇帝的是必然出席的了。
颜轻等了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