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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陌上缓缓歌

说完这话,女郎便莲步走开,出了茅屋。玉星儿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半晌,才打开盒子,却发现里面整齐放着通宝钱庄见票即兑的整整一千两白银。

楼子里的姐儿不过是鸨子们的摇钱树,辛苦一辈子,才能攒下稀薄可怜的一点私房钱。而这一千两银子,几乎就是姐姐从出道至今所有的积蓄了。玉星儿一下就跳起来,抱起盒子便往外跑,几乎是哑着嗓子冲刚刚走出去的那淡蓝色的身影道:“姐姐,我不走了,我跟你一起回去。”

女郎蓦的停住脚步,然而却只扔下了一句话:“不准回去,回去你会死!”

“那我就在这里等你,在这里见你!”玉星儿倔强的一昂头,笃定道:“姐姐不是说,等自己夺了花魁,就有和妈妈讨价还价的余地了吗,那我等你,等姐姐夺了花魁,等姐姐和我一起走。”

女郎站在那里,没有说话,过了许久才叹道:“好啊,那你等我。”

玉星儿高兴坏了,赶忙跑上前去,把盒子塞回去,连眼泪都顾不上擦,笑道:“就知道姐姐最疼我了。”

女郎无可奈何的微笑,却把盒子推回来,道:“不要轻信任何人,要靠自己才安全。”

玉星儿听懂了这句话,她知道姐姐是不会把银票收回去的,于是一撇嘴,但看到姐姐一瞪眼,只能委屈的低下了头,不过还是犟着道:“带我来这里的是个少年人,对我很好的,绝对不会欺负我,我信他。”

女郎吃惊的看着玉星儿,不过不知想到了什么,她最终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既然这样,那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过玉星儿没有听到的是,女郎在言语之外,轻轻的叹了口气。

这一叹,仿若半生的红尘翻滚。

玉星儿见姐姐不再怪罪,顿时喜笑颜开,嬉笑道:“对了,姐姐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呀?”说完这话,她自己便是一愣,然后恍然大悟似得,小心问道:“是那位又来了吧。”

女郎面无表情道:“我只能求他帮忙。”说完这话,女郎不再多说什么,只是轻声道:“他还会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你以后有什么事,就去城东的笑佛寺找他,他会转达给我的。”

“嗯。”玉星儿兴奋的点头,然后悄悄的送姐姐出去。

这偏院也不知道荒废了多少年,蓬草中的两株桃树后竟隐着一扇破旧的木门,通向萍逢茶楼后面的一个人迹罕至的胡同里。玉星儿都不知道有这扇门,可女郎竟然清清楚楚好像自己在这里住了很多年似得,这让玉星儿心中无比佩服那个他,来无影去无踪,果然是高人,嘿嘿嘿。

可她也没有想到的是,在自己与姐姐和好如初的时候,这所偏院前边,却有两个年轻人正大眼瞪小眼,一时间“剑拔弩张”。

楚汶在前店收拾了一包酥糖糯米糕后脚步轻快的往后堂走,绕过一圈回廊,眼看就快要到了荒废的偏院,谁知道前脚尚没有踏进门,后脚就觉得后背一凉。一时间惊的他寒毛倒竖,骤然扭头。

身后,站着一个人。

但这足以让楚汶惊出一身冷汗了。

门前不比门里,到处是蓬草,这前面是一片大的开阔地,用青石铺就,足有方圆三四丈,可自己刚才过来的时候,分明一个人都没有。自己从回廊走到门前,至多只用的两口气的功夫,可就在这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里,竟然有一个人悄没声息的出现在了自己的背后。。

楚汶不寒而栗。

站在他身后的,是个穿栗色襦袴的年轻人,脸上略带一丝笑容,双袖至手腕内折,给人感觉爽利干脆。他看着明显二十开外,但却不冠,不过看起来非但不离经叛道,反而显得洒脱不羁,此时正笑眯眯的对楚汶道:“小兄弟要去哪里?”

楚汶瞳孔微缩,他再没见过世面也知道眼前的这人是个惹不起的主儿,肯定是打小练过武的。但毕竟他也不能以常人论之,于是故作忿怒色,反问道:“你是谁,我可没在院里见过你!”对啊,你既然不是萍逢楼的人,怎么会在这里,私闯他人民宅,这要是告上官府,是要戴枷示众的。

那年轻人显然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瞬间反客为主,攻守易位,于是不由愣了一下,然后才道:“有意思,有意思。”

楚汶可没闲功夫跟他扯淡,因为他忽然想到,玉星儿的身份可是从醉花阴逃出来的婢女,再联想到今天清晨茶楼里刘掌柜和齐老板聊的内容,楚汶心中顿时一咯噔,随即眉头微皱起来。

“我要进院子除草,麻烦你让开!”楚汶低声道。

“这个理由。。”那人叹了口气,摇着头玩味般笑道:“可真是差劲透了。”他说着瞄了一眼楚汶抱在怀里的纸包,道:“带着酥糖糯米糕来除草的,当真少见的很。”

这下楚汶就更吃惊了,忍不住叫道:“关你什么事儿,赶紧给我让开。”他心中急的很,生怕玉星儿在里面遭了不测,竟然伸手想要推开那年轻人。

而那人明显比他灵活的多,轻轻松松就躲了过去。楚汶眉头紧锁,想也不想扭头就往门里冲,但还没挪动步子,就被那人从后面扣住了肩膀,道:“小兄弟还是待会儿再进去吧。”

楚汶被拿住了肩膀,登时觉得肩上一软,竟然大半个身子都无法动弹,不由得心中大骇,脸色也变了。这种让他觉得自身被他人掌控的感觉十分不爽,甚至让他觉得危机四伏,于是楚汶一咬牙,一跺脚,奋进力道猛的反过身子。

而那人似乎也怕力道太大伤到他,竟然松开了手,可下一刻,他就骤然瞪大了眼睛,因为楚汶刚刚转过身的一瞬间,竟然从手中洒出了一大把的石灰。两人距离如此之近,几乎是弹指之间,那石灰便直扑眼睛而来。栗色衣服的男人也不见如何动作,整个人瞬时就向后飘退,眨眼功夫直退了六尺,才堪堪避过石灰粉。

这一下兔起鹘落,一切都是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事情,楚汶见石灰粉奏效,神经微微一松,也不耽误功夫,抬脚就向院子里进。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几乎在同时,那身后的家伙竟然又挡住了自己。也许是吸取了方才的教训,那人这回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了自己的右手,然后向后面一背,用了个很简单的擒拿手困住了自己。

而楚汶又岂是好相与的,在被擒拿的同时,整个人便顺势在原地打了个圈,一下子与那人由背对成为面对,然后毫不犹豫提膝就往对方****撞去。这一下若是来的结实,那人恐怕就得****不振了。

似乎没有想到这个年轻少年会如此狠厉,那人神色中闪过一丝惊讶,不过手上功夫却没有片刻凝滞,尚空闲的左手连带一封,就封住了少年的膝撞,然后剪住他的左右手,抬脚就把他踢翻在地,接着曲膝压在他的胸口上,低声笑道:“还不赖嘛。”

这一下来的干脆,楚汶彻底没辙了,只能任由他制住,不过眼珠子却在滴溜溜的转,明显想要力敌不成改为智取。

不过还没等他回过味来,那人就抬头看了看院子,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一样,轻声叹了口气,然后笑道:“放心吧,那丫头没事儿,方才得罪了。”说着,竟然就这么松开了楚汶。楚汶余悸未消,呆呆的看着这手段高超的家伙,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等开口了,却是问:“你认识玉星儿。”

“算是认识她姐姐吧。”他苦笑着道:“这丫头脾气倔,性子高,我也是费了好大工夫才找到她。”停了停,他又道:“这丫头之所以现在也没有被醉花阴的人发现,只怕是你的功劳吧,我替她姐姐谢谢你了。”

楚汶云里雾里一片浆糊,不过既然人家都道谢了,他也礼节性的应了一声。还没等他再说点什么,那人就已经说道:“我无名无姓,你可以叫我陌上歌。”

楚汶一阵头晕。

在怜光城这种文人墨客如云,酸腐文气沉淀了数百年的地方待久了,他甚至有点不适应这种开门见山,大开大阖的谈话招式了,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我有点头晕,你让我缓缓。”

“有什么想不通的,问星儿吧。”那人见他这模样,不禁哈哈大笑,很是疏朗,然后微微抱拳,说道:“星儿恐怕还会继续留在这里一段时间,劳你照顾了,日后得了空,我请小兄弟喝酒。”

楚汶也抱了抱拳,陌上歌便不再寒暄什么,转身就走,片刻就到了回廊,楚汶一惊,慌忙道:“那地方人可不少。。”

陌上歌脚步微微停了一下,然后回首笑道:“你其实很适合学武。”言罢迈步就走,竟似没有听到楚汶的话一样。

待陌生的陌上歌都走了许久了,楚汶也没有听见或许应该有的惊呼声,于是不禁摇头叹道:“这是个奇怪的家伙。”说着摇头走进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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